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他是希维尔·瑟雷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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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娅今天的心情不错。
晨辉堡的事务虽然繁杂，但是随着大公返回伊瑟拉恩的消息传开，那些平日里藏得安安分分的旧派贵族和幕僚们，终于一个个耐不住性子露出了小尾巴。
这也正好方便她顺势揪出，利落地清理了几个碍眼的家伙。
想到父亲回来后，发现那些他藏了又藏的棋子们已然失效时可能会出现的表情，露西娅的嘴角就忍不住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斯卡尔·德洛文早就该下台了，这个男人的存在只会让德洛文家变得一团糟。
真不知道他这种没用的男人是怎么当上大公爵的。
也真不知道母亲到底看上他什么？那张没用的脸吗？
露西娅在心里好心情地腹诽自己的父亲，脸上仍保持着平静的优雅，姿态闲适地坐在沙发上，品了一口茶。
诺拉女仆长正站在一旁汇报着今日的事务，看着露西娅的模样，语气也轻松了一些。
“月底迎接陛下和大公的各项事宜已初步就绪，舞会的基础流程和席位安排也初步拟定好了。按您的意思，将近期不安分的家族安排在了末席，避免他们打扰到陛下；而近几年栽培的新秀，届时也全部会露面，为这场盛会带来应有的活力。”
露西娅轻笑出声，语调里带着一丝慵懒的满意：“很不错。再帮我给莱恩哈特家留个位置，与我相近的主位。以我的名义，正式向莱恩哈特公爵发出邀请。”
“莱恩哈特家？”这个许久未曾听见的熟悉名字让诺拉微微一怔。
“没错。”露西娅抿了一口茶，笑意更深，“就说我……想念以前两家未有嫌隙之时，能与青梅竹马亲密无间的日子了。”
“是，大小姐。”诺拉点头应下，随后梳理了一遍今天的事务，确保没有遗漏后，这才拿出另一份通体漆黑的文件，递给了露西娅。
“另外，‘夜昙’那边，也送来了希薇儿……不，是希维尔·克罗瑟的初步调查报告。”
露西娅接过文件的手微微一顿，暗红色的眸子扫过那份文件，嘴角的笑意瞬间收了回去。
“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吗？”她不带感情地问了一句。
诺拉的神色稍稍严肃起来，“根据‘夜昙’目前查到的消息，确实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她顿了顿，清晰地把目前已知信息陈述出来：“除了性别方面的隐瞒，其余事情都与他的叙述完全一致。希维尔·克罗瑟，十九岁，出生于帝国南境的微风小镇。其母芙洛拉·克罗瑟突患蚀血病后，他前往过黑市询问过治疗药剂的价格，因为药剂价格太过于高昂，所以他在得知德洛文家高薪招聘女仆时，才男扮女装前来一试。”
“关于他的父母这一方面，他的母亲芙洛拉·克罗瑟大约是十九年前独自一人逃难至微风小镇，据称家乡遭灾，家人皆已亡故。她脸上有一道较为严重的旧疤，容貌被毁，靠着缝补的手艺勉强维持生计，但为人和善，很得街坊领居的关照。”
“在希维尔前来伊瑟拉恩前，他委托了邻居照料母亲，目前他的母亲状况还算稳定，除了偶尔咳血，依旧能够正常活动，初步判断是蚀血病前期，有救愈的希望。”
“至于他的父亲……没有任何信息。芙洛拉从未谈论过希维尔的父亲，也从未留下过任何丈夫有关的物件，芙洛拉对包括儿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始终宣称其已死亡，小镇居民也多半猜测要么是芙洛拉在逃难路上不幸遭受了她无法言说的'意外'，要么就是丈夫也在灾难或者流亡中逝去了。”
“而希维尔自身情况，‘夜昙’重点探查过后也并无特别的发现。他在前来伊瑟拉恩前一直都住在微风小镇，没有任何教育经历，识文断字都是来自于母亲的教导。他平时多在帮母亲打打下手或者在小镇上打些零工，没有和任何势力有所接触，‘夜昙’完整地核对过他十九年的成长经历，可以确信他的背景清白。”
“只不过……他性格上和我们所见差别很大。”诺拉说到这，语气不自觉带上了些许叹息。
“‘夜昙’调查到，希维尔他自幼因异于常人的白发和过于精致的容貌遭受了许多……嗯，带着恶意的排挤和骚扰。虽然他因为身体瘦小与人争执常常吃亏，但他并非逆来顺受之人，性子倔强好斗，下手狠辣，打不过也要打，久而久之……竟也把那些地痞无赖震慑到了，成了小镇上特别不好惹的……‘刺头’。”
至此，全部的信息汇报已完成。诺拉收起了那些因为少年成长经历而生的同情，向露西娅微微躬身。
“这些就是目前为止查到的所有信息。‘夜昙’动用了南方的人脉线报，反复核实过，也复查了当年微风小镇的流动人口记录和灾荒报告，信息链完整，时间线和经历目前来看逻辑上是自洽的，也没有任何伪造痕迹。”
“他看起来，确实只是一个身世有些可怜，但性格坚韧的普通少年。”
对于诺拉最后那句似乎是主观意愿加上的话，露西娅并没有马上回复。
她拿起那份文件，从前到后扫视了一遍，暗红色的眼眸里幽深得可怕。
这份报告文件和她前世吩咐“夜昙”调查出来的结果几乎毫无出入。
然而，重生回来的她已经对希维尔的身份了如指掌，再也不可能会因为这么几份看似“安全”的报告再对他掉以轻心了。
他不是乖巧温顺的少女希薇儿，也不是身世可怜的平民少年希维尔·克罗瑟。
他是希维尔·瑟雷恩，是流淌着旧王血脉的私生子，是实力才干远超于其他人的反抗军领袖，是会影响到德洛文家统治的最大威胁。
究竟是谁……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将一位瑟雷恩王室的情妇和私生子隐藏得如此天衣无缝？
甚至连她专门培养的情报机构都能瞒过？
这背后的人令她感到些许头疼。
前世直到结局，那个保护希维尔的幕后之人都没有露出过任何蛛丝马迹，连拥护老国王的莱恩哈特家都是在反抗军找上门之后才知道——希维尔是那位老国王临死前还惦记的情妇之子。
如果不是艾里斯知道后过来给她报信，她估计就要一时心软就那么……原谅那个小骗子用性别欺骗她的事情了。
然而，一个隐瞒王室血脉接近德洛文家的平民王子，比一个男扮女装接近她的小骗子危险多了。
她本想把这个威胁从一开始就斩断，但这一世奇怪得很。她明明从一开始就并未流露出任何对他的兴趣，她拒绝他、冷落他、甚至对他冷嘲热讽……但是他竟然都能忍下来，而且就那么乖乖呆了下来。
他真的是太可疑，太奇怪了。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他为什么非要留在德洛文家？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是瑟雷恩王室遗落在外的血脉？所以接近她套取德洛文家的底细和情报？
前世那个小骗子竟然用她告诉他的秘密，潜入了母亲的宫殿，把足以掀翻德洛文家根基的那个东西给翻了出来，还昭告了天下。
虽然斯卡尔·德洛文也该死，但是这个利用她信任的小骗子更该死。
这一世她绝对要好好把他捏在手里，让他知道敢骗她的下场。
谁让他不把握她大发慈悲让他滚的机会，还敢再来招惹她？
“芙洛拉·克罗瑟……”露西娅缓缓开口，声音不自觉有些低沉，“这个名字本身，以及她到达微风小镇前的经历，‘夜昙’深入核查过了吗？”
诺拉肯定地点点头，“查过了，大小姐。‘夜昙’核对了近三十年内帝国境内上报过的大型天灾记录，符合旱灾和人员大量死亡后荒废无人这一特点的地点共有三处，其中一处就是芙洛拉的家乡。”
“我们调出了她的身份背景，受灾之前她的身世经历都对得上，确实是个普通的农户之女，父母也确实在灾难中亡故。只是遭灾后，由于是逃难，她的路线就不可考了，直到定居微风小镇，其中有八年的空白经历。”
“八年？这么久？”露西娅微微蹙眉。
“是的，时间比较久远，又是流亡，这八年暂时无法查到任何信息。”诺拉语气带了些许无奈，“‘夜昙’说会再深入调查一下，但是也说过能查到的可能寥寥无几，毕竟只是一个普通农妇，又是十九年前的事情了，除了记录在册的资料，不一定能找到目击者和有关的人。”
露西娅沉默了。
直觉告诉她这个“芙洛拉”身上绝对有秘密，或许保护希维尔的幕后之人和她有关，但是为什么这个人能让所有线索消失得这么干净？
这种随时有个无法掌握的危机潜伏在身边的感觉实在是让她不悦极了。
“大小姐，还有一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您。”诺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带着些许不确定地轻声补充，“只是一种……不靠谱的直觉，并非什么可靠的证据。”
直觉？
露西娅略微回神，看向诺拉，“说吧。”
不管是什么，她都得听一听。
“我……”诺拉皱眉思索了一会，斟酌着语句缓缓开口：“我在第一眼看到希维尔那孩子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熟悉，甚至是有些……亲切。”
她顿了顿，似乎是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可我反复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熟悉？亲切？”露西娅的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这是她前世从未听诺拉提及的感受。
诺拉从未离开过伊瑟拉恩，怎么会对也从未来过伊瑟拉恩的希维尔感到熟悉？
诺拉点了点头，肯定了这个说法，但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最初以为是因为他的头发……和夫人有些相似，所以才会觉得眼熟。但……仔细想想，似乎又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诺拉略带犹豫地说着，语气带着些许困惑和不解，“这似乎是一种没来由的感觉……更像是一种直觉，就好像我的潜意识在告诉我，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好孩子。”
一个值得信任的……好孩子？
露西娅用那双暗红色的眸子凝视了诺拉片刻，随后朝诺拉招了招手。
“过来，诺拉。”
诺拉恭敬上前。
露西娅伸出手触碰了一下诺拉的额头，暗红色的魔力环绕诺拉的身体，在仔细检查了诺拉的记忆和精神后，露西娅也蹙起了眉。
“你也没中精神控制类的魔法啊？”
诺拉沉默了一下，看着大小姐那一副“你不会是真的被骗了吧？”的惊讶表情，心底有几分无奈。
“大小姐，我想并非是因为希维尔，而是……”
诺拉迟疑了片刻，还是缓缓说出那个让她感觉熟悉无比的名字。
“芙洛拉。”
“你的意思是……你认识芙洛拉？”露西娅再次打开了那份文件，翻到了芙洛拉的那一页报告，把那页上的相片递给了诺拉，“这张脸你有印象吗？”
诺拉接过相片，看着那个白发金眸却面容可怖的女子，心底里莫名产生了一股她也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张脸，即使毁容了，也能从面部轮廓判断出她面容完好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她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熟悉。
“如果您相信我的直觉的话……或许，我应该是认识她的。”诺拉沉思着回答，“我对她毫无印象，脑海里也并无与她相关的任何记忆，但是看到她的相片后……我感觉到了一股没来由的……悲伤。”
“大小姐，我想……我的记忆，很有可能出问题了。”诺拉的面容突然严肃。
露西娅的眼神也慎重了起来。她刚想开口，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话。
“大小姐，光明教会的牧师来访，说有要紧事需要面见您。”传信的女仆恭敬地敲了敲书房的门，语气带着些许紧张。
诺拉愣了愣，把思绪从过往中收回，目光扫过窗外沉沉的夜色，眉头再次蹙起。
“光明教会？这么晚了……”
她的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露西娅也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虽有不解，但目光又恢复了往常的淡然。
“无妨，让他进来。”
一位身着白色牧师袍的年轻人快步走进书房，露西娅认出他是卡麦尔手下的牧师，于是神色稍松，平静地注视着他。
青年牧师对着露西娅深深行了一礼，语气恭敬：“万分抱歉，德洛文小姐，深夜来访，打扰了您的休息时间。”
“是卡麦尔主教有要事让你前来？”露西娅问道。
“是的，德洛文小姐。”他点点头，双手捧起一枚物件呈了过去，“卡麦尔主教命我将此物归还给您。”
书房的灯光下，那枚缠绕着玫瑰与弯月的银质徽章反射出冰冷的光。
诺拉在看到那枚徽章的一瞬间，脸色白了白。她上前一步接过这枚徽章，仔细辨认了一番，确认是自己早晨给希维尔的那一枚。
“大小姐……这、这是……我早上给希薇儿的徽章。”女仆长的神情带上了些许不安，她看向露西娅，语气是藏不住的担忧，“她早上向我请假要去光明教会，我怕她遇到麻烦，才……”
露西娅的目光落在那枚自己的专属徽记上，暗红色的眼眸沉了沉。
“卡麦尔主教还说过什么？”她这次的语气冷上了一些。
牧师被空气中骤然冷下来的压力摄住，低了低头，略带紧张地回复：“卡麦尔主教还说……他抓到了一只偷东西的小老鼠，请露西娅小姐不必担忧。”
“他说的难道是……”诺拉有些不敢置信。
卡麦尔主教就算有时候行事轻浮，但他也向来有分寸，他怎么敢扣下大小姐的……女仆？
“其他的呢？”露西娅没有接话，冷漠地问道。
“没、没有了。”牧师的头垂得更低。
“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露西娅挥了挥手。
牧师如蒙大赦，再次行礼后退了出去。
书房门关上，女仆长的担忧溢于言表，她几乎是立刻把徽章交到了露西娅的手里，随后急切地开口解释了一下情况：“希维尔他早上说想去光明教会申请蚀血病的治疗药剂，我担忧卡麦尔主教不清楚他的情况而为难他，便把您的信物给了他。按理来说，卡麦尔主教在看到您的信物后，应该知道这是您的意思才对……他怎么会……怎么会扣下您的女仆？”
在诺拉的想法里，卡麦尔一向配合大小姐的指令，应该不会为难大小姐身边的人才是。
她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个总是笑脸迎人的主教会对一个乖巧柔弱的“少女”突然发难。
“诺拉，你真的应该好好理清楚一下你的记忆问题了。”露西娅把玩着那枚银质徽章，没有回答诺拉的疑问，而是不咸不淡地这么说了一句，“就算只是直觉，你也对他有些过于关心和爱护了。”
她的语气极其平静，甚至带了些许戏谑，仿佛刚刚的消息并未让她有何紧张和在意。
“大小姐，在一切还未有定论之前，他现在是您的女仆，也是红月庄园庇护的孩子之一。”诺拉不赞同地看向她，语气也比刚才严肃了一些，“是您同意他进来的，也是您亲自给他安排的工作，您才是一直关心他的那个人。”
“现在，您的女仆被别人扣下了，您还在这说这些风凉话？”
女仆长直接又犀利的言辞让露西娅的嘴角僵了僵。
她略带不自然地别开头，然后把那枚徽章默默收了进去。
“好了，我就是随口一说，你怎么又开始教训我了？”露西娅站起身，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随手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拿起来披上，从容地看向诺拉，“备车吧。”
诺拉一怔，看着几近凌晨的时间，“大小姐，您是打算现在……”
露西娅点了点头，语气自然无比：“不是你说的吗？我的女仆被人扣下了，我总不能让我未经人事的‘小女仆’……在一个陌生男人身边过夜吧？”
“去光明教会，让我看看到底是哪个不听话的家伙……在给我找麻烦。”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他是希维尔·瑟雷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