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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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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大男人挤一张床并不算什么，偏不巧的是二楼的热水器坏了。程静延洗好澡，何明深再进去时怎么也放不出热水，捣鼓了半天，打了个喷嚏，引得程静延问了句，何明深搪塞过去，干脆直接用冷水快速地冲一冲得了，衣服都脱了，总不好折腾半天又跑去一楼，吵醒奶奶也不好。
何明深洗澡的时候，程静延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头发，总算可以放心大胆地把何明深的房间好好观察一遍。
农村自建楼内部装潢都差不多，大白腻子加上通铺的瓷砖，摆上简单的家具就能住人。何明深房间只放着一个小衣柜、一张书桌和一张床，连空调都没有，立式风扇被套着袋子放在角落，东西少得让程静延有些家徒四壁的感觉。
何明深拿衣服时他瞥见了衣柜内部，本来就小的内部空间，何明深还能空出一半，可见平时回来得不多。书柜里摆着的几乎都是大学的专业书，桌面空空荡荡，程静延用指尖抹了一道，是干净的，估计何明深刚打扫过。
这间屋子和整栋房子一样乏善可陈、中规中矩，程静延看了一圈就坐下了，想何明深的两个家风格倒是差不多，像主人一样简单得一眼看到底，东西摆放整洁，也像何明深做事有一套自己的逻辑，输入一点好意，输出的是真心。
程静延半是忧愁半是欣慰地笑了笑。
没有独自待太久，何明深也裹着水汽出来了，湿发乱七八糟地垂着，水珠流过脸颊、脖颈，被肩上搭着的毛巾吸掉。程静延看他前胸的睡衣湿了一块，没忍住帮他擦了擦头发，食指上缠绕着一绺黑发，问：“是不是该剪了？”
何明深会错意：“很丑吗？”
“不是……”程静延看到何明深如临大敌的眼神，顿了顿后还是说出实话，“挺好看的。但打理起来会不会太麻烦？”
何明深看上去有些高兴：“还好，就像这样……”他做示范地弯下腰，拉着毛巾左右掸几下，然后直起身对程静延说：“很快就干了。”
干确实干了，程静延笑着去拨他头顶的鸡窝，嫌不够乱似的。
何明深总觉得自己又犯了蠢，可程静延好像很喜欢这样逗他，像小学的时候揪别人辫子的人。无意中发现程静延不成熟的一面，何明深说不上来地得意，放纵似的让程静延揉了两把，何明深才一本正经地说：“太晚了，该睡了。”
“这么急？”程静延又捉弄地说，但动作很快地睡到了里侧，还把另一边的被子掀起来，拍了拍床面，对何明深邀请道，“上来吧。”
何明深对这样的程静延简直束手无策，后槽牙磨了半天，程静延忍着笑作出疑惑的样子：“不是你说要睡了，怎么还不上床？”
“你别说了！”何明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慌到手脚并用地“爬”上去，跳动过快的心脏把洗澡时的寒意都瞬间蒸发掉了，激得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程静延忙把被子给何明深裹好，半撑起来碰了碰他的额头和手心，皱了皱眉：“这么冷的天，你还洗的冷水？”
何明深怕程静延多想，便满不在乎地说：“今天也不是很冷……我火气旺，降一降温。”
程静延居然轻易被他说服，一声不吭地躺了回去。
见到真人，不用费心揣测表情、语气，何明深说话大胆了些：“你今晚还挺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多了一个人所以暖烘烘的被窝里，何明深舒服地闭上眼睛，说：“没那么严肃正经，还有点幼稚。”
程静延偏头看了看何明深像学生一样稚嫩的侧脸，嘴微微张着，上唇翘起来，和元宝睡觉时的样子如出一辙。到底谁幼稚？
没听到程静延说话，何明深睁开一条缝去偷看程静延是不是生气了，刚一转头就被抓了个正着，支支吾吾地找补：“其实也不是幼稚，就是不太成熟、不太正经……”
程静延“噗嗤”笑出来：“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跟林昊他们几个一起的时候，总不可能像谈生意那样装模作样。”
何明深对比了一下：“也不太一样吧……”程静延在林昊面前确实更直接、更放松，但是……
“我和你说过我有个小侄子吗？”
“嗯？”何明深不懂话题怎么绕到这里，“没有，他几岁了？”
“四岁多。”程静延接回一开始的话题，说，“不过我跟元宝待在一起时，就总也忍不住捉弄捉弄他，比如捏他的脸和肚子，揉乱他的头发，还有把他的玩具藏起来。”
这一桩一件，何明深听起来感同身受，不过感同身受的都是程静延那位未曾谋面的小侄子。
何明深见过班里有男生这么对女朋友，女朋友要是生气了，男生反而哈哈大笑。这当然和霸凌的小动作不一样，顶多算是小恶作剧，何明深认为自己还是可以生气，但对着程静延又生不起来。
“你图什么啊？”何明深闷声问。
“嗯？大概是觉得生气的元宝很可爱吧……”程静延没细想过这个问题，喜欢他、觉得他可爱的时候，逗就逗了，逗到生气了再哄，又不记仇地开心起来。
但是程静延也发现了不对，眼睑半垂，陷入沉思。
“我父母在我14岁时离婚，他们的婚姻很不幸福，能和平分开对大家来说都是好事。我一直以为自己没受影响。”程静延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对何明深说出自己的家事，神情和语气都十分平静。在何明深侧躺着注视程静延时，他自嘲一笑：“多亏了你这么一问，我才发现……”
何明深抓着被子，露出内疚而无措的神情。
程静延也侧躺着，声音发沉，却比往常更温柔一些：“……原来我潜意识里居然也在试探我在乎的人的底线，想知道他们能忍耐我到什么程度，是不是真的不会放在心上。”
何明深很快说：“我没有生气，更不会怪你。”他不好意思地捏了下耳朵，“你在开玩笑，我知道的……”
“但这样做也是不对的。”程静延自省得很深刻，“仗着年龄、体型、能力或其他任何的优势，故意让人难受和不高兴，再投其所好地哄一哄，让别人对自己感激涕零……太卑鄙了。”
何明深不明白怎么随便的一句话，就让程静延真挚地检讨起了自己，他还恼自己嘴笨，连开解的话也不会说。他手足无措时，福至心灵，眼一闭心一横就把自己乱糟糟地脑袋凑到程静延面前。
“我没有难受和不高兴啊，你揉得还挺舒服的，要不你再多揉几下吧。”
一只大手轻轻压在何明深的发顶，指头蜷了下，像怕他痛但反而让他觉得痒痒。
“何明深。”程静延连名带姓地喊他。
“嗯？”何明深捏着自己的手，千万不能去挠。程静延叫了何明深的名字，却又没往下说，而是以第一次见面时的心情，一再地审视、一再地推断。
何明深从他的掌心下逃出，等不及地问：“怎么了？”
程静延问：“你小时候长什么样？”
何明深觉得程静延一开始想问的并不是这个，他向程静延又确认了一遍，程静延说自己是真的很想看看，这才下床去书桌抽屉里拿了一个薄薄的信封。
程静延坐了起来，何明深盘着腿，把信封打开一倒，只有大概四五张照片。
没等程静延问，何明深就解释道：“山体滑坡把房子冲塌后，里面的东西全被埋住了，照片这种小纸片全都找不回来。这几张是我上大学时随身带的，没想到成了幸存品。”
他把全家福拿出来，指着奶奶腿上那个额心点了个大红点的小孩说：“这就是我。”
程静延指头捏住的地方，像是把何明深的脸捏出了一汪小小的凹陷，看上去比元宝还要虎头虎脑，像个麻糍团。
“你现在太瘦了。”程静延似乎在心疼他，把照片比在何明深的脸旁，除了那双黑亮的眼睛，好像看不出其他相同。
“我们家的人青春期以后都抽条。”何明深把父母少年时代的照片，和两个人恋爱后出去玩的照片拼在一起，让程静延看，小时候还带着婴儿肥的两人，很迅速地就长成了两株白杨，纤瘦而笔直，看起来十分登对。
程静延还拿着那张全家福不放，很仔细地看了看，说：“你长得像妈妈，气质像爸爸。”
何明深很骄傲：“大家都这样说。”
程静延含笑看着他，还是禁不住要多看全家福里的小明深几眼，对照片里的小孩，长成如今的何明深十分惊奇般，总忍不住从眉眼唇鼻找出变化的线索。
这些是因为想念亲人才随身带的照片，里面有何明深的奶奶，父母亲的少年和青年时代，还有唯一一张有他自己的全家福。
程静延就难免可惜，仿佛遗失毁坏的不单是照片，而是记录了何明深如何长大的经历和时光。
何明深活生生坐在这里，不明白那一张照片有什么可翻来覆去看这么久的。
“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以后你多拍点照片，可以存在网盘里，再怎么样也不会丢。”程静延把照片收拢起来放好，还是很惋惜地说，“太可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