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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长乐 ...

  •   俞遥嗤地一下笑了。
      陆铁树这个名字,倒是别致。她笑着同陆承恩打招呼道:“陆……铁树?我是郡主的侍女,我叫银泠。”
      陆承恩却并不对她感兴趣,只是狠狠地盯着徐岑,半晌,才道:“银娘子……好啊。”
      船上,盖着红盖头的女子在两侧侍女的搀扶下,有条不紊地下了船。
      徐岑戳了一下陆承恩,两人拜道:“臣见过北冥郡主。”
      红衣女子悠悠扬手:“不必多礼。”
      徐岑道:“臣是宁朝冠……”他愣了愣,瞧俞遥朝他一瞥,不觉深吸了一口气,“冠绝一时威震四方的将军,陆承恩,臣定不负君上所托,护送郡主平安抵达京州。”
      “京州?”俞遥略一惊讶,“不是临邑?”
      徐岑道:“是。”
      俞遥一笑:“罢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吧郡主?”俞遥回头对穿着红衣的银泠一笑,银泠亦忍不住笑了。
      陆承恩呢,也偷偷笑了起来。
      “多谢将军。”红衣女子道,“银泠,我想在无人之处,再看一眼云州。”
      俞遥还在痴痴地笑着,忽然反应过来:“噢,来了!”于是上前搀扶着她,离开了徐岑和陆承恩的视线。
      萧大富见俞遥搀扶着一个头盖红盖头的女子,也恍惚了一下:“咦,那不是郡主么?”
      萧大贵随口附和道:“是郡主啊。”他略朝身边一瞥,“咦,郡主扶着……郡主?”
      “嘘!”俞遥在嘴边比划了一根手指,“小点儿声,过来!”她自车尾不知拿了一篮什么东西,蒙着黑布,神神秘秘的模样。
      “是!”二人匆匆跟上,在一处空地停下。
      俞遥道:“传令下去,我与银泠互换之事,谁也不准说!”
      萧大富和萧大贵惊讶道:“郡主,你难道想让银泠替你嫁给那什么临王?”
      俞遥道:“那倒不是,我与银泠车上换装,不过是为了这一路过得快活些。”
      银泠掀开了盖头,面有忧色:“可是郡主,奴婢还是觉得如此不甚妥当……”
      俞遥哀求道:“哎呀银泠,你不是都同意了吗,求求你了,银泠,银娘子,银姐姐!到了南宁,我就要永远和那个叫赵铮的人待在一起了,这条去京州的路,是我最后的自由了……”
      银泠还是挨不过对她的心软,一叹:“好吧,就到京州,只能到京州为止!”
      俞遥笑道:“银泠最好了,一言为定!”
      萧大富好奇道:“诶,郡主,你这手里拿的什么呀?”
      俞遥轻轻掀开黑布,露出一个红木提篮。
      萧大贵挠挠头:“篮子?”
      她再打开篮盖子,里面一尾金色的鲤鱼似发现了来自天空的窥视,回旋打转,游动得愈发快了。
      “金鲤鱼?”银泠奇道,“莫不是当日王子殿下送给郡主的?”
      萧大富和萧大贵眼睛都瞪大了:“鱼?”
      “是呀。”俞遥笑着,抱着木篮子走到了无涯河边,望向对岸时,依旧能隐约看见那辆河边的战车。想来,彼岸车上之人此刻也在看着此岸吧。
      “我从前不吃你,是因为从小听故事里说,金色的鲤鱼有灵性。想着,若哥哥还能活一天,你便还能活一天。如今,南宁要与我和亲,解救云州荒旱,我便放你走。小鱼儿,你走吧,永远不要再被人抓到了。”
      她倾倒木篮,一道明艳的金光便自篮中跃下,回归山川湖海。
      一小卒找了半天,终于瞧见了一身红衣的女子,躬身施礼道:“郡主,陆将军请郡主回马车上路,莫误了吉时。”
      银泠放下了盖头,道:“知道了。”
      俞遥扶着银泠坐上了那辆拉满红绸、满眼喜庆的马车,自己却左探探右看看,直到瞧见了那人身影,便欢快地喊出他的名字:“陆承恩!”
      徐岑和陆承恩并行而来,双双叫道:“什么?”随后二人四目相对,各自无语。
      徐岑转头笑道:“陆铁树,你鬼喊什么?”他一字一句,小声在陆承恩耳边低语,“冠英伯的军令,方才已遍示三军,如今所有人都知道,陆承恩是谁。”
      陆承恩则一副敢怒不敢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是,谨遵冠英伯军令……”
      徐岑大笑着朝俞遥走去:“银娘子,何事?”
      俞遥道:“陆将军,可否替我备一匹快马?”
      徐岑道:“噢?银娘子不坐车,不坐轿,愿意骑马?”
      俞遥笑道:“在云中,可没有几个人,快得过我的马!”
      徐岑大笑:“好,来人!备马!”
      一匹四蹄雪白、浑身黝黑的骏马被牵了过来,陆承恩眼睛都直了:“见色忘义!我讨过那么多次都不给我骑,那女子一要你就与了人家!”
      徐岑不曾理会脑后这些杂音,笑道:“此马名为踏雪,当配得上银娘子。”
      银泠一踏马镫,高坐踏雪之上:“多谢啦,承恩!”
      徐岑将自己的坐骑玄耳让与一参将牵行,跨上一匹白马,一步一步,缓缓行在俞遥身侧。
      仪队启程,陆承恩漫不经心地骑着马,落在了后边。他看一眼冠英伯,又看一眼那银娘子,啧啧道:“哼,这哪里是给临王殿下送婚,我看呐,分明是假公营私!”
      一个不明觉厉的黑影“咻”地朝陆承恩眉心之间飞来,好在他敏捷如电,忙后仰半身,伸手抓住了它。
      一瞧,原是一块小石子,陆承恩往前一瞥,只见徐岑依旧缓缓而行,不过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陆承恩小声骂道:“啧,这都能听到,真是顺风耳!”
      出了临邑,送婚仪队一路南行。俞遥驾着踏雪,倒是确确实实每一步都踏在雪中。她四处张望着四周,叹道:“原来南宁也到了松柏冢累累、骸骨相撑拄的地步。”
      徐岑一奇:“银娘子读过我朝诗文?”
      俞遥顿时来了兴趣:“虽然我也不会写,但要我看,你们中原人写诗作文,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如今的那些文墨,不过将前人牙慧拾了又拾,了无新意,一股子小家子穷酸气儿!文必秦汉,诗必盛唐,你们既然自己都如此觉得,又做什么诗,做什么文呢?诗文法古,是永远超越不了过去的,难道不是一辈子活在他们的阴影之下么?不如……有机会再去阴曹地府和汉唐古人讨教讨教?”她笑道,“若我是你中原士子,定不会浪费光阴在这无聊之业上。”
      徐岑笑道:“秦汉古文,唐宋诗文,是我朝取士的度量衡,想来,银娘子是在嘲讽那些科场举子了?”
      俞遥叹道:“有人年少登科,功成名就,就有人白头不仕,空耗一生。”
      徐岑道:“或许,这世上有很多人不得已,譬如,士子不喜欢这样的诗文,但他们身不由己,君上不喜欢这样的新秀,但他也无法可选。”
      俞遥道:“他是万人之上,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改呢?”
      徐岑仰望着长空,思索了片刻,笑道:“一个人若要改变自古以来习以为常的惯例,是很难的。所以历朝变法,定有无数志士仁人抛头颅、洒热血,不如此不得以成功。变法之路,向来是一条荆棘遍布的血路。”
      俞遥瞧着他,也随他仰视着天空,但除了略略刺眼的阳光,好像什么也没瞧出来。她轻轻将手搭在自己额间,阻挡了阳光:“听不懂。我们云中长年冰封、万里雪飘,若在你们宁朝,我,定要游历名山大川,看尽海角天涯!”
      徐岑笑道:“银娘子好志气!”
      俞遥话锋一转:“不过,你们中原人写的小说话本儿倒是不错的。想来,京州一定很多吧?”
      徐岑笑道:“京州东西市、十里街,应有尽有,定不叫银娘子失望。”
      陆承恩听着,目光怀疑而空洞,他面对着这两个人,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对话。他一叹,果然冠英伯并非寻常人,生生将姑娘处成了兄弟。
      说着,徐岑的目光又驻留在俞遥发髻上的那抹幽蓝上。
      他道:“银娘子既然戴上了长乐簪,莫非也曾上过战场?”
      俞遥略昂首,转头瞧了徐岑一眼:“陆将军也知道我北地风俗?”
      徐岑道:“我在临邑驻守多年,曾听老兵讲起过,云中的将士有个习俗,出征之前,必要在头上戴一根名为长乐的发簪,我想,大概是祈求超度将士英灵前往极乐之境吧。”
      俞遥笑道:“你错了。此簪是名长乐,却并非你口中之意。长乐簪有两用,一用,云中风俗,战士簪发从军,即使头颅被敌军割去邀功,魂魄亦会归来。”
      徐岑道:“那二用呢?”
      俞遥拔下手上双首飞鱼的发簪,在掌心摩挲着,迅雷不及掩耳之间,竟朝徐岑喉间刺去。
      陆承恩在后面,忽然一惊:“当心!”
      徐岑灵巧一躲,自然躲过了俞遥手中簪子,但他定睛一瞧,她对准他的并非簪锋,而是双首飞鱼簪头。
      俞遥笑道:“陆承恩,你倒有点儿功夫。这二用便是,若被俘拷打,便以此簪自尽。”
      徐岑苦笑:“自尽?我看分明见缝插针,是以此簪杀人。”
      陆承恩已气呼呼地跑马而来:“喂,你要做什么?!”
      俞遥道:“承恩呐,你这位铁树兄弟,真是个火爆性子。”
      徐岑笑道:“铁树,银娘子与我开玩笑呢。”
      “玩笑?”陆承恩冷哼一声:“笑死你算了!”扭头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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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素昧平生的朋友们,这里是平明孤客。我呢,既是《鲲宁元年》的作者,也是其中的一员。欢迎大家来书中看我:)故事写完,我也该放下执念,重新做人咯~希望大家开心快乐每一天!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