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困兽之斗与守护之刃 ...
-
计划转移小禾的前一天,变故突生。
俞栖迟和白喻枫刚结束一次虚晃一枪的探望行程,车辆驶离康复中心不到两个街区。俞栖迟开车,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后视镜,瞳孔骤然一缩。
那辆黑色的轿车,再次出现了。不远不近地跟着,像一道阴魂不散的影子。
“喻枫,”俞栖迟的声音瞬间冷了下去,带着极度危险的平静,“坐稳。他们来了。”
白喻枫猛地回头,也看到了那辆车。所有侥幸心理在瞬间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淬炼过的警惕。他几乎立刻用右手摸出手机,快速而清晰地给待命的反应小组发送了预定的紧急信号和实时位置。
“反应小组三分钟到位。”白喻枫汇报,声音里没有一丝慌乱,只有全神贯注的冷静。他下意识地用左手护住了自己受伤的右臂,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能在必要时快速行动。
俞栖迟没有再回应。他猛地踩下油门,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加速,试图甩掉跟踪者。
然而,对方显然有备而来。黑色轿车也立刻加速,死死咬住。并且,从侧面的岔路,突然又冲出一辆灰色的面包车,试图别停他们!
“坐稳!”俞栖迟低吼一声,方向盘猛地一打,一个惊险的漂移,堪堪避开了面包车的撞击,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车子冲入一条相对僻静的辅路。这不是巧合,对方显然是想把他们逼入预设的战场!
枪声骤然响起!
“砰!”
后窗玻璃应声而碎!子弹擦着俞栖迟的耳际飞过,击穿了前挡风玻璃,留下一个蛛网状的弹孔。
“低头!”白喻枫厉声喝道,同时猛地压下俞栖迟的肩膀。他自己也伏低身体,左手已经从腰间抽出了配枪——尽管右臂受伤严重影响射击,但他绝不是待宰的羔羊。
俞栖迟眼神冰冷如铁,驾驶技术发挥到极致,车子在狭窄的道路上左右穿梭,规避着后续的射击。碎玻璃溅得到处都是。
“他们火力很猛!”白喻枫透过破碎的车窗观察后方,至少有两支枪在开火。
“他们的目标不是杀人,是想逼停我们!”俞栖迟冷静地判断。对方的射击更多地集中在轮胎和引擎盖,显然想活捉,或者有更恶毒的目的——比如,当着他们的面……
这个念头让两人心底同时一寒。绝不能停车!
然而,祸不单行。前方路口,一辆巨大的渣土车仿佛失控般横向冲出,彻底堵死了去路!
一个完美的陷阱!
“没路了!”白喻枫心沉到谷底。
俞栖迟猛地踩死刹车,同时狂打方向盘。车子在刺耳的噪音中剧烈甩尾,横着滑行了一段距离,终于停下,车头几乎要撞上渣土车的巨大轮胎。
前后夹击,退路已断!
黑色轿车和灰色面包车也停了下来,车门打开,跳下来五六个蒙着脸、手持武器(手枪和一把锯短了枪管的猎枪)的壮汉,呈扇形围了上来,眼神凶狠。
“待在车里!”俞栖迟厉声对白喻枫命令道,下一秒他已经推开车门,以车门为掩体,毫不犹豫地举枪射击!
“砰!砰!”
精准的两枪点射!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歹徒惨叫一声,手腕中弹,武器脱手!另一枪打中了另一人的大腿,使其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俞栖迟的枪法又快又狠,瞬间压制了对方的势头,为反应小组的到来争取着宝贵的秒数。
歹徒们立刻寻找掩体,子弹疯狂地向车门倾泻而来!车门被打得千疮百孔!
白喻枫在车内看得目眦欲裂。他看到俞栖迟被火力压制得几乎无法抬头!他猛地一咬牙,用受伤的右臂艰难地抵住车座稳定身体,左手持枪,透过破碎的车窗,对准一个试图从侧翼包抄的歹徒,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击中了那人的肩膀,虽然不是要害,但成功阻止了他的迂回。开枪的反作用力震得白喻枫右肩一阵剧痛,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但他死死咬住牙,没有哼出声。
“喻枫!”俞栖迟听到枪声,回头看到他苍白的脸和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心脏像被狠狠捅了一刀!
“别管我!看好你前面!”白喻枫嘶哑地喊道,额头上青筋暴起。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急促而熟悉的警笛声!声音正在飞速靠近!
反应小组到了!
歹徒们显然也听到了,攻势出现了一丝慌乱。
“妈的!快!抓不到人就做了他们!”为首的一个歹徒咆哮着,举起了那把威力巨大的短管猎枪,似乎不再顾忌活捉,直接瞄准了驾驶座的方向!
俞栖迟瞳孔急缩!这个距离,猎枪的覆盖面极大,他很难完全躲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更加清脆、更具穿透力的枪响从高处传来!
那名举起猎枪的歹徒的头盔上猛地爆开一团蓝色的烟雾(演习弹标记)!他整个人僵在原地,显然被“击毙”了。
是狙击手!反应小组的狙击手已经就位!
紧接着,尖锐的刹车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数辆警车将现场彻底包围,全副武装的队友们如神兵天降,枪口对准了剩余的歹徒。
“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雷霆般的吼声响起。
剩下的歹徒见大势已去,首领已被“击毙”,纷纷扔下武器,举手跪地投降。
战斗在瞬间开始,又在瞬间结束。
现场一片狼藉,弥漫着硝烟和轮胎烧焦的气味。
俞栖迟第一时间扔下枪,猛地拉开车后门。
“喻枫!”
白喻枫瘫在副驾驶座上,脸色惨白如纸,右手还紧紧握着枪,但右肩处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刚才那一下开枪,显然让他的伤口崩裂了。他额头上全是冷汗,呼吸急促,但看到俞栖迟焦急的脸,还是努力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没……没事……死不了……”
俞栖迟的手指都在发抖,他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伤口,确认不是再次中弹,而是旧伤崩裂,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心依旧疼得厉害。
队友们迅速控制现场,呼叫救护车。
俞栖迟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白喻枫身上,挡住那刺目的血迹。他跪在车边,紧紧握住白喻枫没受伤的左手,声音沙哑得厉害:“笨蛋……谁让你开枪的……”
白喻枫反手用力握了他一下,虽然力气不大,但很坚定:“总不能……一直让你一个人……挡在前面……”
阳光穿过硝烟和尘埃,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照亮了白喻枫虚弱却带着笑意的眼睛,也照亮了俞栖迟眼中那无法掩饰的心疼与后怕。
威胁被直面,并被粉碎。
他们再一次,一起从地狱边缘爬了回来。
救护车的鸣笛声混着警笛渐次清晰,俞栖迟半蹲在车边,拇指轻轻擦过白喻枫额头上沁出的冷汗。队友们正快速清理现场,有人路过时拍了拍他的肩:“栖迟,老顾带医疗队过来了,别慌。”
他没回头,只盯着白喻枫泛白的唇:“疼就说,逞什么强。”
白喻枫睫毛颤了颤,想抬手抹把脸,才动就被右肩的疼拽得倒抽口气。俞栖迟立刻按住他:“别动。”
“那车……”白喻枫喘着气偏头,看向远处被队友围住的黑色轿车,“查得出来头吗?”
“已经让人查车牌和轮胎痕迹了。”俞栖迟声音沉了沉,“敢动真家伙,还设这种围堵的局,不像是之前那些小杂鱼。”
说话间,穿着白大褂的医疗队跑过来,为首的老顾蹲下身掀了掀白喻枫肩上的外套,眉头立刻皱起来:“伤口裂得厉害,得赶紧回医院处理,别感染了。”
俞栖迟扶着白喻枫想让他坐起来,白喻枫却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口,眼神往康复中心的方向瞟了瞟:“小禾……”
“我让小林去盯着了,”俞栖迟立刻懂了,按住他的后颈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没人能靠近她,等你处理好伤口,我们就换地方,这次绝对安全。”
白喻枫这才松了点劲,被俞栖迟小心地扶着往救护车走。路过那些跪地的歹徒时,有人恶狠狠地抬头瞪他们,俞栖迟眼神都没动一下,只把白喻枫护得更紧了些。
救护车车门关上的瞬间,白喻枫靠在担架上,忽然低声笑了笑。俞栖迟正帮他擦额头的汗,听见笑声愣了下:“笑什么?”
“你刚才……”白喻枫偏头看他,眼底还带着疼出来的红,却亮得很,“开枪的时候,比上次训练准多了。”
俞栖迟手一顿,指尖蹭过他发烫的耳尖:“你也没差,右手废了还能打偏包抄的,白队这本事,回去得让队里新人学学。”
“别埋汰我了……”白喻枫咳了声,肩膀又疼起来,他蜷了蜷手指,没再说话,只是偏头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刚才那一瞬间,看到歹徒举猎枪对准俞栖迟时,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只知道不能让他有事。
就像以前无数次出任务,俞栖迟总把他护在身后一样——他们从来不是谁单方面挡在前面,是两个人凑在一起,才敢往最险的地方闯。
俞栖迟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掌心温温的:“救护车直接去备用点的私立医院,离小禾的新住处近。等你好了,我们带她去吃那家你说过的草莓蛋糕。”
白喻枫喉结动了动,轻轻“嗯”了声。
车窗外的阳光越发明亮,把救护车的影子拉得很长。陷阱虽险,但只要身边人还在,就总有从困兽之斗里挣出来的底气——他们手里的守护之刃,从来都不是单刃,是两个人的力气,才磨得那样锋利。
私立医院的病房比之前那间更宽敞安静,窗外是一片绿意盎然的庭院,阳光透过纱帘变得柔和。白喻枫右肩的伤口被重新清创缝合,打了消炎和止痛针,此刻正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昏沉状态。
俞栖迟拉过一把椅子,紧挨着病床坐下。他没有玩手机,也没有看书,只是静静地守着。目光时不时掠过白喻枫因为药物作用而平静的睡颜,落在他重新被厚厚绷带包裹的左肩上,眼神深处是挥之不去的心疼与后怕。
老顾进来查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那个在战场上凌厉果决的俞栖迟,此刻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病床上的人身上。
“情况稳定了,”老顾检查完各项指标,低声对俞栖迟说,“失血多了点,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这只胳膊绝对不能再用劲了。麻药过了会疼得厉害,注意着点。”
“嗯。”俞栖迟点头,声音沙哑,“谢谢顾叔。”
老顾拍拍他的肩膀,没再多说,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病房里再次恢复宁静,只有监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白喻枫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白喻枫的睫毛颤了颤,眉头无意识地蹙起,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压抑的呻吟。麻药的效果正在褪去,尖锐的疼痛开始复苏。
俞栖迟立刻倾身过去,低声唤他:“喻枫?”
白喻枫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到俞栖迟脸上。额头上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嘴唇干得发白。“疼……”他哑声吐出一个字,左手下意识地想往右肩方向探,却被俞栖迟轻轻握住。
“知道,”俞栖迟握着他的手,指腹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像是在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医生说了,会疼一阵。忍一忍,别乱动。”
他拿起旁边准备好的棉签,蘸了温水,小心地湿润着白喻枫干裂的嘴唇。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白喻枫闭着眼,忍受着一波波袭来的剧痛,呼吸变得急促。但手背上传来的温度和俞栖迟近在咫尺的、沉稳的呼吸声,又奇异地成了对抗疼痛的锚点。
“小禾……”他忽然又想起最重要的事,挣扎着想要清醒。
“安全。”俞栖迟立刻回答,语气斩钉截铁,“在新地方,小林和另一位女同事陪着,她很乖,画了画让我带给你看。”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画纸,展开给白喻枫看。
画上是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手拉着手,背景是夸张的大太阳和花朵。虽然笔触稚嫩,却充满了生机。
白喻枫看着画,紧绷的神经似乎松弛了一点,嘴角极其微弱地弯了一下,但随即又被疼痛扯平。
俞栖迟收起画,看着他忍痛的样子,眉头拧得死紧。他按了呼叫铃,护士很快进来,在询问了情况后,为白喻枫追加了一点镇痛剂。
药效缓缓发挥作用,那磨人的尖锐疼痛逐渐变得迟钝而遥远。白喻枫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再次陷入昏睡,只是这次,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
俞栖迟却没有丝毫放松。他替白喻枫掖好被角,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庭院里阳光正好,树影婆娑,一片岁月静好。
但他的内心却丝毫无法平静。
队里的初步审讯结果已经传到了他手机上。那些被抓的歹徒嘴很硬,是受过训练的亡命徒,一口咬定只是寻仇,背后主使和具体目的拒不交代。那辆黑色轿车的来源也追查艰难,像是被精心处理过,线索寥寥。
这绝不仅仅是寻仇。这是一次策划周密、目标明确的行动。失败了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
对方在暗处,像毒蛇一样蛰伏着,等待着下一个机会。而他们的软肋,太过明显。
俞栖迟的目光重新落回白喻枫苍白的脸上。睡梦中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不安,无意识地向他这边侧了侧头,寻求安全感。
俞栖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泡得又酸又软。他伸出手,极轻地碰了碰白喻枫没有血色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
阳光悄悄移动,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洁白的地面上,依偎在一起。
短暂的宁静之下,是更深沉的暗流涌动。守护的责任变得前所未有的具体和沉重。俞栖迟知道,接下来的路,必须更加谨慎,更加警惕。
他必须保护好他,保护好小禾,粉碎所有潜藏的威胁。
这是他此刻,唯一且最重要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