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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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
声音犹如一把淬了冷意的匕首，瞬间划破课上粉笔轻擦黑板的流畅氛围。
正在板书的英语老师猛地回头，镜片后的目光先扫过墙上的挂钟，眉头当即拧成结。
他喉结滚了滚忍了忍，终究没压住火气，嗓子一劈，破口训道：“都上课多长时间了！才知道回班！赶紧回座位上去——！”
听到这雷霆般的怒吼，倚着门框、肩线垮着几乎要滑下去的男生，这才慢吞吞地抬了抬眼皮。晨光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他漫不经心地耸耸肩，长腿一迈，鞋底在水磨石地面拖出“吱呀”一声轻响，晃晃悠悠地朝教室后排走去。
“那是谁啊，这么拽？老魔头居然只吼两句就放过他！？”前排女生攥着笔，用气音跟同桌咬耳朵。
“别惹他，你才转来不知道，我给你科普——校霸谢楚。”同桌飞快瞥了眼后排，指尖在课本上点了点。
“他就是谢楚？！”女生眼睛倏地睁大。
谢楚在一中仅待了一年，逃课、顶撞老师的违纪记录却贴满了德育处公告栏，堪称“未进阳城一中，先闻谢楚大名”。
女生忍不住回头，目光刚扫到后排，差点撞进谢楚那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里，吓得立刻把脑袋扭回来，声音更轻了：“可……可他是真的帅啊。”
“这还用你说？校霸兼校草可不是盖的。”
“说起来年级第一江闻松也是男神，不过两人风格完全不一样，简直是冰火两极。”
“不管了，反正都好帅。”
最后两句飘进谢楚耳朵里，他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冷的“切”，眉梢挑着明显的不爽。随手抽了本英语书往桌上一垫，“咚”地趴了下去，胳膊枕着头，一副要睡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讲台上的英语老师把这一幕尽收眼底，怒火“蹭”地窜上头顶，啪地把课本砸在讲台上，粉笔灰都震得飘了起来。“家长把你们送到学校来是让你们睡觉的吗？要睡回家睡去！别在这占个位儿！”
后排几个趴着的同学被同桌慌乱地戳醒，赶紧坐直身子，只剩谢楚依旧八风不动地黏在桌面上——一是他压根不想起，二是他那张靠窗的角落桌子，没有同桌。
“空调边上那个！没听见是吧？还不给我起来！”英语老师的声音又拔高一度，震得窗户玻璃都发颤。
谢楚这才皱着眉，一脸被人打断美梦的不耐，慢吞吞地撑起身子。他揉了揉眼，抬眼时，正对上英语老师几乎要冒火的视线。
“怎么了，什么事？”他语气懒洋洋的，像刚睡醒的猫，尾音还带着点含糊。
英语老师气得脸红脖子粗，目光扫过讲台上的座位表，盯着那两个字咬牙切齿：“谢楚——是吧？出去走廊站着去！”
谢楚连眉毛都没抬一下，推开椅子，“哐啷”一声撞在后排墙上，长腿一迈，从后门晃了出去。
“都别看他了！来看下一页——这一句是定语从句还是宾语从句……”教室里的讲课声重新响起，像潮水般漫过地面，把谢楚留在门外的背影悄悄淹没。
谢楚靠着走廊的白墙，指尖抠着墙皮上的小坑，懒洋洋地环视四周，确认不会有值班老师突然巡查。
他从校服外套兜里摸出手机，刚点亮屏幕，“叮咚”一声就跳出一条消息。
点开——是张像素略显模糊的照片——发件人：汪鑫。
照片里是条窄巷，昏黄路灯下浮尘飞扬，正是阳城二中后门那条谢楚常去的小巷。画面里三四个人扭打成一团，能清楚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正压着另外几个打。
汪鑫：[老大，你猜这是谁？]
汪鑫：[年级第一的江闻松！想不到学霸这么猛！这架势有点儿吓人。]
谢楚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烦得像耳边绕着只苍蝇。
[跟我有什么关系？想吐槽找别人去。]
汪鑫：[你看他打的那几个人，不是老大你新收的小弟吗？王天他们。]
谢楚重新点开照片，两根手指把画面放大，眯眼盯着那几个熟悉的身影——确实是王天他们。
谢楚：[怎么回事？]
汪鑫：[听王天说，是江闻松先找茬的。]
谢楚对着屏幕呵呵一笑，指尖敲了敲玻璃：[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说江闻松找茬？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汪鑫：[有证据，王天他们有人录像了。]
几秒后，一段晃得人眼晕的视频跳了出来。镜头里，穿着白色蓝边校服的人像一阵风似地冲过去，二话没说揪住王天的衣领，拳头带着风声就砸了下去，闷响隔着屏幕都能隐约听见。
谢楚指尖轻敲屏幕边缘：[看着，好像确实是他先动手。]
汪鑫：[老大，要不要（抹脖子表情包）？]
谢楚靠在墙上想了片刻，指腹蹭过屏幕：[再说吧，让王天少给我惹事。]
汪鑫：[那老大，放学还去网吧吗？]
谢楚：[不去了，走不掉。不信？你现在伸头，就能看到我。]
汪鑫在教室里往窗外一瞥，果然看见谢楚懒洋洋地杵在走廊尽头的墙根，赶紧缩回脑袋。
汪鑫：[（惊恐表情包）不愧是老大，罚站还敢玩手机！]
谢楚懒得再回，把手机塞回兜里。正好下课铃“叮铃铃”炸响，他抬腿欲往教室走，班主任的声音却紧跟着追了过来：“谢楚！来我办公室！”
谢楚不满地啧了一声，转回身，双手插兜慢悠悠地朝办公室晃去。
五班是小班，班主任张静本就比别的老师严苛，他在英语课上那一出，不被拎去训话才怪——不过谢楚倒不怵，张静是他亲小姨。
“笃笃。”谢楚屈指敲了两下办公室门，吊儿郎当地倚在门框上，脑袋还往屋里探了探。
“小姨！”
“叫老师！”张静头也没抬，手里的红笔还在作业本上划着。
谢楚撇撇嘴，歪了歪头：“老师。”
“谢楚，你今天在英语课上像什么样子？”张静终于放下笔，抬眼看向他，“你看看你，还像个学生吗？”说着“啪”地把搪瓷杯搁在桌上，杯底磕在桌面，声音清脆。
谢楚走到张静的办公桌旁，浑身的气场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办公室进出的学生都规规矩矩穿着蓝白校服，只有他穿了件黑色涂鸦T恤，配着破洞牛仔裤，活像个闯错了片场的摇滚青年。
“校服又不穿！”张静的目光落在他衣服上，眉头皱得更紧，“你记住，你是来上学的，不是来走T台的！”
谢楚撇过头，左耳上的银色耳钉在日光灯下闪了闪。
张静定睛一看，火气“噌”地又窜高三丈。
“耳朵上那是什么？耳钉！赶紧给我摘了！听见没有！”
“知道了。”谢楚掏了掏耳朵，声音敷衍又懒散，指尖连碰都没碰耳钉。
“你妈特意嘱咐我管好你，这还没上几天课，我就收到两个老师的投诉了！”张静的声音拔高，“我这张老脸都替你红！”
谢楚左耳进右耳出，眼神飘向窗外的梧桐树，不知听进去几句。
“老师，您还是别管我了，把精力放更有希望的学生身上吧。”
“我也想不管你啊！”张静气笑了，“有本事你别在我班，有本事你别考班里前几！”她抄起桌上的成绩单，啪地拍在谢楚面前，“你看看你英语！总分150，你考40！连零头都没摸到！”
“上40了啊，”谢楚耸肩，语气里还带着点莫名的得意，“这次进步挺大，之前都三十多。”
“你要是英语提上来，能比第一少几分！”张静的指尖戳着成绩单最顶端的名字，力道大得几乎要把纸戳破。
谢楚懒洋洋地瞟了一眼，江闻松的名字安安静静躺在表格最上头，字体工整。“我天赋又不在这儿，不能硬逼吧。”
“不试怎么知道？”张静往前倾了倾身子，“年级第一就在我们班，我让江闻松带带你。”
“不要！”谢楚想都没想就拒绝，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跟他又不熟，人家也不一定乐意。”
“什么不要，就这么定了！”张静摆手，语气不容置喙，“我问过了，他同意。快走！”说着就抬手撵人。
“啊？”谢楚瞪圆了眼，简直欲哭无泪。
下一秒，他就被小姨半推半搡轰出了办公室。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谢楚摸着下巴在走廊里踱步，本来心情就不好，江闻松这个名字今天听到的次数不下三遍——年级第一了不起是吧？给我等着……
他拐进厕所隔间，反锁上门，掏出手机飞快打字。
谢楚：[晚上放学，帮我拦个人。]
汪鑫：[行啊，要不要多喊几个？人多有气势。]
谢楚：[不用，你我还拦不住一个？]
汪鑫：[咦，老大我怎么看不见你了？你回班了？]
谢楚：[我想了下，上课确实无聊，所以——我走了，拜拜。]
汪鑫：[啊！老大，你这也太狗了吧！又翘课！]
谢楚：[记得给我带份糖醋排骨饭。]
收起手机，谢楚刚要推门出去，外头传来两道刻意压低的脚步声。
“你打算怎么办？”
“道歉没用。”另一个声音更冷，像淬了冰。
“但他是未成年，就算验伤也达不到立案标准，顶多记过。”
“会有办法的，先回去上课。”
脚步声渐渐走远，谢楚这才推开隔间门走出来，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第一次听墙角，居然只听了堆没用的废话。
走廊最尽头，高二五班的教室门敞开着。
班主任张静一进班，目光就精准锁定最后那个空荡的座位，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谢楚呢——没回来？又翘课？他回来了，让他给我立刻滚去办公室！”
此时的谢楚，正猫着腰蹲在教学楼后墙根，手里还攥着片刚摘的梧桐叶。
“啊嚏——”他揉了揉鼻子，嘀咕道，“谁念叨我？”
手一撑攀上墙头，谢楚利落跳下，动作行云流水，落地时还不忘甩了甩被风吹乱的头发，对着墙面上自己的影子挑眉：“又被自己帅到的一天。”
他沿着铺着青石板的小巷慢悠悠晃着，鞋底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直到网吧后门那块褪色的蓝布帘出现在眼前，才伸手掀帘进去，一股混杂着烟味和冷气的风扑面而来。
“老吴，什么机子出问题了？我看看。”他往柜台方向扬声喊，语气熟稔得像回自家客厅。
“小楚来了啊！”柜台后，老吴正趴在账本上对账，抬头看见他，立刻放下笔迎过来，脸上堆着笑，“二楼那一溜机子不知道咋回事，刚才客人一用全死机了，你帮着弄弄？”
“好。”谢楚应下，目光扫过柜台角落，“我上次放这儿的工具还在吧？”
“在的在的！”老吴忙快步走到一旁桌子底下，弯腰捞出个边缘带锈的铁箱子，递给他时还拍了拍上面的灰，“都给你好好收着呢，丢不了。”
谢楚点点头接过箱子，冲老吴摆了摆手：“老吴你去看着店吧，修好了我就告诉你。”
“唉行，辛苦你了！”老吴应声回到柜台，还不忘回头叮嘱，“小心点别磕着你了。”
抱着箱子上了二楼，谢楚先把那几台死机的电脑逐一点开开机键，屏幕全是漆黑一片。他凑近闻了闻，果然有股灰尘的味道——是散热口积了厚灰才罢工。
捏着棉签蘸了点酒精，谢楚仔细把散热口的灰尘擦拭干净，再按开机键，屏幕果然都亮了起来，熟悉的开机界面跳了出来。
只剩最后一台亮着蓝屏的电脑。谢楚蹲下身，先拆开主机侧盖检查硬件，指尖划过内存条和显卡，确认没松动故障后，小心拔下内存和显卡，用橡皮擦细细擦拭内存金手指，再重新插回原位，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什么宝贝。
他检修电脑时格外认真，眉头微蹙着专注看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的动作精准又利落，跟在学校里上课走神、吊儿郎当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接着坐在电脑前摆弄一阵，谢楚更新了有故障的显卡驱动，又卸载了近期安装的可疑软件，最后点击重启——屏幕闪了两下，顺利跳出桌面，总算是修好了。
呼出一口气，谢楚瞥见脚边的工具箱，想着老吴特意收好的样子，便弯腰把箱子抱起来，转身下楼梯带到一楼，轻轻放回了桌子底下的原位，还顺手把周围的杂物归置了一下。
“老吴，机子都弄好了。”他走到柜台前，指了指二楼的方向。
老吴赶紧从冰柜里拿出一瓶冰矿泉水递过来，瓶身还挂着水珠。
“有没有想吃的？货架上随便拿点儿！”他笑着说，“哎呀，有你在真是给我老头子省了不少麻烦。”
说着，老吴转身走到柜台后，从抽屉里抽出两张叠好的100元纸币，要往谢楚手里塞。
“别别叔，这点活儿又不费事儿，用不着给钱。”谢楚连忙摆手推辞，指尖碰都没碰那钱。
“拿着吧！”老吴不由分说把钱硬塞进谢楚的牛仔裤兜里，力道大得不容拒绝，“就给你这么些，你都算吃亏了，上次人家来修，比这简单的问题都要三百。”
谢楚接过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两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才缓声道：“千万别这么说，我小时候您也没少帮我，还总给我塞糖吃。”
听到这话，老吴脸上的笑容淡了淡，眼角的皱纹皱起来，露出愁容：“小楚啊，真是委屈你了。你爸妈这阵子回来了吧？”
谢楚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矿泉水瓶盖，指腹蹭过瓶身上的水珠，垂着眼眸轻声回道：“嗯，奶奶生病了，他们回来照顾。”
老吴看着他垂着眼的样子，满脸疼惜，抬起布满老茧的大手冲他一挥：“你爸妈要是再吵架，你可别硬劝，免得自己受委屈！直接过来找叔，叔这地方再不怎么样，也能给你腾个睡的地儿，比你在家听他们吵强。”
谢楚捏着瓶盖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没立马应下，只抬眼冲老吴扯出个笑：“到时候再说，不过谢谢叔了。”他挥了挥手，“今儿先不玩了，走了啊！”说完便抬腿走出了网吧，蓝布帘在他身后轻轻晃动。
老吴站在原地，望着谢楚的身影掀帘而出，直到那道清瘦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拐弯处，才轻轻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拿起账本却没再往下算，只是盯着账本上的数字发呆。
……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