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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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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宁汐争知道这一面就是永别,他绝不会就这么放他走。他会把他捆在身边,不让他离开,不让他眼里看到任何一个人。
三年后。
费欣觉得自己的老板很奇怪。
他非常年轻就挑起集团的重担,精力旺盛,日程几乎是满满当当的。
但是不管怎么忙,他总会空出周三和周五。就算出差也会尽量回来。
起初她以为老板是为了家人,但是后来听说老板一直单身,就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周三周五他总是自己开车出去,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今天也是周五,费欣查了一下,今晚的饭局设计宁式的两大股东:曼氏、sides的控股人,是股权战争中宁氏的重要支柱。Sides的实际控股人神出鬼没,一般不会出席,所以今晚主要是宁氏和曼氏的商业联动。
她想:这个饭局不能推掉。
出乎意料的是,听完她的汇报,宁总依旧在下班后开车出门,仿佛一点也不在乎企业的重大合作。
费欣不免有点担忧宁汐争是否太年轻太任性。
“俞董,这些是最近的财报。”
“放着吧。”
女人穿着黑色西服,手指落在手机屏幕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她一贯的面无表情的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温柔。
秘书跟在她身边有十年了,这种场景极少见到。他应了一声就准备出去。
“等一下。”秘书回头,正对上俞董的眼睛,明眸皓齿,唇红齿白,灼灼的锁骨链也不及她明亮的眼睛。虽然跟在俞董身边有些时间了,但还是偶尔会被她的美貌惊艳到。
他愣了一下,听清楚俞董的交代,不免有些惊讶。
但他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俞董决定的事情即使无法理解,也只能执行。
上善酒店。
还没到party开始的时间,酒店门前已经车水马龙,雕梁画栋,绿瓦红砖间突然增添了布加迪、兰博基尼、劳斯莱斯幻影,多了一种魔幻气息。
黑色的奥迪显得毫不起眼。
宋榕第一次开这么贵的车,有点紧张。俞董坐在后面看到他泛红的耳朵。宋榕从后视镜看到她的笑意,红色沿着耳朵弥漫到脖子根。
这几年就医过程中,他们建立了一种亲密关系。
也许这就是血缘,只要少量的沟通就能达成一种默契。
宋榕本来以为她帮自己安排医院的事情已经仁至义尽,但她所做的远不止这些,她会推掉工作来陪他,虽然只是在他身边工作。
还会在他失眠的时候告诉他宁汐争没有恋爱。
宋榕把准备好的请帖递给保安,保安的脸色立马由傲慢变得恭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车子缓缓进入酒店。
酒店是中式风格,置身于古朴寺庙与宁静的山林之间,水榭楼亭,宁静致远。
宋榕靠在一个柱子边,看着郁郁葱葱的行道树,想起走之前在咖啡馆和宁汐争见面,想起他转身时脊背僵硬。
他的手指好像破了,红色的伤口从手心蔓延到手指,血好像把咖啡馆的桌布染了几朵梅花。
这是他后来才想起来的。每次想到,就会觉得有一股力量撑着濒死的自己化疗,沿着碎玻璃赤脚跑过去。
他怕慢了就找不到人了。
希望赶得上。
8点,宴席开始。
曼天悦身穿一袭淡粉色的长裙,佩戴着银光闪闪的耳饰,站在宁爸的旁边。
多年不见,她比当年更加秀丽甜美,如果不是俞董一直帮他查宁汐争的境况,宋榕绝对不敢相信,他们没有在一起。
他尽量站在不引人注意的位置,默默搜寻自己要找到人。
终于,宁汐争来了。
他穿着剪裁利落的西装套装,眉眼如刀刻的雕塑,神色坦然冷漠,和三年前判若两人。虽然容貌未变,周身的气质却让宋榕一惊。
分开的三年,他们都变了很多。
宁汐争没有环顾,自也不会发现在角落的目光,他目不斜视,迎着宁爸的充满笑容的眼神走上台,和曼天悦分别站在宁爸的旁边。
宁爸举起酒杯说了几句,敬了杯酒,就同二人一起下了台。
人群里都在讨论小宁总和曼氏独女是一对璧人。
费欣听着,一句也不接茬,心想自己老板是个工作狂,一心只爱工作不爱美人。
她正无聊,四处张望找口吃的。
没找到吃的,倒还真找到一个美人。
一位身着白T恤、牛仔裤的少年安静地坐在角落木椅上,手指握着透明酒杯,发丝柔软落在他精致的侧脸,高瘦清爽,一股子书生气,挡不住的秀色可餐。他太清澈,如一棵树,跟周围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费欣自认为跟在宁总身边,平时还是有一些审美抵抗力的,此时也经不住想要上前打探手机号。
奈何美少年在她迈出脚步的前一秒走出了宴会厅。
几乎是落荒而逃。
宴会厅外有一条人造溪流,宋榕沿着小溪走向亭子里。
亭子里站着一个男人,手握着电话,空气里隐隐传来他的声音,有点低哑,像春天的风吹过树叶。
外边光线昏暗,只能看到男人的轮廓和手机的微亮,他比以前更瘦,但却更刚毅,时光在他身上刻下了印记。
当年的股权之争虽然过去,但却给宁爸的身体带来不可逆的打击,以至于宁汐争尚未毕业就接替他管理公司。
公司股权分散,势力复杂,那些股东见宁爸住院,父子不和,用了很多下作手段,但被宁汐争铁血手腕一一镇压。
这些都是宋榕病好之后俞董告诉他的。
在这夏日的晚上,青草芳香的水岸,他在心里勾勒着他的背影。
他不在的时候他们欺负他,他不喜欢这样。
背对着他的人终于打完了电话,转过身来,也发现了他。
一开始他的眼神没有变化,一样的淡漠,就像看见生意上的伙伴。
渐渐的那淡漠被冰块替代,变得寒气逼人。
宋榕强迫自己忽视对方落在自己身上如冰霜般的目光,勉强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嗨。”
宁汐争眼里的冰霜渐渐融化,好似从未有过,只是宋榕看错了。他变得如刚才一般沉稳淡漠:“宋榕,好久不见。”
宋榕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他来不及细想。
今天他是有任务的,三年,终于可以见到想见的人,在多少个被病痛折磨得无法入睡的夜晚,他想着如果能够回去,要如何鼓起勇气,要把自己无保留地呈现在那个人面前。
有些话,他必须说。
“宁汐争,我那天是骗你的,我没有喜欢上别人……”
“汐争。”曼天悦的声音。
宁汐争对他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客气而礼貌,示意他稍等。
他绕过宋榕,走向曼天悦,跟她耳语了几句又走回来。。
但是曼天悦并没有走,站在那里等着。她看向这边的眼神里带着不可思议和嘲讽,宋榕尽力忽视。
“我当时……”
“其实是……”
宁汐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嘴角没有笑意,眼尾没有温度,客客气气,像看一个远房亲戚过来套近乎。
宋榕忍不住将指甲戳到掌心,可还是说不出话来。
他无法在这种目光中袒露自己。
无法说出那些真诚泣血的经历。
好似耐心用尽,曼天悦又叫了一声,汐争两个字连起来,温柔甜腻,彰显着他们的与众不同和宋榕的窘迫难堪。
宁汐争轻笑了一下:“不好意思。”
他再次从宋榕的身边擦肩而过。
夏季充满水汽的空气变得粘稠混沌,宋榕的眼睛憋得通红,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宋榕看不见的地方,宁汐争的目光重新的变得冷如寒霜。
曼天的笑容顿了一下,随后意识到什么,又露出更玩味的笑容。
宋榕在外面呆了很久才回去,他还要载俞董回去,所以清理了掌心的伤口后就回去角落坐着。
美酒佳肴已经登场,衣香鬓影。
每个人都端着酒杯穿梭在人群里,或谈生意或暧昧,宴会厅热闹起来。
人群越热闹,不合群的人越孤单。
宋榕不想加入其中,也没有胃口吃饭,只想快点走。
微信闪了一下,是俞董。“宋榕,过来找我。”
他站起来,转身看到一个女人,似乎正在往这边走,跟他咋然对上眼,女人低下头似乎有些慌张。
宋榕从人群中穿梭过去,尽量不碰到别人。
终于好不容易见到俞董。
她的身边却有两位他极其不想见的人。
“这边。”
见曼天悦和宁爸看向自己,宋榕低低头,但也只好硬着头皮过去。
等到了跟前,俞董递给宋榕一杯酒,宋榕乖乖接了。
俞董凑到他耳边:“呡一口,不要喝。”
宋榕点头,看她喝了酒脸色微红,忍不住劝她也不要多喝。
俞董笑了笑,说不要紧。
说完就拉着宋榕给宁爸敬酒。
两人耳语虽然都是亲人间关心。但是看在曼天悦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宁汐争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少年站在女人这边,像雏鸟,像白松,微微弯着腰,露出白皙的脖子。
他们看彼此的目光都是那样温柔,两人间再也插不进任何人。
以他对宋榕的了解,宋榕对人和善、礼貌很常见,但是温柔依赖却从没有过。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走上前去举起酒杯,“俞董”
女人抬眼看他,冷艳的狐狸眼微微吊起,露出一起笑。
这边的少年没有抬头,刚刚还在跟他解释,现在连一眼都没有看过来。
少年低着头退后。
俞董拉住他,“待会就回去”。
少年点点头,柔软的头发,红红的嘴唇,显得异常乖巧。
宁汐争捏紧酒杯,目光眼神少年瘦弱的肩膀划到俞董拉着他的手。
宋榕好像发现他的目光,向这边看了一眼,就低下头退到角落,就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
外界只知道sides掌权人异常富有,强势,雷霆手段。
没想到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曼天悦拿起酒瓶走向俞董,“俞董,你好,我是曼氏集团……额……曼天悦。”见俞董看向自己,强大的压迫感让她局促,甚至有点结巴。
但是很快,等她跳出自己的名字,俞董的眼神就变了,变得淡漠,蔑视,好似看到一只蚂蚁。俞董只扫了一眼,就掩住了酒杯,从她旁边走过去。
曼天悦捏紧酒瓶,羞耻感、被歧视的愤怒让她对宋榕的恨意酿成一杯毒酒。
俞董和宁父敬了杯酒,又替宋榕感谢一番,就走了。
宋榕看了几眼宁汐争,他想跟他解释,但是所有的冲动都被曼天悦挽着他的手臂和宁汐争冷漠的神色逼退。
宁汐争盯着宋榕和俞董的背影,目光扫到他们交握的手,却在宋榕回头的一瞬间转头。
车里,俞董看到宋榕手上的伤口,撕开一个酒精棉片递给他:“擦一下。”
宋榕低头,把棉片按在伤口上,感到一阵撕扯的痛苦。
女人低头点上一支烟:“宋榕,你知道的。你的病不能再受到刺激。”
宋榕没有说话。
半晌,他听到女人的叹息,和如同叹息一般的声音。
“不是他可不可以?”
他摇摇头。不是他,不是他。那他坚持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
“小姨,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女人摇摇头。
宋榕离开的时候,宁汐争又跟着宁爸给宾客敬酒。
他放下手臂向一旁侧身。曼天悦只好松开他的手臂。
所有人都夸赞小宁总年少有为、天资卓越。
他微笑着敬酒,嘴角上扬,眉毛略弯,但眼底却一片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