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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窥隙之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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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深一走便是整整两天。
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任何指令。那扇门再也没有在固定的时间被钥匙打开，公寓里重新只剩下林醉一个人呼吸的声音。
这种突如其来的“自由”，并没有带来预想中的松懈，反而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令人寝食难安。林醉发现自己会下意识地在下午三点二十分看向挂钟，会在傍晚竖起耳朵聆听楼道里的脚步声，甚至会在深夜惊醒，恍惚觉得身边有另一个人的呼吸。
他被驯养出的习惯，正在反噬他。
焦糊的鸡蛋面味道似乎还残留在舌尖，提醒着顾云深最后那个仓促离去的、近乎狼狈的背影。林醉的心绪混乱得像一团纠缠的毛线。他害怕顾云深的归来，害怕那重新收紧的控制和可能爆发的风暴，但另一种更深沉、更隐秘的恐惧却在悄然滋生——他害怕顾云深就此不再回来。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冷和自我厌恶。
第三天下午，阳光很好。林醉强迫自己走出公寓，试图回到原本的生活轨迹。他去了图书馆，坐在自己熟悉的位置上，摊开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周围是熟悉的纸墨香和安静的翻书声，但他却感觉自己像个异类，周身还缠绕着那股无形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同事小陈凑过来，压低声音：“哎，林醉，这两天怎么没见那个超帅的研究员来找你啊？”
林醉的手指猛地一颤，书页被捏出褶皱。他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惯常的、温和的微笑：“他……可能忙吧。”
“哦，”小陈眨眨眼，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之前是不是问过我，能不能帮你查一下十年前福利院火灾的旧报纸电子档？我昨天整理资料的时候好像看到了，要不要我帮你找找？”
林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猝然攥紧。他几乎忘了，在顾云深再次闯入他的生活之前，他确实曾试图零星地收集过那场大火的信息，像拾取拼图碎片，想要拼凑出某个模糊的轮廓。
“……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飘，“麻烦你了。”
小陈很快从档案室调出了扫描件。模糊的黑白版面上，充斥着“庚子年”、“城西福利院”、“重大火灾”、“伤亡惨重”等触目惊心的字眼。报道语焉不详，重点放在了官方的救援和事后追责上。
林醉的指尖冰凉，快速滑动着鼠标滚轮，目光急切地掠过那些程式化的文字，寻找着任何可能相关的细节。
在一条关于火灾后孤儿安置的简讯下方，附着一条极不起眼的、豆腐块大小的后续报道。标题是：「火灾现场发现昏迷少年，身份不明已送医」。
报道内容极其简短，只提及火灾数日后，清理现场的人员在后方樟树林边缘发现一名处于昏迷状态的少年，身上无明显烧伤，但疑似吸入过多烟尘及受到严重惊吓，无法言语，身份无法核实，已被送往市立医院救治。报道旁附着一张极其模糊的黑白照片，似乎是记者在医院抓拍的。
照片里，病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少年，侧着脸，看不清楚容貌，只露出一截裹着纱布的手腕。床边，似乎还有一个模糊的、穿着深色衣服的挺拔身影，正微微俯身，像是在查看。
那身影的轮廓……
林醉的呼吸骤然停止！
尽管像素粗糙，角度刁钻，但那道身影的轮廓，那微微低头的姿态，那肩背的线条……像一道闪电，劈开他混沌的记忆！
不是错觉！
那个拉着他的手，带他冲出浓烟和恐惧的……那个掌心冰凉却握得死紧的……那个后来仿佛蒸发了一样、只存在于他模糊记忆和无数个噩梦中的少年……
不是他的臆想！
报道是真的。那个少年是真的。那个救了他的人……也是真的。
巨大的冲击让林醉头晕目眩，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模糊的身影，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
是谁？
那个救了他的人，是谁？
报道没有提及。照片太过模糊。身份不明。
一个荒谬的、几乎不可能的猜想，如同疯狂滋生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所有的思维——
顾云深？
可能吗？
那个阴郁、偏执、掌控欲极强的顾云深，会和当年那个在火场中紧紧拉住他手的少年，是同一个人？
如果真的是他……
林醉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如果真的是他，那他后来的不告而别？他十年后的突然回归？他那近乎变态的控制和占有？他听到“福利院大火”时的异常反应？他看到那道旧疤时的失态？还有那天，他仓惶离去的背影……
一切似乎都有了一条若隐若现、却足以颠覆一切的线索。
但这线索太惊人，太荒谬，太……令人恐惧。
林醉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蔓延。
他像是无意间窥见了一个巨大秘密的缝隙，而那缝隙中透出的光，却灼热得足以将他焚烧殆尽。
他颤抖着手，几乎是慌乱地关掉了网页，清空了浏览记录。仿佛慢一秒，那个屏幕里的模糊身影就会活过来，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将他彻底看穿。
他坐在电脑前，久久无法动弹。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图书馆里安宁祥和。
但他的世界，却在这一刻，地动山摇。
窥见的究竟是真相之光，还是更深渊的入口？
他不知道。
只知道那束光，已无情地照见了他们之间所有扭曲纠缠的根源，而他，再也无法假装看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