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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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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储本身不算一个求知欲重的妖精。他了解这人间这世道是通过一个个厨房。一开始他只是稀里糊涂的配合做菜，后来他能听懂能记事儿，再到后来能看到那些凡人之间或乱套或清白的关系，总想着，我既是妖怪，不受凡人的苦恼，也不太往心里去。
但不知为何，跟了这名为此穹的蛇妖之后，情绪很容易上来。以前没人敢说他一个器妖如何，见到也都是大惊失色尿裤子的样儿，哪有这种跟他针尖儿对麦芒似的唇枪舌剑的关系。偏偏以前没经验，他还老吃亏，这不是哑巴却得吃的哑巴亏，着实噎得兀储动不动就打嗝儿。
跑了两日，兀储终于撵着这蛇妖登上紫金山的顶峰。与山脚下所观望的不同，山峰因着常被雾气萦绕，本以为会是陡峭悬崖的部分，实际上平坦得不太正常，鼓起来的部分若在平地上就如同小山丘，脚底下也都是土，石头也只有一点点，跟装饰用似的。
更为奇妙的是，站上山峰顶端，脚底下的云层遮挡下，凡间的那些城镇村子都看不见，放眼望去全都是云，天光直射，开阔得吓人。此穹感叹，这跟仙境似的老感觉有神仙。
“看着像。尤其那个石头，一看就能坐好几个人。”兀储点点头。
“那咱试试？”此穹脸上笑意正盛，不等兀储，自己蹦到了仅有半人高却宽大形似砚台的巨石上自顾打起了坐修炼上了。
果然灵韵比山中高级了不少，此穹只觉得运转体内的灵力毫不费力，且那连续吐纳进身体里的，也都几乎找不到杂质，竟纯得吓人。
兀储端端看着，那张蛇精脸上难掩的欣喜让人羡慕。随后，他也走上前去跟着坐下，才开始运转，就觉得自己好像粘在石头上不能动了。
他着实喜欢这屁股底下的大石头砚台。方才还羡慕此穹能透过身体发肤吸收天精地华而自己做不到，他这一刻只觉得好像找着了这辈子不愿离开的地儿，甚至扑愣一声化作原型，将衣服扔在一边，翻着身扣在了石头上猛猛吸收。
这石头原本是有主儿的，地儿也不是一般人能随意过来的，疯老道知道，三天后路过的小龙王知道，但他们谁也没提及。
这三天兀储跟着此穹如痴如醉，此穹白日里保持人形，一到晚上月亮爬起来，他就幻化成蛇，忘乎所以。
小龙王飞至山顶突破云层时，俩货甚至都不曾发觉。
“还不醒！”一声震呵。
小龙王浮在半空中，虽然身形不如海里的龙族一样威武，青白泛着金光的鳞片在朝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威严尽显。此穹被晃了眼睛赶紧结束修炼，连滚带爬溜下来行礼。
“那傻玩意儿怎么变了身听不见吗？”小龙王也化作人形，看着依旧是一块铁锅的兀储相当不满。
想他打出生，族人皆敬他畏他，全因他祖上是冯夷，传到他这里虽然血脉式微，却依旧被同族们认为与其他的龙族不同。当初被暗算镇压，张小乙虽是凡人却对他有恩，能让小龙王瞧得上的不如自己的也就那么一个。向来傲气，脾气跟那个六月天似的好了哄你几句，心情不顺也爱骂街。
“我来我来！我喊他，您别着急嘿嘿……”此穹一副狗腿子样儿佝偻着腰转身又蹦大石头上去，握着把儿打算拎起来。
拎一下没成，又拎一下。
“嗯？”此穹觉得有点儿丢面子，这跟楔石头上一样提溜不起来是怎么回事！人家小龙王还等着呢，给这儿耽误功夫可是不应该啊！
说罢此穹又猛吸了口气，动用了点儿法力往起提，奈何还是纹丝不动。
冷汗顺着此穹消瘦的脸蛋儿滑下来，他偷摸瞄了一眼抱着胳膊冷着脸的小龙王，心里骂着你这破炒勺怎么关键时候不顶用，是不是修炼得走火入魔元神俱损一命呜呼了？可就算呜呼了剩下个本体也不至于犹如千斤重啊……思来想去，不敢耽误事儿又不知如何解释的此穹只好盘腿大坐，顺着兀储那圆鼓鼓的朝天肚皮上拍了拍，给小龙王赔了个笑，干巴巴解释一句得用点手段叫醒，随后一下下拍到了兀储的“肚皮”上。
“唉嗨~~~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杨柳儿死，踢毽子；杨柳发芽，打拔儿……”他自顾自唱起了以前从市井小孩儿口中听来的小调儿，手上打着均匀的拍子，心内默念的是“快醒快醒”。
一曲唱罢没用，此穹赶忙接着拍，嘴里又开唱：
“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儿。要媳妇儿干嘛？点灯说话儿，吹灯做伴儿，明儿早晨起来……”
梳小辫儿还没唱出口，兀储终于有点反应了。此穹赶忙退开，只见这破炒勺自己凭空颠了几下，眼看着要变身。
“我说你也是，骂你畜牲都不对路子，你这呆头呆脑的废物玩意儿，不知道一会儿得赶路？走火入魔了一样儿，我当初真是……”
小龙王原本打算骂个痛快，手指着给那儿颠得快轱辘山底下去的破炒勺喷得起劲儿，谁知那黑不溜秋的玩意儿一个化身，一阵白烟起，高大魁梧的身形立显，大活人就直愣愣跟小龙王对上了视线。
“诶哟喂……”
小龙王急忙收回手指捂住眼睛，他身子朝一旁扭去，面对这黑不溜秋还光不出溜儿的东西一时竟然语塞。想他这几百年多居水中玩乐享受，那些被当作是祭品一样送下来的活人死人他一个都不愿意沾染，更别提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别人啥也不穿。
“兄弟！我还当你没了！我的兄弟哇~~~”此穹一边扑上去一边儿嚎，竹节虫似的身子抱在兀储的胳膊上，两条腿绕过兀储的腰打了个结。他根本不知晓，那顺脊背淌的冷汗给此穹的衣服都浸透了，生怕今天一脸火气的小龙王会给他俩甩这儿不带他们走。
“我、我有点耳背……”兀储挠挠头，尴尬地解释。
“快穿衣服！确黑的看得我眼睛都脏了！”
被小龙王嫌弃的兀储这才摘了此穹下来，捡起一旁的衣服一件件穿身上，人模狗样的跟此穹俯首站着。
隔了这么久一阵儿，小龙王终于恢复平静，他微昂着头，夹着眼睛打量这俩妖怪，感觉与上次见面儿确实有点不同。一个傻不拉几一个不着调，虽然身上有点本事却不多，当初连个女鬼都斗不过，原本他还觉得带出去丢面儿，只想着放养以后有用得上的地儿拿来用。如今只觉得等他俩能当大任的时候还很远，首先得收拾一下俩活宝丢脸的部分。
“一会儿，我带着你俩往北京赶。张小乙他家有事儿，你们替我过去帮着忙活忙活，等忙活完了，我再接你们回来继续修炼。听懂了没？”
小龙王那不耐烦的语气听得俩妖怪两股战战，心说刚照顾了这么两天就派任务，这块龙鳞果然不是白拿的。俩妖低头说是。随后一阵风升起，卷着四周厚重的云，小龙王带着此穹和兀储朝着北京飞去。
原以为身为蛇妖且胸有鸿鹄之志天天吵嚷着自己也要飞升的此穹会适应御风飞行，没想到兀储才是淡定的那个，此穹抓着小龙王的一个爪子，简直嚎得像杀猪。
“嗷嗷嗷……呜呜，嗷……”看一眼下边儿就忍不住叫，没一会儿叫得嗓子都哑了。
小龙王看他这么害怕，还特意逗他玩儿，被此穹抱着的那个爪子抓一下放一下，偶尔再甩两下抖一下，生怕掉下去的此穹恨不得化成原型，缠绕在龙爪上打个死儿结。
“你怎么这么能叫，这恐高的毛病可要不得啊！不然到时候能飞了也不敢给，岂不还是得让人喊你走地蛇，可难听死了。”
面对小龙王的奚讽，此穹早已涕泪横流，毫不顾忌的抹在了肩膀上。
“小的还是头一次置身这么高的地儿，这不是没经验嘛……”
“那你那个黑兄弟怎么一声不吭？”小龙王还特意甩了两下被兀储抱着的爪子，然而兀储只是老老实实抱着，根本不吭声。
“他……他摔下去也摔不坏，也不知道疼，也不能摔成好几十节骨折，肯定不怕啊……”此穹吸着鼻涕，辩解得很小声。
听他这么说，小龙王笑了。笑了一会儿，没由来地说了一句“你刚才唱歌儿还挺好听”。
“啊？”此穹一脸迷茫，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你敲他肚皮时候唱的那个儿歌，挺好听。”
此穹罕见地露出羞涩来，嗫嚅着说自己没事上街跟小孩儿学着玩儿的。
小龙王一听这意思会得不少，问他能不能再唱几个解解闷儿，此穹这下没法儿回了。他这俩手俩脚都系在龙爪上了，那原本当拿来打鼓点儿的兀储也不能动，他就怕自己唱跑了板了不好听，心生推脱。
“你别太当回事儿，我也没当你是正经唱曲儿的，随便唱吧！”小龙王心说自己天天给龙宫里看的都是高雅玩意儿，上哪听这个去，权当新鲜。
“行吧，那个……我贤弟啊？”此穹歪过头朝兀储递眼神儿，“你能不能均匀点儿拍你肚皮给我打个板？”
此穹实在是一个脚都匀不开了，但兀储看着可比他淡定。
兀储黑着脸，念叨了一句，此穹没听清。
“你说啥？风声儿太大没听见……”
小龙王威风的龙身才破开云团，眼前万里晴空。
“我说！你拍的不是我肚皮是屁股！”
兀储雄浑的大嗓门儿响起，此穹当场尴尬得石化。小龙王跟着噗嗤了一声，没再要求他唱歌儿，只是把这小蛇会唱儿歌的事儿记在了心里，心说等日后忙完了找他听去。
之后一直到北京城外的林子里落地，一龙一蛇一炒勺都没再说话。三人幻化为普通人模样，那小龙王一副富家翩翩公子哥儿的样子，此穹跟兀储像俩侍从，大摇大摆地朝着城门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