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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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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吃饭？
郑瑾一边脑子想着这四个字，另外一边时不时浮现邬远珩那张脸。
做不到。
完全做不到，我死也不和他一起吃饭！
郑瑾一点儿也藏不住事儿，做着笔记呢跟忽然疯了似的唰唰把手下的笔记本画了个黢黑。
他动作不小，旁边打着瞌睡的王成山都被他惊醒了。
自然也惊动了讲台上的老师。
“怎么了？郑瑾，你有什么问题不懂的？”
郑瑾下意识站起身，同正好放完粉笔，回座位的邬远珩对上了眼，视线相触到一瞬，他差点脱口而出：“我请你吃饭。”
还好及时反应过来，迅速转移视线看向老师，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我请……其实没什么问题。”
老师皱眉疑惑地看了眼他，然后了然，贴心道：“没关系，有问题就要大胆说。”
郑瑾脸都快憋红了，只好看着黑板胡扯了一个。
老师是很好的，很耐心地又给郑瑾说了一遍，最后还又鼓励了郑瑾一次要勇敢问问题。
“大家有什么不懂的要及时问啊，问老师同学都可以，不光可以问我，别的班老师也是一样的，同学嘛，咱们班还是有很多物理学得很好的……”
郑瑾正为自己刚刚的走神和老师的耐心而报赧，此时听的比谁都认真。
“郑瑾啊……”
郑瑾下意识坐直。
老师见状笑了笑，随后道：“你这地方就是地利人和嘛，咱们班物理大佬就坐你后边儿，你要利用好条件呀，有什么不懂要多问……”
郑瑾和邬远珩不合班上同学多少能看出来，老师们就不一定了。
虽然推荐的不是什么好人，但老师是真为自己着想。
郑瑾破天荒的点点头，还回了句：“好的贾老师，我知道了。”
边上的王成山像见鬼了一样瞪大眼睛看向郑瑾。
郑瑾坐得板正，目不斜视。
“不过大家平时还是要在物理上多下点心思，像刚刚郑瑾问的那个问题，我说了最少有三遍了，位置我都还记得。”
说完老师开始在黑板上指指点点：“这儿，我记得在这儿写过一遍……”
郑瑾脸皮薄，已经开始泛红了。
“同学们呐，不能总在一个地方跌倒呀……”
物理老师人很好，就是有点话痨。
郑瑾感觉自己脸快热得冒烟儿了。
王成山那个管不住嘴的，还在一边一手撑着脸看着郑瑾迅速红起来的脸，感叹：“郑，有点太敏感了。”
郑瑾面上没有表情，桌下一脚就踹了过去。
王成山提前预判成功躲过一击，张嘴就是又要找打。
可惜他刚张嘴就被人打断。
后面的邬远珩一手举老高，语气淡淡道：“老师，讲讲第二种办法吧。”
已经聊到大学该选什么专业的小老头终于是被拉回正轨。
郑瑾松了口气，还抽空偏头骂句王成山变态，余光往后瞥了下，只看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自己椅子靠背边。
没等王成山说话就快速回了头，下意识想把椅子往前移一点，手刚抓住坐板，静了几秒，又什么都没做的将手重新搁回了课桌上。
他一直动来动去不安分，王成山听他悉悉索索，很不解地说：“你身上长虱子了？”
“……”
郑瑾不动了。
*
下课铃一打，教室就倒下一片人。
高中就是这样的。
永远的吃不够也睡不够。
课间短短十分钟都能陷入深度睡眠。
郑瑾也不例外，眼皮太重，给他压趴在了课桌上，枕着手和边上的王成山一个比一个睡得沉。
周围人都睡了，就剩个邬远珩还看着黑板上的解题过程皱眉思索。
门口晃进一道黄色身影，是班主任李韵。
邬远珩下意识看过去，正好同班主任撞上了视线。
班上同学睡得七横八竖，教室里很安静。
下课时间老师一般也乐意让学生多睡会儿。
李韵没进教室也没说话，对邬远珩抬抬下巴，又指了指他前面的郑瑾。
邬远珩抿嘴，无意识地捏了下手里的书页，稍微往前倾了点，用笔敲了敲趴着的人的肩膀。
敲了半天都没反应。
邬远珩：“……”
他看着眼前面人因为埋头而露出的一截后颈，手下意识就往那去了。
这回有效。
沉睡的人动了动，眯着眼睛睡眼惺忪地望了过来。
邬远珩看他一脸的红印子，顿了下才开口：“李老师找你。”
郑瑾睡得迷迷糊糊的，可能根本没认出来邬远珩，留下句“谢谢啊”就晕乎乎地走了出去。
邬远珩闻言愣了下，看他醉汉一般的步伐，总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倒。
耳边又响起那道微弱且含糊不清的“谢谢”，邬远珩太自然地揉了耳朵，转了一圈笔，接着写题。
睡懵了吧。
他边写边在心里闪过这句话。
*
郑瑾这一走后面到了吃中饭时都没回来。
老师不在教室。
王成山一手拿着饭卡准备冲刺，一边压低声音同侧前方的罗滔浪说：“郑瑾干啥去了？”
罗滔浪也抓着饭卡，用气声回道：“你同桌你都不知道？”
“不知道啊，我一睁眼他人就没了。”
罗滔浪打趣：“他这么大个人能去哪，你也忒担心了。”
王成山让他滚，说：“我担心他不能陪我去FREE了，陈哥还等着我呢！”
“那你自己去呗，咋，你一个人不好意思去啊？”
王成山罕见的没怼回去，闷了几秒才小声说：“你懂个屁……”
两人说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好兄弟去哪了。
他们俩的对话尽入邬远珩耳里，他看着空荡的前桌，然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李老师把他叫走了。”
……
他这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让正在说话的俩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王成山下意识应了声“哦”，然后才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谁。
？
！
王成山和罗滔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满头问号。
这俩个人趁他们不注意破冰了？
郑瑾的事居然还有他们都不知道，反而邬远珩知道的？
罗滔浪下意识就问出口：“叫他去干啥了啊？”
邬远珩淡淡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不说不知道也不说去干啥了。
王成山和罗滔浪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居然都发展到保守秘密的程度了吗？
然后两人一边震惊一边压着铃声往食堂撒腿就跑。
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整理完桌面的邬远珩才抬脚出了教室。
*
“来，郑瑾，你想吃什么自己点。”
黄云惠一边用热茶烫着杯碗，一边将菜单递给了郑瑾。
黄云慧是个很利落的人，烫碗筷的手法娴熟又利索，动作风风火火的，留着齐肩短发，眼角有几条细纹倒显得她神色温和了不少。
郑瑾点头接过，垂眼去翻看菜单。
郑梦幸移着椅子也凑了过来，靠在郑瑾边上：“哥，我要吃这个虾！”
郑瑾拿笔在菜单上画了个勾，说：“爸妈，你们怎么过来了？”
“梦梦在这边有个舞蹈比赛，我跟你妈请了假陪她过来，比赛的地方就在你们学校边上，正好一家人能吃个饭。”
郑明龙伸手拍了拍郑瑾的肩膀，又说：“嘿，高中是窜个儿啊！怎么感觉你长高了不少！”
“是长高了。”郑瑾抬手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哥，你怎么还戴上眼镜了？”
郑梦幸咬着筷子等饭吃，声音含糊着跟他哥说话。
“有点近视了，不戴眼镜看不清。”
他话刚落音，黄云慧就“哎呀”一声道：“怎么还近视了？多少度啊？”
菜上来了，热气熏得郑瑾眼镜一片模糊，他往边上躲了一下，伸手取下眼镜甩了甩，戴上说：“忘了，还行吧，度数好像不怎么高。”
他说完黄云慧还是哎哟哎哟的说着，问他怎么会近视了，听说他是随便找了眼镜店配的眼镜，又说要带他去医院查查……
郑明龙倒是没说什么，喝着茶，被烫得直砸吧嘴。
他妹性格特别开朗，大大方方的很招人喜欢，嘻嘻哈哈地在嘲笑老爸，被郑明龙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郑瑾在他爸妈面前不爱说话，总觉得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回他爸妈的话，经常就自己玩着手机或者发呆。
被家里人说了好几次一个大男子汉性格太内向，要改改。
郑瑾不觉得自己内向，但被家里人说的时候他也不怎么反驳，闷着头听，倒是显得更内向了。
这会儿听着他妹豪迈的笑声又走神了……
刚开始想着吃完饭能不能赶上上课……
下节课是什么来着……
好像是体育课？
那不回去也行，等爸妈走了，他溜去眼镜店再去配个隐形眼镜……
家里那个好像疯了，一戴眼睛就磨得疼。
他撑着脸思绪越飘越远，已经在想晚饭要吃什么了……
本来无聚焦的视线倏忽被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
一中的校服。
郑瑾无意识地“诶”了一声。
他声音倒是不小。
那道身影顿住了，他爸妈也扭头看了过去。
“也是一中的？郑瑾，是不是你同学啊？要不喊来一起吃？”黄云慧显然看见了那人和郑瑾一样的校服。
郑瑾看清那张脸猛然就醒神了，闻言赶紧摆手：“不是……”
等会儿！
一起吃饭！
郑瑾看着桌上的红烧鱼，在心里挣扎了几秒，眼见邬远珩就要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离开，嘴比脑子快：“嘿！好巧啊！”
他推开椅子跑了出去，站在人面前，抬眼挤出个笑脸：“一起吃个饭吧！”
？
饶是邬远珩这种一向如游魂般对一切都没什么反应的人，也很疑惑地皱了眉，显然是不明白郑瑾这是在干什么。
他们相看两厌的关系，路上碰见无视对方都算是最高礼仪了。
鬼上身了才会邀请对方一起吃饭。
邬远珩挑了下眉看着郑瑾半天没个反应。
郑瑾脸都要僵，咬牙道：“给个反应……”
“不。”
邬远珩毫不犹豫地拒绝，说完还晃了晃手里打包好的饭盒。
郑瑾受不住这种尴尬，当场就感觉自己脸都热了起来，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要先迈哪只脚回座位。
餐厅顶上的年久风扇哗哗转，来来往往端菜的服务员一个接一个地绕开一动不动的两人。
郑瑾半天没来，又背对着餐桌，黄云慧还以为他和同学聊上了，推开椅子往两人方向走。
郑瑾没看见，邬远珩倒是看见了。
郑瑾和他妈眉眼很像，都是大眼睛双眼皮，一看就是一家人。
“怎么在这聊上了？菜都上完了，”说到一半弯着眼睛看着邬远珩邀请道：“你是我们郑瑾的同学吧，一起吃呀！”
邬远珩下意识就要拒绝，刚要开口余光忽然闪过郑瑾红得快熟了的耳朵，鬼使神差地就跟着人去了包间。
等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再出去的反而是邬远珩自己了。
两人自然是坐在一起的，双方都沉默着没说话。
郑瑾的尴尬劲儿还没缓过来。
邬远珩也好不到哪去，他用余光看着边上垂头扣着手的郑瑾，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
不明白郑瑾为什么主动邀请自己，更搞不懂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就进来了。
郑瑾垂头独自沉默，他爸妈倒是热情。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黄云慧又要来了一套餐具，边拆边主动和邬远珩说话。
“邬远珩。”邬远珩一板一眼地答，说完几秒又补充道：“远方的远，王字旁加一个行字的珩。”
“远珩？好名字啊！”郑明龙闻言细细看了眼邬远珩，点点头说，“当初给郑瑾起名的时候就打算用这个字的，后面他爷爷做主换了‘瑾’字，说念着好听，我倒是觉得‘瑾’字有点像女孩名。”
邬远珩闻言看了眼边上的郑瑾，见他扣手指的动作顿了几秒，又接着去扣指甲，显然不想参与这个话题。
“这么说我哥还差点叫‘郑珩’了？”郑梦幸眯着大眼睛，笑嘻嘻的：“那还是郑瑾好听点，郑珩听着好板正。”
郑瑾……正经……
郑瑾听着好像还更板正点……
邬远珩面无表情地想着。
聊着聊着，桌上的菜都吃得差不多了。
期间郑父郑母一直很热情地同邬远珩聊着天，郑瑾妹妹也时不时插点两句，反倒是平时喜欢闹腾的郑瑾没怎么说话。
“那成，我们就不送你们了啊，你们自己看着点路。”
“郑瑾，好好上学，多交点朋友听见没？”
“知道了……”郑瑾对爸妈挥挥手。
黄云慧见他含羞草似的说的两句话就不说了，叹了口气扭头笑眯眯地看向邬远珩：“远珩啊，郑瑾在家就是这副闷头闷脑样，太内向了，也不知道在学校怎么过的……”
郑瑾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妈又要开始了，别人就算了，这话让邬远珩知道了指不定要在心里嘲讽自己，赶紧开口打断：“妈!我知道了，您快别说了！”
黄云慧当没听见，慈爱地看着邬远珩：“远珩啊，阿姨看你又健谈又沉稳，你俩好好玩，带带郑瑾，让他跟你学学。”
……服了。
“妈，你快上车吧，这儿不能停车。”郑瑾没拦住他妈，就抢在邬远珩前说话，只要邬远珩没回他就当邬远珩没听见。
这儿确实不能停车，郑明龙和郑梦幸早就上了车，黄云慧也只好上车。
郑瑾没等他家的车从视线里消失就扭头抬脚往学校走。
邬远珩看着前面那缕被风吹起来的头发，很倔强地在空中飘来飘去。
……
跟人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