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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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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记忆
仙姑走了以后,高城一个人在凳子上坐了好久,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袁朗走过去把他揽在肚子上抱着。
“我不知道为什么哭,就是想哭,我终于知道你的名字了,你在我这儿终于不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人了。你在我的记忆里,一直都在。我可以叫你的名字,我想你的时候也可以喊你,我想谢谢你的时候也知道可以谢谁,你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对我有多重要。”
袁朗摸着高城的头发,可自己却一脸哀伤,他看着屋外的院子发呆,也许真的如仙姑所说,高城迟早是会想起来的,希望那一天能够来得越晚越好,那场意外对于袁朗来说何尝不是一场噩梦呢。
高城环上袁朗的腰,两个人就这么依偎着,成为彼此的依靠。
那天晚上,高城没有像之前一样,让袁朗抱着哄睡,而是和他面对面躺着,拉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一遍遍喊他的名字,仿佛要把认识后所有没喊过的都弥补回来。
最后袁朗被他叫得无奈了,伸手连人带被子一起圈进怀里才消停。
“知道名字这么高兴吗?”
“当然了,这么长时间了我都没叫过你名字,现在终于知道了,我好高兴的,难道我告诉你名字的时候你不高兴吗?”
“唔,记不清了,那会儿脑子还不太好用,光顾着盯着你看了,不过你告诉我名字时候,我就深深地记在脑子里了,从来没忘记过。”其实高城告诉过他两次名字,两次男人都记住了。
“第一次仙姑让我想名字,那时候刚见过你三回,我在脑子里没看清,就一个影子,所以牌位上才写的良月,而且也没跟你对上号,要是能对上号,喊你良月也可以的啊。”
“嗯,你喊什么都可以。”
“哎呀,明天要不要再重新做一块牌位,把名字换上去,那样对你是不是更好?”
“不用,你给的香火我都收到了,我的小信徒。”袁朗刮了刮高城的鼻子,高城就皱着鼻子在他怀里蹭。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牌位上的人的?”
“唔,一开始真的不知道,是你住进来以后我才确定的,最开始只是觉得你和别的人不一样,你总是冰冷的,你总不在出太阳的时候出现,你从不吃东西,后来你总是看那个牌位,我才确定的,而且奶奶临终前说的话,也不像是跟我说的,倒像是交代给你的话,我想奶奶肯定是也不会随便把我托付给别人,你救过我,奶奶应该认出你来了。”
“高城,你知道以后,你不害怕我吗?知道我不是人以后。”
“什么不是人,自己骂自己呢。”高城艰难地从被子里把手拿出来,拍了男人胸口一下。
“不害怕啊,要说害怕,刚开始认识你的时候,好像更害怕你一些。”高城想到什么,笑了起来。
“为什么?”
“你自己想想,突然一天来了个男人灰头土脸的,穿的破破烂烂的,不错眼珠的瞪着我,能不害怕吗,唱歌也盯着,跟你说话也盯着,完了你还不会说话,莫名其妙地拉我的手还抱我,我一直觉得你是坏人,对我另有所图呢。”
“那你还跟我走。”男人不知道从哪变出一块大白兔奶糖举着,高城拿过来藏在手里。
“唔…因为那会儿虽然害怕你,但是我更想有个人能陪着我,能听我说话也是好的,比起怕你这个人,更怕你离开,现在也是,不管你是人还是鬼,只要不离开我,我就满足了。”
“高城……”袁朗看着高城,他总是轻易地就被高城打动,他探过去亲吻高城。
袁朗很少在床上吻他啊,他的爱总是很克制,这次他放纵自己亲吻怀里的人,想把心里的爱明确地传递给高城,而高城也明白。
这一吻,高城似乎比原来更确定了袁朗对他的爱,心里的安全感也增加了,而袁朗也生出了更多的勇气,有勇气面对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
钥匙拿在手上,距离真相的大门就会越来越近,命运的齿轮不会停止,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面对。
自从记起袁朗的名字以后,高城开始频繁地做梦,联系不上的画面,总是出现在他的梦境里,有时梦境的画面会在醒来后,短暂停留在脑海里,高城也会花上比过去发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那些画面,这些袁朗都看在眼里。
如果说记忆是迷雾,那袁朗就是吹散迷雾的风,他用更多的时间去陪伴高城,在他发呆时温柔地打断他,他会拉起高城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将他从梦境里拉回到现实里。
袁朗知道高城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那是多么痛苦的记忆,也许高城还会因为记忆大病一场,在那之前袁朗只有加倍地对高城好,让他感到更多的幸福,积攒留存下更多的气运。
高城的梦境开始变成噩梦,每夜惊叫的哭喊,袁朗只能用他冰冷的拥抱去唤醒他的爱人。
纵使袁朗拼命挽留,高城也义无反顾地投身到回忆里去。
一天清晨,袁朗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发现了不对,他感受不到高城的存在,他回头看向旁边,果然看到了已经空了的床铺,高城似乎离开了很久。
袁朗从没有这么慌乱过,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害怕的感觉了,他总在高城身边,状态一向稳定,突然失去了高城的气息,他瞬间陷入了癫狂的样子,那天早上,全村的狗和大公鸡都疯狂的叫了起来。
你在哪?高城,你在哪!
袁朗不顾村里牲畜的驱赶,不停在家附近寻找,高城不可能去很远的地方,没有他的陪伴,高城从不单独去任何地方。
会去哪里,冷静下来,袁朗你能找到他,快想。
袁朗出现在大坝上,没有,袁朗又出现在酒馆里,也没有。袁朗甚至去了奶奶的墓地,依旧没有找到人。
而此时的高城,跟着记忆走到了大山里,那个夏天他和袁朗留下了许多美好回忆的四丰山。
晚春风寒,清晨的温度和露水已经把高城冻透了,他几乎是毫无知觉地跟着自己的潜意识在走。
森林里树还没有萌芽,枯枝烂叶铺满地表,溪流浅浅地在冰层下面流淌,高城走的异常艰难,即便摔倒,即使划伤,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山的深处有个声音在呼唤他,那么熟悉。
走着走着,高城哭了起来,他的脑海里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影像,越来越连贯,记忆中的情绪也逐渐侵袭到现实中的他,他急促的呼吸去适应那种恐惧。
呼唤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而脑海里的记忆也越来越清晰。
十年前的夏天,高城和小伙伴们打赌,要独自去山里探险,带回他们都没见过的宝贝,来证明他的勇气。
十岁的他带着他的军绿色小挎包,装着干粮偷跑进山,说是探险,进去没多久,年幼的他就被大山里的新奇玩意吸引,越走越深,超过了之前任何一次进山的深度,等他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一条从没有走过的路线,这里更险要,树木更加茂密,耳边也传来了越来越多动物的鸣叫声,胆大的高城并没有害怕,认为真正的探险才刚刚开始。
森林里各种自然界的声音中,突兀的传来了一声巨大吼叫,伴随着人的说话声,吸引了高城,他偷偷地向着声音的方向靠近,躲在一棵灌木之后,看到了令他震惊的画面。
几个男人举着猎枪围着他们的猎物,是一只已经受伤的东北虎,那是高城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动物,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宛如镰刀般的尖牙上挂着鲜血,即便已经重伤依旧顽强抵抗着,不让任何一个人类靠近。
男人们在讨论到底这一枪打在哪里才不会破坏虎皮,最好使用套索套上后勒死,拿定主意之后,一条条锁链和绳子向老虎扔去。高城看到老虎为何留在原地反抗而不逃跑的原因,老虎的肚子下面还有一个小老虎。
老虎被套住,铁链从高高的树枝上绕过,将老虎高高地吊了起来,即便脖子被扼住,老虎也挣扎了好半天才渐渐失去了生命。
躲在树后的高城捂住了嘴巴,吓得浑身颤抖。
男人们都凑到老虎身边,准备剥皮取血,嘴里算计着老虎身体各个部位售卖的价格,还有那只小老虎,卖到国外去能挣不少钱。
高城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悄悄摸过去,趁着偷猎贼不注意,抱起了地上的小老虎,转身就跑。
也许是生人气太重,老虎在高城的怀里根本不安分,小爪子拼命地抓挠,高城的一手要抱着他一手要捂住他的嘴,身上被挠了好几道口子,即便高城再努力,老虎呜呜的声音还是吸引了最外面的偷猎贼。
“卧槽,有人,老虎,小老虎被他弄走了,赶紧地追啊,他看见咱们了,绝不能让他跑了。”
闻声六七个男人追了上去。
都是一帮亡命徒,他们向着高城逃跑的方向,穷追不舍,高城只是个孩子,从没见过这样的事,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拼命地跑,他不知道自己在向哪里跑,只知道绝不能停下来。
高城喊救命,他知道后面的人快要追上来了,他听见好几声枪响,对他开的枪,他吓哭了,哭着呼救,这绝望的境地哪里会有人救他。
转过一道山梁,忽然有一双手从树后伸出,抱着他向另一个方向跑,那正是十年前的袁朗。
“别怕孩子,你是不是遇上偷猎的了,别怕,有我在不会有危险的。”
袁朗是刚刚调到佳木斯的民警,那时候中国刚刚重视起对野生动物的保护工作,东北很多地区都增派了很多的警力,来支援打击偷猎行为的专项行动,袁朗正是为了这件工作才到佳木斯来的,为了更快地开展打击犯罪的工作,他利用空余时间进山熟悉地形,清理捕兽夹和毒药,这次他上山后没多久就听见了枪响,知道肯定是偷猎贼,于是快速向枪声的方向靠近,看到了抱着小老虎拼命跑的高城,于是抄近道拦下了他,可是他是业余时间进山的,根本就没带配抢,他也只能带着高城走小路逃跑。
“救救我,救救我,他们拿枪打我。”高城抱着老虎,袁朗抱着高城,他看见袁朗身上穿的警服,哭着向男人求救。
“你不要哭,不要出声,忍住啊,我们要先和老虎分开,带着他跑不远的。我一定会救你的,不要怕,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山林茂密,溪水纵横,越来越多的大石头出现在两人逃跑的路上,高城怀里的老虎已经长得不小了,难为他抱着跑了这么远。
一处隐蔽的石缝,只有十几公分宽,人躲不进去,但是老虎可以,袁朗指挥高城把老虎放在石缝里面,他站在外面观察后面的偷猎者。
高城放好老虎后回到袁朗身边,他几乎瘫在他的大腿上,连续的惊吓和奔跑,让他完全没有任何力气,毕竟还是个十岁的孩子。
袁朗打横抱起高城继续跑,因为他又听见枪声了,他知道必须跑出山,不然两个人都是死路,他和高城两个人都没有偷猎者对这片山林熟悉,很多小道他们都不知道,被追上是迟早的。
高城躲在袁朗的怀里,袁朗跑得很快,即便被抱在怀里,高城还是觉得很颠簸,他的双手紧紧抓住他的那件橄榄绿的警服,避免自己掉下去,他看到了男人胸前的名牌,上面写着两个字‘袁朗’,名牌在眼前一直晃呀晃,高城把这两个字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他在那里,是个男人,快抓住他,决不能留活口。”
袁朗听见身后的喊声,咬紧牙关继续跑,还好抱着孩子,没有让他们看到孩子,一定要跑,一定要保护孩子。
可人怎么能跑过子弹,砰砰砰的枪响声中,高城听到了男人的闷哼,然后一个踉跄差点被摔出去,男人的腿中弹了。
天无绝人之路,滑下一道山梁,跳过两块巨大石头的间隙,转身发现了一个山洞,袁朗快速地躲了进去。
他一瘸一拐地带着高城往山洞里面探,山洞不算深,但是很黑,袁朗摸索了一番,在最里侧发现了一个更小的洞口,他蹲下来,把高城放了进去,孩子已经吓傻了,抓着他的衣服不撒手,他只好轻声安抚。
“呼…呼…呼…别怕,我们安全了,安全了,不要怕,听话冷静下来,你是小男子汉了,我们救了小老虎记得吗,好样的,不要怕。听哥哥说话。”袁朗的头上全是汗,血腥味很快就涌了上来,抱着高城的手也不住地颤抖,但他还是极力地安抚高城。
“告诉哥哥,你叫什么?”
“我叫高城,今年十岁了。”
“好棒,高城,真的很棒,接下来哥哥给你一个任务,就是躲在这个洞里不要出来,哥哥出去把那些坏人打跑,好不好,你一定不要出来好不好。”
“不,不要,不要离开我。”
“高城听话,你看哥哥穿着警服对不对,哥哥是警察,警察要去抓坏人,所以你乖乖在这里,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好不好。有我在不会有危险的。”
“哥哥,我害怕。”
“不要怕,有我在,不会有危险的,相信哥哥,留在这里,一点声音都不要发出来,晚一点我们回家,听话,嘘…不要出声,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要出来,堵住耳朵,闭上眼睛,有我在不会有危险,我会保护你,不会有危险的,我会保护你的……”
高城依旧在哭,可看出来已经稳定了很多,也松开了抓着袁朗的衣服,袁朗腾出手搬来周围的散落的石头和树叶,堆到高城所在的小洞口前,把他的藏身处隐藏起来,让高城蜷缩在这个狭小洞里,最后看了一眼男孩那琥珀色的双眼,转身往外面走去。
偷猎贼很快追到了山洞这里,看着拖着一条伤腿的袁朗,满不在乎地嘲笑他,问他小老虎的位置。
这一带的偷猎非常猖獗,他们不仅带着猎枪,还有匕首甩棍等很多武器,为了盗猎野生动物,什么都干得出来,甚至看见袁朗身上的警服,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袁朗当然不会告诉他们老虎的位置,还决定跟他们决一死战,可重伤的他怎么可能是这几个人的对手,很快就被打趴在地上。
那些偷猎贼知道,找不到老虎是小,袁朗活着回去才是大,因为他是警察,更是绝对不能留他的活口。
于是几个人一对眼,举起了手里的甩棍,在山洞里边,乱棍把袁朗打死了,到死袁朗都没有喊一声,他知道高城就在里面,他的喊声会吓坏男孩的。
清楚的感觉到肋骨断裂扎进肺里,从体内听到头骨和四肢断裂的声音,直到血流尽袁朗都咬紧牙关一声不发。
打死了警察,那帮偷猎贼也心虚,快速地撤离了现场,也没有再搜索一下有没有别人,就这样高城躲过了一劫。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了,高城才悄悄从洞里爬出来,他颤巍巍地往外走,在洞中间看到了被打得不成人样的袁朗,他已经被吓到不知道哭了。
高城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推了推男人,男人毫无反应,高城看着手上的血,跌坐在地上,眼前的景象比那吊死的老虎还让人害怕,高城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只知道男人死了,那个说要保护他的人死了。
过大的恐惧,让高城的感官开始逃避,他不再哭不再抖,两眼呆滞的蹲坐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站起身来,从外面往洞里面搬石头,一块一块地搬,石头很重,摔倒了在爬起来,就这样,高城用石头和枯叶把袁朗的尸体掩埋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高城往外走,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天色黑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离村子不远了,其实他们再跑远一点就可以逃出山林了,可两个人都没能再走远一点。他跳到熟悉的小溪里,把身上、手上的血迹都给洗掉,然后一直走回了家。
因为受到了惊吓,又在冰冷的河水冲刷了半天,高城回去就发了高烧,一直烧,烧掉了那天所有的记忆,烧掉了关于男人所有的事情。
脱离回忆,视线回笼,高城含泪的眸子看到了熟悉的山洞,是他和袁朗定情的山洞,他从没有进去过的山洞,现在他站在洞里,眼前是一具白骨,脑袋里嗡嗡作响,袁朗的声音从脑海里出现。
‘我住在山洞里……’
‘我比你大十五岁。’
‘不会……有危险。’
‘保护你……’
原来早有踪迹,为什么想不起来,这样的记忆为什么会忘记,怎么可以忘记。
高城张开嘴,努力想要吸进氧气,可是空气就是不愿进入他的肺里,他窒息的揪住自己的领子,眼泪随着他的动作下雨一样的落下,一颗一颗砸在那具白骨上。
“高…城………高城……高城…高城!”是袁朗的声音,不在脑海里,在现实里。“呼吸,吸气高城,别这样,你会晕倒的,呼吸。”
袁朗从后面抱住高城,求他一般想叫他回到现实。
高城的脸已经憋得通红。袁朗把他翻过来抱在怀里,嘴对嘴的给他渡气,抓住高城扼住脖子的手,掰开他的手指,让他放了自己。
“吸……呼,呼呼呼……”高城的呼吸终于顺畅了。
袁朗扶着瘫软的高城跪在地上,低着头盯着高城,看他的状态,看着他的呼吸慢慢平稳,脸色也变好了。
他感受到高城全身的冰冷,拿过带来的外套把人包裹起来,心疼地不断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没有发现你离开,对不起……没事了高城……我来了,我在这里,我在这儿。”袁朗用脸颊去贴高城的,一时间分不清谁的脸更冷一些。
“袁朗,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我想起十年前的事了。”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高城……”袁朗亲吻高城的额头,试探他的体温,身上实在太冷了,千万不要出事。
袁朗想抱起高城出去,他得在洞口生一堆篝火,这样不行,高城会出事的,他再怎么用衣服裹着高城都不行,他没有热气可以渡给他,现在这样靠着只会更冷的。
“不,不要走,不要离开。”
“我不走高城,我们去洞口,我给你生火,你太冷了。”
“不,我不要离开这里!”高城尖叫出来。
“高城……”
高城伸手摸上袁朗的脸,和每次袁朗让他感受现实一样抚摸着。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忘掉,这样的记忆为什么我会忘记,我怎么能忘记你,你就在外面,我看着你死的,为什么会忘记,十年了,整整十年,袁朗,没有人记得你,没有人来找你,你就在这躺了十年,怎么可以忘记你……我怎么可以允许你那样死掉!”
“没事的,高城,没事的,不要内疚,不要愧疚,真的没事了,都过去了。”
“是我闯进你的生命里,你本可以不用死的,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死了你。”
“没有,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高城,不要自责,没有那样的事。”
“袁朗,我好痛苦,怎么办我好痛苦,我感觉心脏要痛死了,我为什么还活着,该死的人是我啊。”
“不,不是的,求你高城,求你不要自责,我不要你死,你不能死,我为你而存在,求你高城,不要这样想,你在这里,在我这里,在现在的我这里,我需要你,你没有做错什么,不是你的错,不是。”
“是我忘了你,我忘记了你,忘记了最初的相遇,让你走了那么多的弯路,让你做了那么久的孤魂野鬼,怎么可以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不是你的错高城,不要想了,你没有忘记,它只是深深地藏在你心里,不然我也不会找到你,不要害怕,没有偷猎者,没有枪,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你的。”
高城突然愣住,他从袁朗的怀里挣脱出来,跪在他的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
“你都知道了对不对,你早就想起来的对不对,为什么要一个人承受,袁朗你怎么可以一个人承受这些……”高城哭得直不起腰来,他从没想过记忆是那样的痛苦,而袁朗不知道已经承受这样的痛苦多久了,他心疼袁朗。
他看到了袁朗的眼睛,他总是先望进那双充满哀伤的眼睛,那样痛苦地死去,袁朗却不曾有过一点怨恨,心里的执念只有找到他,只想象生前那样保护他。
难怪第一次见就生出了信任。
难怪总觉得熟悉。
难怪会义无反顾地爱上。
原来,袁朗才是他高城的执念。
“为什么不告诉我,宁可不让我知道你的名字,也不告诉我,你怎么可以独自承受,我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承受……我居然就这么什么都不知道的长到这么大,这十年里我都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怀念你,为什么不去找你,为什么会忘的一干二净,让你独自游荡了那么久。”
袁朗也流下了眼泪,那段找回的记忆,像枷锁一样困住了他,每日每夜都会想起,没人知道他有多庆幸爱上高城,如果不是在十年后遇到高城爱上他,袁朗将会永远困在痛苦里,如果不是执意要来寻找高城,痛苦会让他变成失去自我的厉鬼,是高城救了他,就像他第一次告白说的那样,是高城让他觉得还活着,是高城让他忘记痛苦,
“都过去了高城,真的都过去了,现在的我,不是记忆里那个人,高城,现在的我爱你,和任何记忆、任何往事都无关,你想不想得起来我都爱你,所以高城,不要自责,我有你,你也有我,这才是最重要的。”
“还好你找到我,袁朗,如果这样让我过一辈子,我宁可死掉,还好你找到我,还好你喜欢我,还好我们还可以在一起。”
“高城,回忆是痛苦的,但是我们有彼此,我们可以一起度过去的,我们能够克服,那段痛苦的记忆,不是我们未来的荆棘,而是更加坚定活下去的动力,我的动力,是活下去爱你,所以你的呢?”袁朗把脸上高城抚摸的双手拿过来牵在手里,放在嘴边,虔诚地询问。
“……活下去,爱你。”高城也同样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