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晚自习 ...
-
春陵三中的晚自习铃响时，天已经擦黑了。
樟树叶被晚风卷着，在教室窗玻璃上投下晃动的影子，老电扇在天花板上“嗡嗡”转着。
苏逾把早上李江舟带的牛奶盒扔进垃圾袋里，就见李江舟抱着一摞书走过来，黑绳手链在灯光下晃出细碎的光。
“今天数学作业最后两道大题，我又卡壳了。”
李江舟把《基础训练》往桌上一放，指腹点着最后一页的立体几何题，“尤其是第二问，找了半天辅助线都没找着，你帮我看看？”
苏逾点点头，从笔袋里掏出红笔和尺子。
他解几何题时习惯把尺子竖在题旁，眉头轻轻皱着，左眼下的泪痣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李江舟看得入神，反应过来急促瞥开视线，急匆匆地摸出水杯，递过去：“先喝点水，你下午说嗓子干。”
苏逾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耳尖有点热。
他喝了口温水，清了清嗓子，才拿起红笔在题上勾：“这道题要先找底面的重心，连接顶点和重心，再做高线……”
红笔的痕迹在纸上划过，他的语速很慢，每个步骤都讲得细，偶尔会停下来问李江舟“懂了吗”，像个耐心的小老师。
李江舟听得认真，手里的黑笔在草稿纸上跟着画，只是画到一半，目光就忍不住飘到苏逾的手上。苏逾握笔时会轻轻咬笔尾，浅灰卫衣的袖口滑下来，露出细而干净的手腕。
他赶紧收回目光，假装看草稿纸。
“听懂了吗？”苏逾讲完，抬头时刚好撞见李江舟的目光，两人都顿了顿。
“懂了懂了！”李江舟赶紧点头，拿起黑笔在草稿纸上画了条辅助线，“是不是这样？连接重心和顶点，再做垂线？”
苏逾看着他画的线，嘴角轻轻弯了弯，随后又压住：“对，就是这样。你刚才是没找对重心的位置，其实很简单……”
李江舟盯着那个草稿纸，上面居然有一个Q版人物，带着眼镜，大眼睛，一看就是性情的班主任曹老师，调侃道：“你还会画这个啊，蛮像匹诺曹的。”
苏逾的耳尖瞬间热了，赶紧把草稿纸往回拉，假装翻自己的错题本：“别瞎说，什么匹诺曹，赶紧做题。”
李江舟没再调侃，低头认真解题。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偶尔有同学翻书的动静，或是电扇转动的“嗡嗡”声。
苏逾把自己的错题本摊开，刚想整理下午老师讲的函数题，就见李江舟从书包里摸出本作文素材本，递了过来。
“给你的，”李江舟的声音压得很低，“你上次说作文没思路，这是我的独门素材，青春’‘成长’这些常考主题的素材都有了，里面还有我写的句子，你要是觉得能用，就拿去用。”
苏逾接过素材本，封面是米黄色的，和李江舟那本写着“江海寄余生”的作文本是同一款。
他翻开第一页，就见扉页下面，李江舟用黑色钢笔写了行字：“有人解几何时咬住笔尾，也有人在明天到来时收藏青春的尾巴。”
苏逾的手指顿在那行字上，心跳突然快了点。他抬头看李江舟，对方正低头解数学题。苏逾没说话，只是把素材本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不能对号入座。
绝对不能。
“这些素材……你什么时候整理的？”苏逾的声音很轻，怕打扰到旁边的同学。
“上个学期吧，”李江舟头也没抬，手里的笔却慢了下来。
“比我自己找的素材有用多了，谢谢你。”
李江舟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灯光照亮的星星。
“真的？那以后我每周都帮你整理，你要是有想看的主题，提前跟我说。”
苏逾点点头，把素材本夹进自己的语文笔记本里。他翻开作文本，想试着写一段关于“青春”的片段，刚拿起笔，就见李江舟递过来张便签。
苏逾看着便签上的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青春是有人在旁边耐心听你讲辅助线，是有人帮你整理作文素材，是晚自习的灯光下，两只靠得很近的手，和一张写满字的便签。
李江舟瞥见他发红的耳尖，没追问，只是把自己的草稿纸往他那边推了推。
窗外的樟树叶又被风吹动，影子落在两人的课本上。
苏逾低头解着数学题，李江舟在旁边整理作文素材。老电扇还在“嗡嗡”转着，晚自习的铃声还没响，两个少年的“学术交流”，藏在灯光下，藏在红笔的辅助线和黑笔的句子里，像春陵城的晚风，软得让人不想结束。
下晚自习时，林晚从隔壁文科班跑过来，手里拿着本语文书。
“苏逾，今天我有事，不和你同路，我先走了！”
“好。”
林晚走后，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李江舟偷偷看了眼苏逾，见他还在看素材本，小声说：“你一个人回家？”
苏逾点点头，声音比平时大了点：“嗯。”
李江舟合上课本，往桌肚里一塞，转头对苏逾说：“那我们一起走？”
“一起？”苏逾有些许难以置信。
“嗯。”李江舟答道。
苏逾点点头，把素材本和错题本摞好，塞进书包。两人并肩走出教室，晚风卷着樟树叶的味道，吹在脸上很舒服。
“明天数学小测啊。”李江舟踢着路边的石子，黑绳手链随着动作晃了晃。
“嗯，”苏逾应了声，同样踢飞一颗小石子，“你得复习一下导数，别天天看几何。”
？对啊，除了恐怖的几何还有导数！
李江舟眼睛黯淡稍许。
“No！”
两人一路走到分叉路口，左边是苏逾回家的巷子，右边是李江舟的方向。
“我走了。”苏逾停下脚步。
“嗯，明天见。”李江舟挥了挥手，转身往右边走，黑绳手链在路灯下闪了闪。
苏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身进了巷子。
街道上，两个少年一起散着步，这段记忆清清楚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