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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裂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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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赛选拔前的日子，空气里都绷着一根弦。祁哲肉眼可见地忙碌起来，课间不再满教室窜，而是抱着物理习题集，眉头拧成疙瘩，逮着机会就往前排凑。
“陈老师，这个电磁感应综合题，答案是不是印错了？我怎么算都跟它对不上…”祁哲把习题集推到陈刑桌上，手指点着那个让他抓狂的题目，语气带着点焦躁的依赖。
陈刑放下手里的笔，目光扫过题目，又看了看祁哲布满演算痕迹的草稿纸。他没有立刻指出错误，而是拿起红笔，在祁哲混乱的步骤旁边，清晰地写下一个关键的公式变形。
“这里，方向判断反了。”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能让人静下心来的冷静。
祁哲盯着那行清隽的字迹，愣了两秒，猛地一拍脑袋：“靠！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他像是被瞬间注入了能量，抓起笔重新演算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
戴国明在一旁看得直咂舌：“哲哥，你这‘陈神专属辅导’待遇，真是羡煞旁人啊。”
祁哲头也不抬，得意地哼哼：“那是，独家秘方，概不外传。”笔尖在纸上划得飞快。
陈刑看着他那副重新燃起斗志的样子，视线在他因为专注而微微抿起的嘴唇和轻蹙的眉头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不动声色地移开，继续看自己的书。只是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总有暗流。关于陈刑的议论，并未完全平息。
一次体育课自由活动，祁哲和几个男生在篮球场打球，陈刑照例坐在看台角落看书。几个别班的女生在不远处低声交谈，目光时不时瞟向陈刑。
“就是他啊，高二三班那个转学生，叫陈刑的？”
“长得是挺帅，但感觉好冷，不好接近。”
“听说他家里…好像有点问题？从来没人见过他爸妈来学校。”
“是啊，一个人住在学校旁边的公寓，神神秘秘的…”
声音不大，但顺着风，隐隐约约飘了过来。
祁哲运球的动作慢了下来，眉头拧紧。他猛地将球砸向地面，篮球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打断了那几个女生的窃窃私语。他脸色不太好看，眼神带着警告扫了过去。
那几个女生吓了一跳，噤了声，互相拉扯着快步走开了。
戴国明凑过来：“哲哥，怎么了？”
“没什么，”祁哲语气硬邦邦的，捡起球，“嚼舌根，烦。”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看台。陈刑依旧低着头，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阳光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孤独的光晕。
祁哲心里莫名堵得慌。他知道陈刑不在乎这些，或者说，习惯了用不在乎来伪装。但他就是听不得别人用那种揣测的、带着怜悯或好奇的语气谈论他。
放学时，两人并肩走着，气氛有些沉闷。祁哲几次想开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陈刑不需要。质问？显得他小题大做。
快到路口时，陈刑却突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那些话，我听到了。”
祁哲脚步一顿，看向他。陈刑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像一潭深水。
“你不用在意。”陈刑继续说，目光看着前方，“习惯了。”
“我他妈在意！”祁哲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预料到的怒气，“他们懂什么？凭什么那么说你？”
陈刑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祁哲。夕阳的光线在他眼中跳跃，映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有细微的波动，但更多的是深沉的平静。
“祁哲，”他说，“有些东西，不是你在意，就能改变的。”
他的语气里没有抱怨，没有悲伤，只是一种陈述事实的淡然。这种淡然，比任何激烈的情绪都更让祁哲感到无力，和…心疼。
他看着陈刑清瘦的侧影，看着他被风吹起的柔软黑发，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混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涌上心头。他想把这个人拉进怀里，想挡住所有探究的目光和恶意的揣测，想告诉他，你不是一个人。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哑声说：“…反正，他们再说，我听见一次，怼一次。”
陈刑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眼里未熄的火光，沉默了很久。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随你。”他最终只说了这两个字，转身走向公寓楼。
这一次，祁哲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原地，看着陈刑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阴影里，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横亘在他和陈刑之间的，不仅仅是性格的差异，还有那些他无法触碰、陈刑也从不言说的过去。
那些议论像细小的裂痕，出现在看似逐渐融化的冰面上。但祁哲不知道，在那些裂痕之下，是否有星光可以透进去。
他只知道，他想做那个凿冰的人，也想做那个，在冰层之下，点亮星光的人。
第二天，祁哲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教室，手里却拎着一个印着某知名甜品店logo的纸袋。他把纸袋放到陈刑桌上，语气故作轻松：“喏，赔罪。”
陈刑看着纸袋里精致的小蛋糕，抬眸，用眼神询问。
祁哲挠挠头，眼神飘忽：“昨天…我语气不好。这个，据说不太甜。”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尝过了。”
陈刑看着他那副笨拙的、试图弥补的样子，又看看那个明显价格不菲的蛋糕，心里那点因为昨日话题而产生的滞涩，忽然就被这直白又幼稚的“赔罪”冲淡了些许。
他拿起小勺子，挖了一小块，送入口中。奶油细腻，芒果的酸甜恰到好处。
“…还行。”他低声说。
祁哲立刻像是得到了最高褒奖，笑容重新变得灿烂，昨晚的阴霾一扫而空：“是吧！我就说嘛！”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教室里喧嚣依旧，议论或许仍在某些角落滋生。
但在此刻，这个角落里，只有蛋糕的甜香，和一种无声的、正在一点点变得更加坚韧的联结。
裂痕或许存在，但星光，似乎也正在努力穿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