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时光飞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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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穿过卧室的窗棂时，总带着季节轮换的痕迹，期中考试的纸张油墨味还没完全消散，日子就已悄然滑向新的段落。弟弟攥着奥数班集训通知的指尖微微泛白，眼里却亮得像落了星光 —— 他终于能提前为五年级的奥数竞赛做准备，那些曾在草稿纸上反复演算的难题，如今成了他奔赴梦想的阶梯。而我，也总算没辜负每个在台灯下刷题的深夜，再一次将年级第一的名次稳稳留在了成绩单顶端，只是笔尖落在稿纸上时，那份顺畅总隔着一层难以言说的滞涩。
投稿的路像被雾裹着的小径，走得格外曲折。先前投给几家杂志的稿件，大多石沉大海，连带着满心期待一起落了空。后来换了方向，给《意林》寄去短文，等来的也只有一篇录用通知，单薄的样刊握在手里，总觉得不够尽兴。《读者文摘》的文风还是太偏向国外的叙事，我那些藏在文字里的乡村田园风光，在它的调性里总显得格格不入；《中学生博览》又挤满了同路人，版面早被填得满满当当，稿酬微薄不说，最让我难受的是，在那里写东西像戴着镣铐跳舞，心里翻涌的想法、想说的话，都得掐着分寸往回收，那些真正属于我的 “私货”—— 对生活的细碎感悟、对世界的懵懂思考，根本没法好好安放在字里行间。
好在天从不会把路堵得太死，零零散散的稿费攒下来，竟也有六百多块，刚好够我和弟弟下学期的学费。把钱仔细叠好递交给奶奶放进抽屉时，指尖能触到纸张的温度，也触到了日子的重量 —— 在这样的年纪，在这样的环境里，想靠自己的笔挣点钱，原来要付出这么多。
夜里做完计划表上的所有学习任务，我趴在书桌上，望着窗外的月亮发呆。或许，我该换条路走？别再盯着杂志的风格反复修改自己的文字；别再为了发表而书写，因为思绪越来越漂移了，感觉乱了抓不到重心；别再为了能发表而委屈心里的想法。就算稿子被退回来又怎样？至少我把想说的都写出来了，至少笔尖流淌的是真正的自己，那样就算难过，心里也是敞亮的。
我想写诗歌，写田埂上刚冒芽的青草，写傍晚飘着炊烟的屋檐，写月光洒在稻田里的温柔；我想写农村的留守儿童，写他们放学回家后空荡荡的屋子，写他们对着电话那头的父母强忍着的想念，写他们在缺少陪伴的日子里，悄悄长出的坚强；我想写现在的年轻人，写他们在迷茫里找方向的样子，写他们为了生活奔波的疲惫，也写他们藏在眼底的希望；我想写学校里的事，写那些被校霸欺负的孩子眼里的恐惧，写未成年人保护法在现实里的无奈，写藏在规则背后的复杂；我还想写老家的村子，写那些读不懂的书、走不出去的路，写大人们说不出口的爱，写守在农村学校里的老师，他们像蜡烛一样，默默照亮着孩子们的未来。我就要这样写，把心里的话都倒出来，把不满意的、看不惯的都骂出来，先让自己写得痛快了再说。
......好像这一刻的我才真正的回来了。而不是所谓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日子跑得比想象中快，期末考试的铃声一响，这个学期又要结束了。领成绩单那天，阳光特别好，我和弟弟的名字都排在年级第一的位置，手里的奖状烫得像有温度。弟弟拿着奖状脸一如既往地平静，对他来说，这不过是又一次平常的收获；可我盯着奖状上自己的名字，眼泪却差点掉下来 —— 这是我这一世，靠自己的努力，实实在在拿到的第一张奖状啊。那天的太阳特别刺眼，把奖状上的字照得格外清晰，也把心里的激动照得明明白白，那种又酸又甜的感觉，好久都没散。
暑假来的时候，蝉鸣声把村子吵得热闹，可我的心里却空落落的 —— 爸爸果然像上一世那样，没有回来接我们。后来我才知道，他迷上了□□，店里的生意早就不管不顾了。我不知道别的地方是什么样，但我记得老家和深圳，好像所有人都在玩□□。有人为了赢钱，把家里的积蓄都拿出来，到最后一无所有；还有人整天对着报纸、对着日历琢磨，研究号码的奇数偶数，对着生肖属相算来算去，把这些没谱的 “玄学” 当成了救命稻草。
上一世的我还小，不懂这些事里的危险，只跟着大人看热闹。现在回头想，才发现从 2001 年开始，自从□□进了村，老家的味道就变了。那种庄稼人特有的踏实、肯干，那种村子里暖暖的人情味，一点点被急功近利的浮躁给盖过去了。年轻人不再愿意好好找份工作打拼，白天嫌热，躲在家里不出来；一到傍晚，就像做贼似的，偷偷跑到 “小庄家” 家里买 “特码”。然后一群人坐在院子里纳凉，等着晚上九点开奖，等到结果出来，大家围着讨论得热火朝天，好像靠着这个，就能找到共同的话题，就能忘了日子的苦。可那种热闹是假的，像泡沫一样，一戳就破，把村子原本的安静和踏实，都搅得乱七八糟。
上一世这股风气像有毒的藤蔓，缠上了每个人，连我和小伙伴也没能躲开。那时候我们也偶尔凑在一起，学着大人的样子猜 “特码”，谁也没觉得不对。我记得有个人总买 “猴”，最后把家里的钱都输的七七八八了，日子过得特别难；我记得那个暑假，开奖总出 “老虎” 和 “兔子”，我们嘴里天天念叨着这两个生肖，心里想的不是 “这样不对”，而是 “要是有钱，我也想买”。
而如今的我，要是想趁这个机会赚点快钱，其实很容易。可我不敢，也不想。我知道，赌博这东西，一旦碰了，就像掉进了坑里，再也爬不上来；人的底线也一样，要是为了钱把底线降了，以后就再抬起来就千难万难了；就像自律，一旦松了一次，后面就越来越难坚持。
夜里的村子特别静，静得能听见虫鸣，恍惚间也能听见这片土地哀鸣的哭泣声，声音藏着说不出的凄凉，好像整个村子都在为那些逝去的好时光难过。我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改变什么，“穷者独善其身”，我能做的，只有守好自己的底线。有些道理，别人说多少遍都是没有用的，非得自己摔过跟头，自己尝过苦，才能真正明白。我只能等着，等着大家慢慢醒过来，等着村子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时光飞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