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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六）永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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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永夜
也许是那个夏天玩得太过，尝试了太多的东西，入冬以后，高城生了一场大病，袁朗担忧的整日守在床边，看着被高烧折磨着的高城，内疚的整日皱着眉头，高城还要反过来安慰他，说什么早已习惯了生病这样让袁朗心疼的话。
冬天总是难熬一些，这个新年高城没有去放烟花，守岁夜的饺子也是村书记家煮好了，端到高城炕头吃的。
过了这个年高城就三十岁了，遇到袁朗以后他们又过了十年，而袁朗依旧是二十五岁，依旧咬定比高城大十五岁，被高城调侃，作为警察他不可以犯这样的错误，怎么可以对十岁他动心呢。
袁朗反驳道，是二十五岁的他对二十岁的高城动了心，但不妨碍他比高城大十五岁。高城说他把人都绕晕了，反正现在不会喊他哥哥了。
袁朗会吻着他说，不喊哥哥，可以喊丈夫，反正他们拜过堂了，高城会笑着拍他的脑袋。
谁也没想到从那个绚烂的夏天以后，高城的身体情况会急转直下，猝不及防的叫袁朗不知所措，他以为高城的身体会慢慢变坏，气运会慢慢失效，随着年纪的长大逐渐显现出来，也许比一般人早一些衰老，但不会在三十岁这样的年纪，不该是这样的，他不够努力吗？
袁朗会站在房门前，看着躺在炕上的高城发呆，田地也荒废了，缸里的酸菜也变质了，灶台的火已经熄灭很久不再点燃了，村里已经开始每天派人给高城送饭了，这一切村里人都看在眼里，只有袁朗不愿承认罢了。
即便生病，高城也每日都会起来给袁朗的牌位上香，吃不完的饭也越来越多地摆在牌位前面。
袁朗仔细观察高城，发现自己靠着他的时候他的体温会降低一下，甚至退烧到正常体温，所以他开始寸步不离，反正他也不用吃喝不用睡觉，一切的一切都陪着高城。
袁朗的陪伴并没有让高城的身体再次好起来，那个夏天他们再没能去四丰山，因为高城已经下不了床了。
高城会问袁朗，不去山洞看它，它会寂寞吗？
袁朗说，不会的，因为他在这里。
村支书来走访的时候，高城给了他一封遗书，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去，感谢他这么多年的关照，希望村里在他最后的时候再帮他一次，怎么可能有人会拒绝呢。
袁朗没有阻止高城的决定，因为他打定主意绝不让高城死，就算耗尽他的全部也不行。
他们在一起久了，那么深的羁绊，高城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想法，他何尝不贪恋这人世间，这个有袁朗在的人世间，他才刚刚开始享受了这样的人生，但这一切不能由袁朗的牺牲作为交换，他已经用生命换过一次了，这一次换高城来。
第一片雪花飘落进高城的院子里时，高城自己做了个决定。
那天晚上，袁朗给高城洗过澡以后，看他翻出曾经的红色蜡烛，放在床头的窗台上，然后一一点燃，暖黄色的烛光搭配着窗外的雪，别有一番景色。
下雪了，袁朗把人塞进被子里，又给被子上加了一条封被，然后自己依旧盖着那条薄毯躺在他身边。
“袁朗，过了今天你就自由了，我放你自由了。”
“什么？”
“投胎去吧袁朗。”
袁朗没有接话，给他掖了掖被子，可那滚动的喉咙暴露了他不平静的内心。
“只要我在，你就不会死的。”
“可那样，你就不能去转世投胎了，我知道，你在我身边耗的是你的能量，我已经不能起来给你上香了，你看你最近都变得颓废了，好像我们刚见面那会儿，去吧袁朗，我不想那样，我也不想这样活下去，如果不再是你心里那个美好的少年，我宁可不留在这世上。”
高城抬起手抚摸袁朗的脸颊，脸上挂着笑的。
袁朗痛苦地抱住高城。
袁朗知道不管他消耗多少的心力，气运也不再起作用了，即便高城不会死去，也只能一直生活在病痛里，而且像高城说的，袁朗继续留在这里，而高城不能再给他反馈任何能量，袁朗的心力耗尽了，就再也无法转世投胎了，越来越虚弱最后灰飞烟灭。
“为什么老天爷这么无情，我们这样相爱最后为什么要分开，我以为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我还可以更爱你。”
“袁朗，别这样，老天爷已经很厚待我了，他把你再次送到我身边，让我们有这十年的时间，也许早在二十年前，我就已经跟你走了，这人世间的十年是偷来的，所有的遗憾都已经弥补了，你的执念还有我的，所以我该放你自由了。”
“袁朗，你好好投胎，来世还要来找我，和这辈子一样，用一颗大白兔奶糖，把我拐走吧。”
高城抚摸着袁朗的头发，捧起他的脸，笑着看他，在他心里，袁朗还是那样帅，他在袁朗的眼里看到挣扎，他在等袁朗接受，他知道，袁朗会接受的，袁朗从不舍得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好，我一定，一定拐走你。”
这次换高城亲吻袁朗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睛，不想他蓄满泪水。
“袁朗，你……想不想要我？要我的身子，这具现在不怎么好看了，瘦弱的身体。”
“想，从爱上你的那天开始，从来都想要。”袁朗答得毫不犹豫，也取悦了高城，在高城看来这是袁朗对他的渴望，和那个被潭水噙满的夏天一样，让高城内心悸动无比。
高城露出开心的笑容，他凑近了袁朗，袁朗伸开手臂环住他，让他安稳地靠在怀里。
“我给你唱个歌吧，还从没给你单独唱一首歌。”
…我一笑啊，你刺挠啊，浑身都得劲儿啊…
…我一哭啊，你胆突啊，就掐你消消气吧…
…情人儿啊，给个信儿啊，咱俩啥前儿办事儿啊…
…一百年，一辈子…
“啊不，不对。”
…一千年啊，十辈子啊，情愿你笑我呆儿啊…
…我活着是你的人啊，死了是你的鬼儿啊，你想咋滴啊就咋滴啊…
唱着唱着，高城支起身子伏在袁朗身上，开始解自己的扣子，一颗一颗，看着袁朗的眼睛，一边唱一边一件件脱掉。
…月亮它照墙根儿啊，我为你唱小曲儿啊，你在这儿啊，我心里头美滋味啊…
高城拉起袁朗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对他露出甜甜的，有一点虚弱的笑，轻轻颔首。
袁朗明白高城的意思，他知道高城受不住，阴气会要了他的命，内心里做了最后的挣扎，挤掉眼里最后的眼泪，也露出幸福的笑容。也许这样告别也好，只要是高城想要的，他都给他。
终于，袁朗翻身把高城压在身下，完全的拥有了他的男孩。
下过雪的夜晚，红烛暖帐，高城躺在袁朗的怀里，身体越来越虚弱，呼吸越来越浅，体温越来越凉，袁朗也变得越来越透明，最后床上只剩下高城一个人，含着笑离开了人世。
葬礼是村委会帮着办的，棺材在院里停了三天，外面雪下了三天，祭拜的人很少。
第三天，仙姑来到了高城的灵堂，她把那支装过三次血的瓷碗，放在高城的供桌上，它完成了它的使命，最后要随着主人一起走。
“我以后再不给人算命了，我功力不够看不明姻缘，不配干这个，早些没看明白你的姻缘，没能帮着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好走孩子，来生，好好过。”
曲子还在唱，人已经离开，四丰山的山洞里，一双人并排躺在一起。
…我活着是你的人啊，死了是你的鬼儿啊，你想咋滴啊就咋滴啊…
…太阳又升一轮啊，映透了窗户纸儿啊，日子长啊，我为你擦眼泪啊…
四丰山遥远的山林里，阵阵虎啸声开道，两个牵着手的身影，去往了更遥远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