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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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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的混乱程度堪比菜市场遭遇了龙卷风。空气中弥漫着廉价发胶的刺鼻香味、汗味和一种名为“紧张”的易燃气体。
“领结！谁的领结歪成了上吊绳？！高衍楠！把你袖子里那坨皱巴巴的歌词小抄给我交出来！你以为自己是魔术师吗？！”李桐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她像个救火队员一样在人群中穿梭，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沈云栖一脸“老子不爽”地靠墙站着，那身租来的西装像是给棕熊套上了紧身衣，勒得他浑身不得劲。领带被他扯得歪歪扭扭，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倔强地敞开着，露出清晰的锁骨。他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赶紧完事，放我自由”。
相比之下，离他几步远的苏回声简直就是西装穿模的教科书。同样的衣服在他身上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领结端正得像是用激光校准过，连头发丝都透着一种冰冷的、拒人千里的规整。他微微垂着眼，像是在默诵乐谱，又像是在脑子里解微积分方程，完全屏蔽了周围的鸡飞狗跳。
“下面请欣赏，高二（三）班带来的合唱——《四季的问候》！”
报幕声如同赦令，也如同催命符。幕布拉开，刺眼的追光灯猛地打下，瞬间白茫茫一片，让人无所遁形。台下是黑压压的观众和闪着幽光的评委席，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过来。
前奏钢琴声温柔地响起，但上台的众人声音却像受惊的麻雀，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气息不稳，飘忽得快要散架。李桐站在指挥位上，背对着观众，手心里的汗让她差点捏不住小小的指挥棒。
就在这时，一个清冽、稳定、如同冰泉滴落玉石般的声音精准地切入，稳稳地托住了即将溃散的旋律——是苏回声。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表情冷静得像是在进行一项严谨的化学实验，每一个音符都发射得极其标准。
紧接着，一个低沉、磁性、带着微妙颗粒感和巨大安抚力量的男低音加入了进来——是沈云栖。他那把被李桐私下称为“低音炮”的嗓子，一开口就仿佛给飘摇的小船压上了镇船的巨石，瞬间夯实了整个和声的根基，温暖而可靠。
怪事发生了。听着旁边这冰山稳定得不像话的输出，沈云栖自己心里那点焦躁和“老子不想干了”的念头，居然也被莫名压下去不少。这家伙，虽然是个讨厌的书呆子，但业务能力还真他妈没得说。
队伍里的其他人仿佛也找到了主心骨，声音渐渐放开，不再发抖，各个声部开始尝试着融合、交织。那首舒缓优美的《四季的问候》，终于开始展现出它应有的模样。
唱到一半，沈云栖习惯性地想走个神，目光往旁边一瞟，恰好看到苏回声极其专注的侧脸。炫目的灯光下，他纤长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挺直，嘴唇微抿，那认真的神态……
操，这书呆子……不说话不犯欠的时候，这副皮囊倒是挺能唬人。
就这一分神，他差点错过一个小节的进拍，赶紧收敛心神，暗骂自己一句：沈云栖你他妈看什么呢！那是你能看的吗？
总算熬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台下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热烈无比的掌声，尤其是高二（三）班所在的区域，欢呼和口哨声几乎要掀翻礼堂的屋顶！
一回到后台，三班阵地瞬间就炸了！
“成功了！我们没丢人！我们完成了！”李桐第一个哭出来，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流，也顾不上擦。 “牛逼！沈哥！学神！你们俩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哥！太稳了！”高衍楠激动得满脸放光，张开手臂就想给沈云栖来个熊抱。沈云栖一脸嫌弃地用手死死抵住他的脸，把他推开一米远：“滚蛋！热死了！” “太好了！我们太棒了！”其他人也兴奋地互相击掌、拥抱，又叫又跳，后台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沈云栖第一时间就粗鲁地扯掉了那条让他窒息的领带，解开两颗衬衫扣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像是刚打完一场身心俱疲的硬仗，但奇怪的是，心里居然有那么一丝丝……微小的成就感？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苏回声。
那家伙正安静地靠在角落，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水瓶，小口地喝着水，脸上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死样子，仿佛刚才在台上制造了完美声线的人不是他。但沈云栖眼尖地发现，他那总是绷得像弓弦一样的肩线，似乎微不可查地……放松了那么一丝丝。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喧闹的人群，默契地朝后台出口走去。
快到门口了，沈云栖突然停下脚步，侧过头，眼睛看着旁边的墙壁，用一种极其不耐烦、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的语气，硬邦邦地扔出一句：
“喂。还行。总算没给老子丢脸。”
苏回声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减慢速度，目光平视前方，清淡的声线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情绪地飘过来：
“嗯。你也没跑调。算是人类听觉可接受范围。”
就这？没了？！
沈云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被噎得够呛。他瞪着那家伙毫不停留、径直离开的背影，心里莫名一阵憋闷和火大。他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憋出这么一句自认为算是肯定的话，这死冰山的反应就这么平淡？！还“人类听觉可接受范围”？这他妈是夸人还是骂人？
怎么搞得跟自己求着他表扬似的？！操！
文艺汇演成功的兴奋劲儿，像一针高效兴奋剂，持续在高二（三）班发酵了整个第二天上午。课间时分，气氛依旧热烈。
“你们是没看见台下评委那个表情！”李桐站在讲台旁，唾沫横飞地复盘，手舞足蹈，“唱到第二段的时候，那个秃顶的评委，对，就那个！眼睛都亮了！明显是被我们震撼到了！”
高衍楠在一旁尽职尽责地捧哏，与有荣焉：“那必须的！主要是沈哥那低音，一出来，嚯！那档次！那质感！直接就上去了！还有学神那音准！稳得一批！我跟你们说，我当时就一点儿都不慌了！”
沈云栖破天荒地没趴着睡觉，也没出声嘲讽这俩活宝，只是看似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目光虚焦地落在窗外。但仔细看，能发现他嘴角绷着一条极细微的、试图压制上扬弧度的线，耳朵却分明竖着，把那些夸赞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苏回声依旧雷打不动地在刷他的五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规律而稳定，仿佛昨天的轰动、今天的喧闹都发生在另一个平行宇宙，与他无关。
就在这时，班主任梁老师一脸喜气地拿着几张纸走进了教室，敲了敲讲台：“同学们，安静一下！宣布两个好消息！”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过去。
“首先，当然是祝贺我们班的合唱节目在昨天的汇演中获得了二等奖！非常不错！”梁老师笑着看向大家，教室里立刻响起一阵自豪的掌声。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苏回声身上，笑容更盛：“这第二个好消息呢，是期中考试年级前十的进步奖学金名单下来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觉得毫无悬念，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个角落。
“我们班苏回声同学，以总分断层式第一的绝对优势，获得一等奖学金！大家鼓掌祝贺！”
“牛逼啊学神！”
“实至名归！！”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热烈而理所当然的掌声。
李桐和高衍楠拍得最起劲。沈云栖掀了掀眼皮，瞥了一眼旁边的人，鼻腔里几不可查地哼了一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了一句：“……还行吧。”算是表达了某种程度的认可。
然而，梁老师的话还没完，她笑容欣慰地继续道：“除此之外，年级组还特地增设了一个‘显著进步奖’，用来表彰这次考试中进步异常突出的同学——”
她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最终带着鼓励和惊讶，定格在了最后一排。
“——沈云栖同学！这次考试总分前进了整整一百五十八名！从年级下游进入了中游！尤其是数学单科，比上次高了四十三分！虽然距离顶尖还有很长的路，但这份飞跃式的进步，实在难得可贵！大家同样把掌声送给他！”
“卧槽！！一百五十八名？！”
高衍楠第一个吼出来，声震屋瓦，比他自己得了奖还激动一百倍，猛地一拍桌子，“沈哥牛逼！牛逼普拉斯！！” 教室里瞬间响起一片比刚才更热烈、夹杂着巨大惊讶和起哄的掌声和口哨声。毕竟学神拿第一是日常新闻，沈云栖进步神速可是惊天八卦！
李桐也惊呆了，猛地抓住许听潮的胳膊：“听见没听见没！我就说我的互助小组计划有效吧！梁老师英明！沈哥争气！”
沈云栖本人也完全愣住了。他原本都准备好接受新一轮的“果然如此”的嘲讽或者无视了，压根没想过还有这种展开。他下意识地挺直了点背，脸上那副“关我屁事”的酷哥表情有点绷不住，嘴角控制不住地想往上扬，又被他强行压下去，最后变成一种有点扭曲的、强装镇定的模样，看起来更加滑稽和不自然。
“吵什么吵，”他试图用不耐烦掩盖窘迫，声音不大，但足够周围人听见，“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有什么好嚷嚷的。”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酸葡萄味儿和挑衅，从教室中间飘了过来，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半个班的人清晰听见：
“嘁，一百五十八名？这得是走了什么惊天狗屎运啊？抄答案都没抄这么准的吧？要么就是旁边坐着位‘好邻居’，‘参考’起来特别方便？”
说话的是孙炜，一个成绩总在十名左右徘徊、平时就有点嫉妒苏回声、又瞧不上沈云栖这种“不良分子”的男生。
这话里的暗示，恶毒又低级。
这话一出，教室里的掌声和笑声像是被一刀切断，瞬间低落下去，气氛一下子变得无比尴尬和凝滞。
高衍楠立刻炸了，脸气得通红：“孙炜你他妈放什么狗屁！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李桐也气得柳眉倒竖：“孙炜！没有证据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沈云栖脸上那点不自然和窘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猛地沉了下来，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周身气压骤降。他盯着孙炜，拳头攥紧，骨节发出脆响，眼看就要站起来——
突然，他旁边响起一个平静却无比清晰、带着冰冷质感的声音，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抢在他爆发前切入了战场。
“你的大脑皮层是光滑得连一条褶皱都吝啬生长吗？还是说你的认知水平永远停留在用十二指肠思考的阶段？”
“……”
是苏回声。
他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笔，抬起头，目光冷冽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精准地投向孙炜，语气平稳得像是在朗读一段枯燥的说明书，但吐出的字眼却毒得像眼镜蛇的汁液。
“沈云栖数学最后两道大题的解题路径和我的相似度低于百分之五，且他的辅助线作法更蠢但有效。选择题的选项分布更是毫无关联。你这种基于自身贫瘠智商和龌龊心理产生的恶意揣测，”他顿了顿，微微偏头，像是在观察一个失败的实验样本，然后给出了最终鉴定，“——不仅毫无逻辑，而且拉低了整个教室的平均智商水平，建议你回炉重造一下基本的信息处理能力和道德底线，以免继续污染环境。”
“……”
全班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包括刚才还怒气冲冲的高衍楠和李桐。这……这是苏回声？那个惜字如金、冷漠如冰的学神？他居然……骂人了？还用这种……集科学批判与人身侮辱于一体的、冰冷又极致侮辱的方式？！关键是，他骂人的时候，脸上居然还是没什么表情！
沈云栖也彻底愣住了，攥紧的拳头不知不觉松开了。他扭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回声。这冰山……是在帮他说话？用这种……能把人气得原地升天的方式？
孙炜的脸瞬间涨成了紫红色，像是被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喉咙，眼睛瞪得溜圆，张着嘴，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在苏回声那种纯粹的、基于事实的、降维打击般的冰冷鄙视面前，任何苍白的辩解都显得可笑又可怜。
梁老师也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脸色变得极其严肃，严厉地看向孙炜：“孙炜！立刻向沈云栖同学道歉！没有证据的事情怎么能胡说八道！”
孙炜梗着脖子，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尤其是苏回声那冰冷的视线下，极其不情愿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脸都快埋到桌子底下去了。
沈云栖却没再看孙炜，他的目光还钉在苏回声身上。一种极其古怪的、滚烫的、复杂的情绪在他心里翻江倒海——被维护了？被这个他天天想着怎么找茬、怎么看都不顺眼的死对头，用最意想不到、最他妈别致的方式维护了？
操。这感觉……真他妈是见了鬼了。
下课铃像是解救了所有人的尴尬，适时地响了起来。
苏回声像是随手清理了一件碍眼的垃圾，面无表情地重新拿起笔，低下头，继续刷他的题，仿佛刚才那个用语言进行精准范围攻击的人不是他。
沈云栖还站在原地，看着他那副瞬间恢复平静、仿佛无事发生的冷淡侧脸，心里那点邪火、别扭、震惊和那丝诡异的受用感搅和在一起，变成了一种更加难以形容的躁动和困惑。
他磨了磨后槽牙，最终什么也没说，一脚踢开椅子，发出刺耳的噪音，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背影看起来有点仓促，像是要逃离什么让他心率失常的东西。
高衍楠凑到李桐旁边，声音都在发飘：“桐姐……我刚刚……是出现幻听了吗？学神他……是不是用一种非常文明的方式，把孙炜的脑浆子都骂出来了？”
”
李桐一脸梦幻，喃喃道：“而且他骂人的时候……居然帅得有点人神共愤……我好爽……但又有点害怕……”
与此同时的沈云栖，他觉得苏回声这种状态既新奇又好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