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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渡灵 ...

  •   那短暂的、如同错觉般的舒缓感,如同投入怀溯心湖的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燎原的探究欲与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命名的灼热情绪。

      他几乎是本能地,反手握住了褚宁渡送灵力后欲要收回的手腕。

      触手纤细,腕骨伶仃,皮肤下能清晰地感受到微弱的灵力流淌后的虚浮脉搏。与他掌心那惯常的冰凉不同,少年手腕的肌肤带着一种生机勃勃的温热。

      褚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那看似并未用力、实则不容抗拒的指尖牢牢扣住。

      “少师?”他惊疑不定地抬头,对上怀溯那双幽深得仿佛能将人灵魂吸进去的眸子。

      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温润笑意,也没有了方才对敌时的冷厉,只剩下一种近乎纯粹的、深不见底的审视与……一种他看不懂的复杂暗涌。

      怀溯没有回答,只是凝神感知着。方才那瞬间的舒缓感已然消失,体内根骨深处那熟悉的、如同附骨之疽的冰寒刺痛再次弥漫开来,甚至因为方才的强行压制而显得更加躁动。

      但奇怪的是,当他的灵力下意识地、极其细微地探入褚宁腕间经脉时,那原本因输出灵力而略显紊乱虚弱的脉象,竟似乎因他的灵力探入,而奇异地平复了一丝。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远不如方才那汇入他体内的灵力带来的舒缓明显,但那种同源般的、彼此牵引的感觉,却隐约存在。

      福祸相依,气运交织。

      这八个字再次清晰地浮现在怀溯脑海。并非单方面的索取或治愈,而是一种更微妙、更双向的……共鸣与置换?

      他缓缓松开了手。

      褚宁立刻将手腕缩回,藏在袖中,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被灼伤的触感。他心跳如擂鼓,完全不明白怀溯刚才那番举动是何意。是责怪他贸然渡送灵力?还是……发现了什么?

      “多事。”怀溯移开目光,重新望向窗外依旧翻涌的瘴气,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只是那淡漠底下,似乎压抑着某种尚未平息的波澜。

      他不再依靠褚宁那点微末灵力,强行运转自身功法,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定风珠与清心莲台。青光与白光再次稳定下来,虽然不如最初凝实,却也足够支撑。

      “全速通过!”他冷声下令,不再看褚宁一眼。

      车队在压抑的气氛中,终于有惊无险地驶出了那片令人窒息的瘴沼。当重新踏上坚实的土地,沐浴在虽然依旧昏暗、却不再充斥着甜腻腐臭气息的林间光线中时,所有人都如同重获新生般,长长松了一口气。

      怀溯下令在一处地势较高、相对干燥的空地扎营,彻底休整。他本人则直接回到了马车内,闭门不出,连晚膳都未曾用。

      褚宁站在自己的小马车旁,看着那辆紧闭的玄色马车,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摸了摸自己依旧有些发烫的手腕,又想起怀溯方才那苍白的脸色和瞬间的异常,以及最后那句听不出情绪的“多事”。

      担心、后怕、委屈、还有一丝被莫名对待的恼火……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褚宁哥,你没事吧?”苏叶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小脸上满是关切。他随着药庐的队伍一同前行,方才沼泽惊魂,也把他吓得不轻。

      褚宁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

      苏叶看了看那辆玄色马车,又看了看褚宁,小声说:“少师大人他……好像不太舒服?刚才青锋大人来取了好几次凝神静气的丹药。”

      褚宁心中一动,果然,他的感觉没错,怀溯的状态很不好。是因为旧伤?那自己刚才渡过去的那点灵力……到底是有用还是添乱了?那句“多事”,是嫌他帮了倒忙吗?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跟怀溯这种人打交道,真是太累了!心思比这南境的迷宫还绕!

      是夜,营地中央燃起了篝火,驱散着林间的湿寒与黑暗。侍卫们轮流值守,经历白日的惊险,无人敢掉以轻心。

      褚宁毫无睡意,坐在离篝火不远的一块石头上,看着跳跃的火苗发呆。怀中那枚玉片恢复了平静,只是偶尔传来一丝温润的暖意,仿佛在安抚他纷乱的心绪。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褚宁警觉回头,却见怀溯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身后。他换了一身干净的月白常服,墨发用玉簪松松挽着,脸色在篝火的映照下依旧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眸子,却比白天在沼泽时清明了许多,重新覆上了那层惯有的、令人看不透的温润光泽。

      “少师。”褚宁连忙站起身。

      怀溯微微颔,在他旁边的另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目光投向跳跃的火焰,并未看他。“坐。”

      褚宁依言坐下,心里却更加七上八下。这位爷大晚上不休息,跑来找他干嘛?秋后算账?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沉默,只有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和远处林中不知名虫豸的鸣叫。

      “今日……”怀溯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在沼泽中,你为何那般做?”

      褚宁心脏一紧,硬着头皮道:“当时情况危急,晚辈……晚辈只是下意识之举,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少师恕罪。”他把自己摘干净,归结为“下意识”。

      “下意识?”怀溯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侧过头,火光在他完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真正的情绪,“你可知,贸然对修为远高于己身者渡送灵力,极易遭到反噬,轻则经脉受损,重则修为尽废?”

      褚宁一愣,这个他确实不知道。原主记忆里没这茬,他上辈子更没接触过修仙。“晚辈……不知。”他老实回答,心里却有些后怕。难怪怀溯说他“多事”,原来是这个意思?

      怀溯看着他脸上真切的茫然与后怕,眸色深了深。这少年,似乎真的对许多修行常识一无所知。

      那他那身诡谲的运气,对蛊虫的威慑,还有那能引动古老图腾、甚至……可能缓解他病症的特质,究竟从何而来?

      “日后,莫要再如此鲁莽。”怀溯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语气却并非斥责,反而更像是一种告诫。

      “是,晚辈记住了。”褚宁乖乖应下。

      又是一阵沉默。

      夜风吹过,带着林间的湿气,褚宁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衫。

      一件带着体温的墨色大氅,被一只修长的手递到了他面前。

      褚宁愕然抬头。

      怀溯依旧看着篝火,仿佛那动作只是随手而为。“披上,南境夜寒。”

      褚宁看着那件熟悉的大氅,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接。白天他才刚给人披回去,晚上人家又送过来了?这算什么?

      “谢……谢少师。”他迟疑地接过,再次披上。大氅上似乎还残留着怀溯身上那清冽的冷香,以及一丝……极淡的、属于药物的苦涩气息,他果然服了药。

      怀溯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篝火,不知在想什么。褚宁陪坐在一旁,也不敢出声,只觉得今晚的怀溯,似乎与平时有些不同。少了几分算计与压迫,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寂。

      或许,是因为身体不适?

      看着他那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些脆弱和孤寂的侧影,褚宁心中那点因白天被凶而产生的委屈和恼火,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淡淡的涩意。

      这个人,强大、危险、心思难测,可似乎……也背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重压与痛苦。

      “少师,”他鬼使神差地开口,声音很轻,“您的……伤,不要紧吧?”

      怀溯执著拨弄篝火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褚宁。篝火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眸中跳跃,映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看了褚宁许久,久到褚宁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甚至可能因这逾越的关心而动怒。

      最终,他却只是极轻地、近乎叹息般地,勾了勾唇角。

      “无妨。”

      声音飘散在夜风里,轻得仿佛一触即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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