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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凄凄惨惨戚戚 ...

  •   警笛再次凄厉地响起,车子向着西区案发现场飞驰。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林喻成一边开车,一边通过蓝牙耳机不断下达指令,调度警力,布控排查。许明晞则在副驾上快速查阅刚刚发到平板电脑上的初步案发现场报告和受害者信息。
      在指令的间隙,林喻成目光直视前方,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周弘毅那边,”他提到的这个名字让许明晞猛的抬头
      “让内勤先做基础背景调查和行踪初步核实,不要打草惊蛇。重点先应付眼前的案子。”
      “是!”许明晞立刻领会。他意识到林喻成并没有完全放弃这条线,只是被迫将其优先级后移。这让他心中的焦躁稍稍平息。

      警车粗暴地甩尾停在西区一条昏暗的后巷口,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林喻成甚至没等车完全停稳就推开车门,凛冽的夜风瞬间灌入车内,带着一股垃圾箱的腐臭和某种令人不安的铁锈味。
      许明晞迅速跟上,脚踩在湿漉漉、沾着油污的地面上。眼前景象让人心头一沉。狭窄的巷子已经被先期到达的派出所同事用明黄色的警戒带封锁,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林队!”一名穿着反光背心的派出所负责人徐皓快步迎上来,脸色凝重,“里面,第三个了。手法一样,都是从背后用钝器猛击头部抢劫,但这个下手特别狠…受害者生命垂危,已经送医院抢救了。”
      林喻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接过对方递来的手套和鞋套,利落地套上。许明晞也默默照做,橡胶手套紧绷在手上的触感并未隔绝夜晚的寒意,还也带来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们弯腰穿过警戒带,走进巷子深处。越往里走,那股酸腐中带着铁锈的血腥味就越发浓重
      地面上,一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液在警灯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光泽,旁边散落着一个被扯断带子的女士手提包,里面的东西——口红、钥匙、一个屏幕碎裂的手机——洒了一地。
      技术队的闪光灯不时亮起,照亮墙壁上的喷溅状痕迹。法医正蹲在血迹主要区域进行初步勘查
      “受害者什么情况?”林喻成问,声音在狭窄的巷道里显得格外低沉。
      “年轻女性,二十五岁左右,下夜班抄近路回家。被发现时已经昏迷,后脑颅骨凹陷性骨折,失血过多。”徐皓语速很快,“下手太没轻重了。”他愤恨的又补了一句。
      林喻成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现场每一个角落:地面的血迹形态、散落物品的位置、墙壁的高度、巷子两头的出入口、远处那几个模糊的监控探头。
      “两头路口监控调了没有?”
      “已经让人去取了,但这片是老区,探头少,晚上效果也不好。”
      “报警人是谁?”
      “是其中一个伤不太重的,但吓得不轻,已经送医院了”
      “通知技术队,地上的血迹、足迹、还有那个包和所有散落物,全部仔细处理。尤其是包和手机,看能不能提到除了受害者和抢劫者之外的指纹。”
      许明晞站在他身后,浓腻的血腥味激得他胃痛,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不同于蓝湾公寓那种带着诡异仪式感的谋杀,这里的残忍更加直接、更加混乱,也更令人心悸。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大滩的血迹,而是学着林喻成的样子,观察周围的环境,试图在脑海中还原案发经过。
      “你”林喻成侧头对许明晞说,“去医院。跟进三个受害者的情况,重点是那个报警的轻伤者,情绪稳定后再详细问一遍,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有没有听到脚步声、闻到什么气味、感觉到的身高力量。另外两个也尽量了解情况。然后和那边分局的同事对接,把初步的伤情鉴定和受害者基本信息带回来。”
      “是”许明晞立刻领命,小跑着离开。

      许明晞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发动车子,准备赶往医院。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他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跃着“周子煜”三个字。他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一边系安全带。
      “喂,子煜。”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未褪去的紧绷。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周子煜清亮又带着点夸张抱怨的嗓音:“呦!许明晞同志!终于接电话了?您这比国家元首还难约啊!我给你发了好几条微信你是一条没看啊?”
      许明晞这才想起,从下午开始出现场,再到后来突击审讯阿强,紧接着又碰上这起连环抢劫案,他的手机确实一直静悄悄躺在口袋里,根本没时间看。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将车缓缓驶出路边:“刚出外勤呢,有点突发情况,没顾上看手机。怎么了?”
      外勤?又哪个倒霉蛋遭殃了?”周子煜的好奇心立刻被勾了起来,但随即语气又变回那副怨妇调调,“我给你发了好几条微信都不回,石沉大海啊!哥们儿我感觉…我好像那个在丈夫坟前自说自话的寡妇,凄凄惨惨戚戚…”
      “……”
      许明晞被这个离谱的比喻噎了一下,差点没把好方向盘,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向上弯了一下。“胡说八道什么。我这真有事,西区这边出了连环抢劫案,挺严重的,回头再说。”他顿了顿说:“改天请你来我家吃饭啊”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杂音:“那您都开口了”
      忽地,他语气变快了许多“我这边露头了先挂了”
      挂了电话,车内重新安静下来。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堆积的未读消息提示,无奈地笑了笑,将手机扔回副驾,踩下油门,加速朝着医院的方向驶去。任务还在继续,但肩上的沉重感,似乎莫名减轻了一分。
      他努力在脑中构建着待会儿询问受害者的策略:“那个报警的轻伤女孩是关键,她经历了最初的惊恐,现在情绪可能稍微平复,但依然脆弱。如何既能获取有效信息,又不造成二次伤害?”他回想了一下警校学的询问技巧和林喻成平时冷硬却有效的只言片语,默默打着腹稿。
      另外两名受害者,尤其是那位重伤者的情况,也让他心头像是压了块石头。
      他收回思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专注,轻踩油门,朝着市中心医院的方向加速驶去。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市中心医院急诊部门口。即使是深夜,这里依旧灯火通明,充斥着忙碌的医护人员、焦急的病患家属和偶尔响起的救护车鸣笛声。
      许明晞亮明证件,在护士的指引下,很快在急诊观察区找到了那位报警的轻伤女孩。她坐在走廊的塑料椅上,额头上贴着纱布,脸色苍白,身上披着一件外套,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女警孟元元正陪在她身边。
      许明晞走过去,放轻了脚步。孟元元看到他,低声对女生说:“妹妹,我们市局的同志来了,想再跟你了解一下情况,好吗?”
      女孩猛地抬起头,看到穿着警服的许明晞,眼睛里瞬间又蓄满了泪水,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许明晞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蹲下身,保持着一个不会给她压迫感的高度,声音放得极其温和:“你好,我叫许明晞。别害怕,你已经安全了。我们只是想尽快抓住那个坏人,防止他再伤害别人。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他的态度显然起到了一些安抚作用。女孩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小声说:“…我叫张晓雯。
      许明晞尽量让语气平稳说道:“张晓雯,很好听的名字。”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也很害怕。我们慢慢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好吗?你什么时候发现有人在跟着你的?”
      他选择了从案发前相对不那么刺激的时刻开始问起,逐步引导她回忆。
      张晓雯断断续续地描述起来,声音颤抖:“…我…我刚下班,从地铁站走回来…进了巷子就感觉后面有脚步声…很快…我以为是同路的,但没敢回头…然后…然后就…”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
      “然后就被猛地打了一下,东西被抢走了?”许明晞立刻接话
      女孩缓过神愣愣的点点头。
      “那你还记得那人的身高体型吗?或是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比如烟味、酒味?”
      “…他…他从后面过来的…好像…比我高一个头还多…力气特别大…我根本没反应过来…味道…好像…好像有一股…很冲的汗味…还有点…像是机油的味道?”
      许明晞一边咬开笔盖把内容记在本上一边说
      “没关系,你提供的这些已经很好了。”随后他调出附近区域的电子地图,“你看看,是这条巷子吗?你从哪个方向进来的?他又是从哪个方向跑掉的?”
      晓雯指着地图,确认了地点和方向。
      接着,许明晞又去重症监护室外了解了重伤女孩的情况——依旧昏迷,未脱离生命危险。主治医生初步判断凶器可能是棍棒或类似重量的硬物。
      他将了解到的情况简要汇总,发给了林喻成,然后坐在走廊冰冷的长椅上,短暂地喘了口气。

      夜色深沉,许明晞带着从医院获取的有限信息回到支队临时成立的西区连环抢劫案指挥中心。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泡面盒和咖啡杯堆满了角落,白板上已经贴上了案发现场的照片和初步绘制的嫌疑人行为路线图。林喻成站在白板前,听着老张汇报几个路口监控的排查情况,结果并不理想,探头要么坏了,要么拍到的画面模糊不清,只能勉强看到几个符合“深色衣物”特征的人影匆匆闪过,但根本无法辨认。
      “医院那边怎么样?”林喻成头也没回,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
      许明晞快步走到他身边,简洁地汇报了张晓雯和李静的情况,以及她们描述的嫌疑人特征。“……基本可以确定是单人作案,随机选择目标,熟悉地形,下手狠辣,目的明确是抢劫财物。”
      林喻成用笔在白板上“单人作案”、“熟悉地形”下面重重划了两道线。“范围还是太大。老张,带人把西区所有有前科的、特别是抢劫、盗窃、暴力伤人的名单再筛一遍,重点看近期释放、居无定所、有吸毒史的,王麟你继续扩大监控排查范围,把他可能逃离的路线周边所有社会监控,商店的、银行的,全都给我调出来!”
      命令一道道下达,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气氛紧张的嘈杂。许明晞被安排协助老张进行前科人员的信息筛查和初步比对。
      他坐在电脑前,双眼紧盯着屏幕上滚动的名单和照片,试图从那些麻木或凶戾的面孔中找出与“深色连帽衫”、“力气大”这些模糊特征相符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正感觉眼睛干涩发胀,他起身想去倒杯水,正好看到孟元元也端着一个空杯子走过来。两人在茶水间碰上,孟元元冲他笑了笑,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
      “许警官,还没休息啊?”
      “嗯,筛查名单呢。孟姐你也辛苦了,陪护受害者不容易。”许明晞接了点热水,语气带着敬意。
      孟元元摆摆手,叹了口气:“唉,看着那些小姑娘吓成那样,心里真不是滋味。尤其是那个重伤的刘薇,才二十岁,大学生……希望她能挺过来。”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对了,刚才医院那边又来电话,说张晓雯情绪稳定了些,又想起个细节,说那个抢劫的推她的时候,她好像听到那人低低骂了句脏话,带点外地口音,具体哪里的她听不出来。”
      许明晞精神一振,这算是个新线索。“谢谢孟姐。”
      “应该的。”孟元元点点头,接了水便匆匆回了自己的工位。
      许明晞也赶紧回到电脑前,将“可能带有外地口音”这一条加进了嫌疑人的特征描述里。这个细节让筛查范围似乎缩小了一点点,但工作量依然巨大。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筛查才告一段落。许明晞倒在会议室拼在一起的椅子上,眼皮沉重得直打架。

      忽的派出所临时指挥部的门被猛地推开,市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沉着脸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秘书。办公室内原本嘈杂的声音瞬间低了下去,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副局长目光扫过满眼血丝的众人,最后落在林喻成身上:“老林,西区这个案子影响太恶劣了!媒体已经闻到风声了,社会上人心惶惶!局里刚开了会,给你们支队三天时间,必须把这家伙给我揪出来!不能再有下一个受害者了!需要什么资源,直接打报告,我特批!”

      限期三天!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砸进水里,让所有疲惫不堪的警员心里都是一沉。压力瞬间具象化,压在每个人的肩头。

      林喻成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下颌线绷得更紧,他立正敬礼,声音斩钉截铁:“是!保证完成任务!”

      副局长离开后,办公室里的气氛更加凝重,空气仿佛都粘稠了几分。原本还指望能轮换休息一下的众人,彻底打消了念头。抱怨是没用的,唯一的出路就是破案。

      许明晞感到自己的神经也绷紧到了极致。他甩甩头,试图驱散困意,正准备回到监控屏幕前,他口袋里的私人手机却突兀地震动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走到走廊角落接起:“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带着哭腔、惊慌失措的女声,是杨文娟!“许…许警官吗?是…是我,李德家的…李德…李德他…他死了!”

      许明晞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什么?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杨文娟在电话里嚎啕大哭,“他…他昨天下午就说心里不踏实,出去喝酒…晚上没回来…我刚…我刚接到派出所电话…说在…在西郊那边的河里…发现了他…人没了…”

      西郊?河里?李德死了?

      这个消息比限期破案更让许明晞震惊。李德是王雅案的重要知情人,他的恐惧还言犹在耳,怎么会突然死了?是意外?还是…

      他猛地想起蓝湾公寓里王雅诡异的死状,想起李德那过度激烈的恐惧反应。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对杨文娟说:“杨女士,你先别慌,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我们马上派人过去!”

      挂断电话,许明晞几乎是跑着冲回办公室,也顾不得周围凝重的气氛,径直冲到林喻成面前,声音因为急促而有些变调:“林队!李德的妻子杨文娟刚打电话来!李德…李德死了!在西郊河里发现的!”

      这个消息如同在本就紧绷的弦上又加了一记重锤。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愕然地看向许明晞和林喻成。

      老张忍不住低呼:“李德?哪个李德?‘8.15案’那个李德?”

      林喻成的眼神在瞬间变得极其锐利,如同两道冰锥。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周身散发出的冷意几乎让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

      西区连环抢劫案限期三天破案,压力如山。
      而此刻,与旧案关联极深的关键人物李德却离奇死亡。

      两起案子,一明一暗,如同两股汹涌的暗流,猛地撞击在一起,将刑侦支队卷入了更深的漩涡和更紧迫的危机之中。许明晞看着林喻成冷硬如铁的侧脸,知道真正的风暴,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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