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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恋人独忘记我怎么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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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等人。
“她总是这样,在离开后三天回来。
“所以我在等她,等她回来。”
办理完入住之后,那客人却像是有了兴趣,时不时来追问我。
我只觉得烦躁,简单搪塞他。
我本意与老板告别,离开前往寻找未声。可她却摇摇头告诫我不要去,说我应该留下等待未声回来,我应该相信她。
“可是……”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老板的话压了下去。
“如果她回来,见到你不在怎么办呢……”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留了下来。
只是时光在等待中被拉扯得格外漫长。
我开始怀疑没有未声的时候我是怎样度过那些空白的日子。
杯中酒液总是满的,也许是老板在我放空时添上的,但我喝得并不多,只偶尔在需要的时候喝上一点。
更多的时候,我看着酒液反光照着的旅店门窗,看着任何一个她可能走来的地方,等待着随时都可能出现的那个人。
每一次开门声都牵动着心弦,每一次吱呀响起的时候我都会盯着酒杯上的人影分辨。
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希望像被针戳破的气球,悄无声息地瘪下去,留下更深处的空虚。
酒杯上的人影换了一茬又一茬,有时是成群结伴的冒险家,有时是进行徒步旅行的游客,过客的欢笑近了又远去,逐渐消失在人群里。
而我始终没有见到那个我等待着的人。
夜越来越深,最后的客人也都忙着嘟囔着上楼,大堂彻底空了下来,只剩下老板与我。
灯光把我的影子孤零零地投在墙上,拉得细长,像是在焰火上的袅袅青烟,又像是守夜人。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一个月,两个月。
她没有回来。
连老板都不再镇定,敲击在桌上的节奏变得杂乱无章,目光和我一般黏在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渴望在其中寻觅到她。
可是没有。
可是我亦不能离开。
可是未声,你在哪呢?
我不愿意回头望,就好像只是隔着酒杯可以减淡失望。
只要我没有回头,就从一开始看出来的那个人不是她。
连我自己都有点迷惘。
我几乎都能想象出她推门而入的样子:或许汗水还沾在她的额上,头发乱糟糟地翘起一边,眼睛亮亮的带着歉意,风尘仆仆。
“哎呀,这次遇到点麻烦稍微耽搁了点时间,忘记和你传声了。”
“伊诺,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下次不会这样啦……”
然后一切都会好起来,世界重新开始转动,我的生活再次开始。
有着她的生活。
但门外寂然无声,未声仍旧没有回来。
寂静,是无边际的海,而我漂浮其中。
我的岸尚未归来——
“哈喽,小老板,我要留宿。”
可等我再听见她的声音的时候,她却不记得我了。
门再一次被推开,来者声音不大,说完便驾轻就熟地往楼上走,我一时间没听清,只能凭借经验知道是常客。酒杯的酒还没来得及满上看不见倒影,而我也不愿再回头。
老板却僵在了原地。
她的目光在来者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向我,意味不言而喻。
我猛然站起身,动作太大连带着椅子被拉扯着倒下,但我完全顾不上了。血液沸腾在四肢百骸,就像是刚刚回到这副躯体般叫嚣着。
带着一种几近眩晕的热度,我抬头向上看,心脏在胸腔打战,入眼就是那个我日夜思念的那个身影。
“未声。”
我一时想过责怪,有过怨怼,可兜兜转转说出口的却是另一句。
“你怎么才回来?”
我几乎要落下泪来。
而她头一斜,连着烟紫色的眼睛也带着点弧度,嘴角努力向上弯了弯,试图露出一个微笑,却让我如坠冰窟。
“我认识你吗?”
“先生?”
晴天霹雳。
我几乎觉得天旋地转,就像刹那整个旅店都塌下压在我的身上,无力呼吸。
而她只是一副困惑的样子,带着无辜。
“先生?”
轻飘飘的两个字。
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我的心上。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吐不出一个字,酸意泛上喉咙,像是被空气中无形的手扼住一般,窒息感排山倒海般涌来。
而她看着我,那样无辜,只是在等待着一个答案。
“先生?”
她像是不耐烦又像是无奈般摇摇头,转而看向一旁发怔的老板。
“等下来我房间吧,我还在之前那个哦。”
老板呆若木鸡地点头,也像是没反应过来。
……
我与未声在这家旅店其实有两个房间,在还未正式在一起之前我们一直如此,即使在一起后那时的老板也贴心地表示为了防止我们吵架无处可去而继续沿用两个房间的制度。
那时我还笑问那时的老板我们怎么会吵架,老板耸耸肩说谁知道呢,未声则是在一旁摸猫看着我说我们可以哪边风景好睡哪边。
而如今,它就这样隔着时光正中眉心。
可我们没有吵架。
她直接忘记了我。
我扶着桌沿,指节无用地抓紧,指尖泛白才勉强支撑住身体。而老板只能匆匆地看了一眼我,便急急忙忙上楼去。
隔日的未声主动来找我。
她坐在我面前时神情坦荡,全然没有我的局促不安。
还是往日的面容,头发却乱糟糟地披散在后。
“我们之前认识吗?”
“……”
我一时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
她的眼睛,她的面容,她的头发,都和我的未声一模一样,可是独独她的神情,是我从前未曾见过,现在也觉得陌生的。
“我们是恋人,对吗?”
她相当直白地挑开,开门见山。
她似乎一点也不奇怪也不意外,神情自若地接受了一切,明明在她看来我们是第一次相遇。
“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说出这句话的,问句之下带着隐秘的求证,等待着她的回答。
“未声,你可以叫我未声。”
但她接下来的话令我胆寒。
“就是你,杀死了那九十九个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