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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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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全部处理完，已经快到下午四点，林野来到文化宫后门的馄饨摊时，陈卫东已经在那里了，正帮着老板娘收拾碗筷。
"怎么样？"一见面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沉默。
林野先说了老王头扣钱的事。陈卫东听完，脸色沉了沉，但没说什么。接着他说了学校的事，说到刘老师可能帮忙减免部分学费时，陈卫东的表情才缓和些。
"你呢？工钱结了吗？"林野问，陈卫东年初满18了，在厂里当学徒工，一个月能挣90上下，就是发钱时间不大固定，厂里工资下来先给老员工发，像他们这些学徒工，临时工的工资，总要被拖个十天半个月。
陈卫东摇摇头："工头说没钱，让过几天再去。"
"什么？"林野跳起来，"他怎么能这样！明明说好今天的！"
"说是甲方没结款。"陈卫东语气平静，"不过我要来了这个。"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片。
林野接过来一看，是一张欠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陈卫东借工头李大志八十元，待发工钱后，工资由李大志领取，工钱多余部分为借款利息，归李大志所有。
"他可真贼！"林野狠狠骂了一声。"你工钱能有九十呢！"
"没事。"陈卫东宽慰道，"我们要去粤东挣大钱了，挣到钱就能给燕子治病了。"
林野这才稍微冷静了点，没办法，时间不等人，燕子的病早一天治就能多一点希望，留在家乡摆摊，虽然挣的钱能抵日用，但是挣到做手术的钱却遥遥无期。
两碗馄饨端上来，热气腾腾。老板娘特意给他们多加了紫菜和虾皮。
"听说你们要去鹏城？"老板娘一边擦桌子一边问。
"嗯。"林野含混地应着。
"也好。年轻人是该出去闯闯。"老板娘笑着说，"我有个表弟去年去的，在电子厂，现在都当小组长了。"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希望。
吃完馄饨，他们推着三轮车往回走。太阳正当头，晒得人头皮发烫。
"还差多少？"陈卫东突然问。
林野在心里快速算了一下："押金退了三十，我身上原来有九十五，凑整交了一百块钱学费，剩二十五。你有九块三，又找工头支了八十加起来八十九块三。车票两张九十六块六，还剩十七块七。这里面先留十块给燕子应急，用剩下七块七……够咱俩在鹏城啃三天馒头。"
"嗯。"陈卫东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回到工棚，两人开始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几件换洗衣服，一双备用鞋，还有牙刷牙膏。
林野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铁皮盒子，里面装着他们的"重要文件"：户口本、身份证、燕子的病历，还有一张全家福。照片上，林野的父母微笑着，那时候他们都还活着，燕子也还是个健康的孩子。
"这个得带上。"他把铁盒塞进背包最里层。
陈卫东则仔细检查着他们的工具：万用表、电烙铁、钳子螺丝刀......这些都是他一点点攒钱买的，也是他们吃饭的家伙。
"鹏城肯定用得上。"他自言自语道。
收拾完行李，刚好下午六点。离明天出发还有整整一个晚上。
两人坐在门槛上，一时不知该干什么。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去看看燕子吧。"林野突然说。
陈卫东点点头。
林燕借住在姑姑家，原本是跟姑父的妈妈一起住在偏房，前几年还好，可半年前老人走了，姑父就隐隐有点不乐意了，而姑姑在中间也不好说什么。
看见两个哥哥一起来，她有些惊讶："今天这么早收摊？"
"嗯。"林野摸摸她的头，"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好着呢。"林燕笑着，"你们吃饭了吗？我去问下姑姑有没有剩的。"
"吃过了。"陈卫东说，"你坐着，别忙。"
三人坐在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蝉鸣一阵接一阵，吵得人心烦。
"燕子，"林野犹豫着开口，"我和东哥......要出趟远门。"
林燕的笑容僵在脸上："去哪？去多久？"
"去鹏城。可能......几个月吧。"林野不敢看她的眼睛，"我们去找个工作，赚点钱。你在家好好学习，等你身体好点，接你过去玩。"
林燕低下头，很久没说话。再抬头时，眼圈已经红了："是因为我的病吗？"
"不是！"林野急忙否认，"就是......就是想出去闯闯。你看隔壁二强，去年去的粤东，现在都寄钱回来了。"
林燕咬着嘴唇，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你们别骗我了。我知道......手术要很多钱。"
陈卫东递过手帕，声音低沉："我们会回来的。等你中考完，带你去鹏城看海。"
"真的？"林燕抽噎着问。
"真的。"林野用力点头，"你不信我就算了，还不信东哥吗？东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林燕这才破涕为笑："那你们要经常写信回来。每天都要写！"
"好，每天写。"林野承诺。
他们在林燕那待到很晚。林野帮着修补了漏风的窗子，陈卫东又给门上了油。仿佛要把未来几个月的活都干完。
临走时，林燕塞给他们一个小布包："里面是鸡蛋，姑姑给的，路上吃。"
月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哥，东哥，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回工棚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夜风吹来，稍微驱散了些暑气。
"会好的。"陈卫东突然说。
"嗯？"林野转过头。
"一切都会好的。"陈卫东看着前方，"等赚够了钱，给燕子做完手术，咱们也开个小店。你当老板，我帮你。"
林野笑起来："然后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
陈卫东也笑了："你先娶吧。我还得给你打工呢。"
"那不行！要娶一起娶！"林野勾住他的肩膀，"到时候咱们做邻居，让两个孩子一起玩！"
他们就这样说笑着走回工棚，仿佛未来的艰难都不值一提。
这一晚，林野睡得格外沉。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们真的在鹏城站稳了脚跟，开了个小工厂。燕子治好了病，考上了大学。阳光那么好，洒在每个人脸上......
窗外，启明星悄悄升起。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