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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殃及池鱼（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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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而狭小的枪口，仿佛无限骤然缩成一个针尖大小的点，落在人因为惊惧而聚焦缩小的瞳孔上，那针点的颜色却比瞳孔的漆黑更深，无形无状的硝烟与杀机都浓缩掩藏于其中，仿佛下一秒就要化成子弹从枪膛里飞出，从而让杀意撕咬空气。
封总那只苍白皱褶的手悠悠地把玩着枪，那种悠悠就像孩童把玩着新奇玩具一样，让枪口此刻对准着靳谙和苏星的方向，然后，就这样，没有其他动作了。
人对未知的可能性的危险抱着极深的恐惧，这程度远远大于对已知死亡的恐惧，因为这种未知是令人震悚的空白，你不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所以大脑神经会无限地幻想最后的惨烈结局，如凌迟酷刑的刀，虽然不会一击致命，但却在感官放大的恐惧中，让人的大脑清晰地感知你被割掉血肉的疼痛。
一根手指带着信步闲庭的悠然，搭在手枪扳机上，没带着扣下的力度，也无放下去的打算，带着一种残忍的闲闲意味。
靳谙太阳穴旁的血管突突地跳起，仿佛下一秒，一汩血就要冲破血管壁和皮层，腾然跃出，他咬着舌，压着心头的惊惧，保持着沉静神色。
苏星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涔涔冷汗，他咬着下唇，圆睁着眼，脸上每一块皮肉都绷紧着，凝视着举枪的人。
封总依旧嘴角凝笑地看着他们，只不过笑意达不到漆黑的瞳仁，脸上的每一寸褶子似乎没动过一分一毫，徐徐地把枪放回自己的口袋里。
“二位的脸可别绷那么紧了，小心面瘫。”尾音的语调略略上扬，封总说道，如果忽略他所做之事和他一副笑里藏刀的神色，那么单单这一句话倒是可以算作社交场上的一句风趣的玩笑。
然后，他转身走向大门，越过杜博尸身时，像踩过寻常地板一般踩过去，一声咔擦声在寂静里分外响亮，靳谙和苏星稍稍一看，大概是封总把杜博手指骨踩断的声音。
封总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靳谙和苏星转头去看彼此，来不及进行几个眼神交谈，封总又马上走了进来。
封总进门时，狠狠一踢，油漆剥落破烂不堪的大门吱呀一声阖上了，撞到爆炸案过后扭曲歪斜的金属门框，发出刺耳的一声响。他的手中提着两个肮脏的塑料桶。
靳谙心中浮现出一分不详的预感。
封总把塑料桶放下，掀开桶盖，一个浓烈的油漆味四溢，苍耳似的黏上鼻子粘膜，刺得鼻子生痛。
“你要干什么！”苏星厉声喝道，同时他的身体奋力地挣动，晃得椅子吱呀呀地响，但捆在他身上的密匝匝绳子极其牢固，丝毫不见断裂迹象。
封总并未理会他，而是提着桶，把油漆全部泼洒在地板上，遍地都是。
油漆味漫布于四四方方的周遭，形成无形而厚实的墙壁，把人囚于其中。
封总此刻脸色倒是没有了那渗人的笑意，神色极为平静淡然，他拿出一个打火机，卡擦一声，一簇火苗腾然跃起，然后，那簇火苗像滑顺的蛇一样舔上沙发上污垢破烂的皮，继而，又在满地的汽油上势力大增，迅速烧起熊熊燎原的气焰。
靳谙和苏星瞳孔里抑制不住震惊神色。
这个亡命之徒不是要钱吗？为什么现在他却又点燃起大火，看着像是要去赴死一样！
还有，哪怕就算是他要死亡，不是有枪吗，直接拿枪射几发子弹不就得了，一下子就了结了，至于大费周章地泼汽油点火吗？！
浓厚的烟尘乌泱泱地涌现出来，与漫漫红亮火光相照映，封总那张苍老的脸色分外平静，每一条褶子都是安静不动，他瞄了一眼苏星情绪涌烈的神色，眼睛中竟然还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仿佛在说，看，就算我死了，还拉上一个仇人垫背，值得很。
下一秒，破败的大门被强行破开，数名警察破门而入，举着枪，身姿迅捷而矫健。
封总转身，看清楚后，一瞬间，他的嘴角似乎变了变角度，他的眼眶不由自主地睁得大了一点，他的神色掠过不甘讶然忧色等等，然而随即，却又化作虚无，脸色再度是平静不已，他从口袋里掏出枪，举了起来，然而，还未等他扣下扳机，一发子弹旧射中了他的脑门。
倒下的时候，他最后一刻的表情就永远的凝在脸上。靳谙立刻扫了一眼他的表情，他的神色依旧是淡然的，一双眸子是平静的，丝毫没有子弹迎面射来的惶恐与怔然，也没有对即将死亡的恐惧，反而有一丝心愿达成的意足。
那一瞬，靳谙心中像是炸开了一样，他已然有了猜测。
封总用枪击杀杜博时，反应是何等迅速，何以刚才他出枪却慢了下来，没来得及扣下扳机，或许，那枪里原本里就只有一发子弹。
所以，他才烧起大火以了结而没有再打几枪。
所以，他刚才故意举起没有子弹的空枪，就是为了让警察以为他要开枪，从而逼得警察开枪好了结他自己的性命吗？
或许他愿赌服输，却不愿坐到被告席上被审判，更想痛快一死。
所以，他策划今天这起绑架根本不是为了敲诈钱财，而就是为了和仇恨的人同归于尽吗？
靳谙和苏星得救了，两个人倒是没有受太重的伤，在警局里配合警方做了做笔录，把事情始末讲了一讲，就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