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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发烧 ...

  •   交换舞伴事件带来的余波,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久久未散。凌屿感觉自己那点隐秘的、失控的情绪被夏至看了个透彻,连续几天都刻意避着对方。图书馆的午休缺席,放学后更是溜得飞快,连眼神接触都尽量避免。夏至发来的短信也大多石沉大海,只得到极其简练、甚至不回复的冷处理。
      夏至似乎也并不急于“乘胜追击”,她依旧每天发着不痛不痒的短信,分享着日常琐事,仿佛那天舞蹈室里带着了然笑意的不是她。只是偶尔在走廊擦肩而过时,她会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让凌屿心跳漏拍的眼神。
      这种刻意的躲避持续了几天,直到一个周四的晚上。
      凌屿刚洗完澡,正擦着头发,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就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那个她已经无比熟悉的名字——夏至。
      凌屿的手指顿住了。毛巾下的发丝还在滴着水,冰凉的触感顺着脖颈滑下。她盯着那不断闪烁的名字和头像,内心挣扎。接?还是不接?
      理智告诉她应该任由它响到自动挂断。但某种更深层的不安和预感攫住了她——夏至很少在这个时间点直接打电话过来,除非…
      铃声固执地响着,仿佛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急切。
      最终,某种不祥的预感战胜了逃避的心理。凌屿深吸一口气,抓过手机,按下了接听键,语气刻意保持冷淡:“喂?”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传来夏至清亮带笑的声音,而是先响起一阵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带着明显的鼻音,听起来异常虚弱。
      “……凌屿?”夏至的声音终于传来,嘶哑、绵软,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活力,像被雨水打湿的羽毛,“…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想聊聊天...”
      “你怎么了?”凌屿打断她,声音不自觉地绷紧了,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用力。她甚至能听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声。
      “好像……有点发烧……”夏至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难受的喘息,“头好痛……浑身没力气……宿舍里就我一个人……李悦她们好像都去参加社团夜训了……”
      凌屿的眉头紧紧蹙起。一个人?发烧?
      “药呢?”她追问,声音里的冷硬几乎维持不住。
      “找了…好像吃完了……”夏至的声音带上了点委屈和无助的哭腔,听起来可怜极了,“……好冷…”
      “……”凌屿沉默了,大脑飞速运转。宿舍楼有门禁,但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或许……“你宿舍号多少?”
      电话那头的夏至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才报出一个数字:“…307。”
      “等着。”凌屿说完这两个字,没等对方回应,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行动快于思考。
      她扔下毛巾,甚至来不及把头发完全擦干,飞快地换下睡衣,套上一件简单的T恤和长裤。从抽屉里翻出家用医药箱,检查了一下退烧药和感冒药是否齐全,又顺手拿上一支电子体温计。想了想,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电解质水,用毛巾包好。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她抓过钥匙和手机,几乎是跑着出了门。
      夜晚的空气带着凉意,吹在她半湿的头发上,激起一阵寒颤,但她浑然不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一个人,生病了。
      跑到夏至的宿舍楼下,正好有其他学生刷卡进门,凌屿趁机跟了进去,心跳如鼓地快步爬上三楼。找到307门牌,她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才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阵窸窣声,然后是虚弱无力的回应:“…谁?”
      “…我。”凌屿的声音隔着门板,显得有些沉闷。
      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一条缝。夏至穿着单薄的睡衣,外面胡乱披了件外套,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有些发白,眼神因为发烧而显得水润又迷蒙。她看到门外的凌屿,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愣了一下,才侧身让她进来。
      宿舍里果然只有她一个人,灯光有些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一点生病时特有的沉闷气息。
      “你怎么…真的来了?”夏至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她扶着门框,脚步有些虚浮。
      凌屿没有回答,反手关上门,目光迅速扫过房间,然后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就近的书桌上。“量体温。”她言简意赅,拿出电子体温计,示意夏至。
      夏至乖乖地坐下,接过体温计夹在腋下。她低着头,蜷缩在椅子上,看起来比平时小了一圈,脆弱得让人心头发紧。
      凌屿就站在旁边,看着她因为不适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和轻轻颤抖的睫毛,一种陌生的、酸涩的情绪在胸腔里蔓延。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去倒了一杯温水,又仔细看了退烧药的说明书。
      几分钟后,体温计发出“嘀”声。凌屿拿过来一看——38.7℃。
      她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吃药。”她把水和按照剂量分好的药片递过去,语气不容置疑,动作却并不粗鲁。
      夏至抬起有些无力的手,接过药片和水杯。她的指尖因为发烧而滚烫,不经意地擦过凌屿微凉的手指,两人都微微一顿。
      夏至乖乖吃了药,喝光了整杯水。凌屿又拿出那瓶用毛巾裹着的电解质水:“慢慢喝。”
      做完这一切,凌屿站在原地,似乎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她看着夏至虚弱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呼吸依旧沉重。
      “去床上躺着。”凌屿最终干巴巴地命令道。
      夏至睁开眼,看了她一眼,眼神湿漉漉的,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她点点头,费力地站起身。凌屿下意识地上前一步,虚扶了一下她的胳膊,触手一片滚烫。
      把夏至安顿到床上,盖好被子。凌屿又去卫生间浸湿了一条冷水毛巾,拧干,叠好敷在夏至的额头上。
      冰凉的触感让夏至舒服地叹了口气,睫毛轻轻颤动。
      凌屿拉过书桌前的椅子,坐在床边,沉默地看着她。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药效似乎开始发挥作用,夏至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了一些,但额头依旧滚烫。
      凌屿起身,准备再去换一次毛巾。
      就在她刚站起身的瞬间,一只滚烫的手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来,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不大,甚至因为虚弱而有些轻颤,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执拗。
      凌屿的身体瞬间僵住,低头看向那只抓住自己的手,以及手的主人。
      夏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看着她。因为发烧,她的眼神不像平时那么清亮,蒙着一层水汽和脆弱,却异常专注,直直地望进凌屿心底。
      “…别走。”夏至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近乎乞求的依赖,“凌屿…别走……好不好?”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滚烫的体温透过皮肤,清晰地传递到凌屿的手腕上,一路烫到心里。
      凌屿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手紧紧攥住了,又酸又麻。所有想要抽回手的念头,所有“这不合规矩”、“我需要去换毛巾”的理性分析,在夏至那脆弱又依赖的目光和滚烫的触碰下,瞬间土崩瓦解。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夏至抓着她的手腕。那滚烫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像某种无声的控诉和祈求,让她无法挪动分毫。
      过了好几秒,凌屿才极其艰难地、几乎是叹息般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她一贯的、用来掩饰情绪的硬邦邦的语调,却没有任何实际的斥责意味:
      “真烦人...”
      但她的身体,却诚实地、缓缓地,重新坐回了床边的椅子上。
      手腕,也依旧留在那只滚烫的手里,没有抽回。
      夏至似乎听到了这三个字,又似乎只是感受到了她重新坐下的动作。她满足地、极轻地吁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睛,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像是安心了。抓着凌屿手腕的手指,也稍稍放松了一些力道,却依旧没有松开,仿佛那是一个重要的锚点。
      凌屿就那样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任由夏至抓着自己的手腕。她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灼人的温度和细微的脉搏跳动,能听到她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悄悄溜进房间,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时间静静地流淌。
      凌屿低头,看着夏至因为发烧而泛红的脸颊和紧蹙的眉头,看着她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指尖纤细,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而酸胀的情绪,充满了她的胸腔。
      她没有试图挣脱,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夏至能抓得更舒服一些。
      另一只空着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极其轻缓地、小心翼翼地,伸过去,将夏至额头上那块已经变得温热的毛巾,重新翻了一面。
      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梦。
      夜色深沉,房间里只剩下女孩们交织的呼吸声,和一种无声的、紧密的依赖,在悄然蔓延。
      夏至的病来得突然,去得也快。或许是因为年轻,也或许是因为那晚及时的药物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第二天她的烧就退了大半,虽然还有些虚弱和鼻音,但已经能正常上课了。
      然而,某些东西,却随着那晚的依赖和触碰,彻底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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