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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度假村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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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贺君屹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口干舌燥中醒来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陌生的吊灯,花了足足十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记忆如同断片的录像带,模糊又混乱。他依稀记得自己昨晚喝了很多酒,然后好像去找了凌疏衡?
大脑里闪过几个破碎的画面:书房温暖的灯光,凌疏衡冷峻的侧脸,自己好像还抓着他的手说了很多话?哭了?然后好像是凌疏衡把他带回了房间?甚至还帮他盖了被子?
想到最后一个画面,贺君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瞬间又被头痛击得倒抽一口冷气。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用力揉着太阳穴,喃喃自语,试图驱散这个荒谬的“记忆”,“肯定是我醉糊涂了做的梦,凌疏衡怎么可能会把我抱回来还盖被子?他没把我扔出去就算仁慈了……”
他成功地说服了自己,将那点模糊的温暖归咎于酒精制造的幻觉。但心底深处,却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希冀,希望那是真的。
然而,这点微弱的希冀很快就被现实的冷水浇灭了。
他洗漱完,像往常一样准备去找凌疏衡,却发现他已经和徐小姐在用早餐了。
接下来的几天,情况更是急转直下。
凌疏衡和那位徐茹卉小姐几乎是形影不离。早餐、午餐、晚餐……所有的用餐时间,坐在凌疏衡对面的,永远是那位温婉含笑、举止得体的徐小姐。
更让贺君屹无法接受的是,那位徐小姐似乎很懂得如何调动气氛,几次三番提议出去走走,看看度假村的风光。而一向喜静、甚至前几天他自己提议时都被冷言拒绝的凌疏衡,竟然没有反对!
贺君屹眼睁睁看着他俩一起出了门,消失在阳光明媚的小径尽头。他只能像个被遗弃的怨夫一样,扒在窗户边上看着,心里酸得直冒泡。
凭什么?!
凭什么他就能答应跟她出去?!
前几天我说破嘴皮子他连门都不出!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了贺君屹的心脏。凌疏衡不会真的看上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徐小姐了吧?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遏制。他开始疯狂地跟踪观察凌疏衡和徐茹卉之间的每一个细节互动——凌疏衡有没有对她笑?有没有主动跟她说话?对她提出的建议是不是比对自己更有耐心?
贺君屹的跟踪手段拙劣得近乎明目张胆。他像一抹怨气冲天的幽魂,远远缀在凌疏衡和徐茹卉身后,目光几乎要在那并行的两人背上烧出两个洞来。看着徐茹卉偶尔俯身对凌疏衡轻笑低语,看着凌疏衡虽不热切却也算得上平和回应,贺君屹恨得牙痒痒,后槽牙都快磨出火星子。
凌疏衡早就察觉到了身后那条尾巴。那几乎实质化的怨念和毫不掩饰的跟踪,想忽略都难。但他本意就是为了避开这条过于黏人、让他心绪不宁的小狗,自然选择了无视,甚至刻意加快了轮椅的速度,拉开了距离。
徐茹卉也注意到了,她回头瞥了一眼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忍不住掩嘴轻笑,调侃道:“凌先生,您那位小护工真是尽职尽责,跟得这么紧,是怕我把您吃了吗?我又不是什么食人花。”
凌疏衡闻言,只是极淡地勾了一下嘴角,语气轻描淡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没事,不用管他。”
正好前方是酒店的一个侧门,人流稍多。凌疏衡操控轮椅,借着人群和建筑的遮挡,几个转弯,轻而易举地就将身后那条技术蹩脚的“跟踪犬”彻底甩掉了。
贺君屹只是愣了个神的功夫,就发现前方的目标消失了!他焦急地四处张望,跑前跑后,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度假村错综复杂的小径里乱转,却再也找不到那两人的踪影。
巨大的失落和恐慌瞬间淹没了他。他像一只被主人故意遗弃在陌生地方的小狗,茫然又无助,最后只能垂头丧气、失魂落魄地独自返回别墅。
他等在客厅,坐立难安,度秒如年,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可能的动静,眼巴巴地等着他的主人回来。
然而,当傍晚时分,他终于等到那两人回来时,看到的景象却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他的心脏,让他瞬间哗啦啦碎了一地。
凌疏衡和徐茹卉是一起回来的,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比出门时更加融洽。
最刺眼的是——凌疏衡的头上,戴着一顶休闲的浅色编织草帽!而徐茹卉的头上,也戴着一顶同款式、同色系,只是细节处略显女式柔美的草帽!
那两顶帽子,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对的!像是情侣款!
夕阳的金辉洒在他们身上,凌疏衡冷峻的眉眼在帽檐的阴影下似乎柔和了些许,徐茹卉走在他轮椅旁,笑靥如花,正侧头跟他说着什么趣事。凌疏衡虽未大笑,嘴角却噙着一丝清晰的、放松的弧度。
郎才女貌,宛如一对璧人。
这个画面像魔咒一样砸进贺君屹的脑海里,砸得他头晕眼花,心如刀绞。
他之前想送给凌疏衡的那顶价格不菲的巴拿马草帽,还被随意扔在角落里,他还没找到机会送出去。而凌疏衡却戴着和别的女人配成对的帽子,笑得那么开心。
原来他不是不喜欢出门,他只是不喜欢和他一起出门。
他当然不知道凌疏衡没有去沙滩,他以轮椅没办法陷进沙子里婉拒了徐茹卉,但是徐茹卉拿着两顶草帽回来时,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他不知道,所以巨大的落差和鲜明的对比,像最残忍的刑具,将贺君屹那颗炽热的心凌迟得血肉模糊。他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幻想、所有的自我安慰,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他死死地盯着那两顶该死的、无比登对的草帽,眼睛红得吓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因为心里的痛已经盖过了一切。
他看见徐茹卉推着凌疏衡的轮椅走向电梯,凌疏衡甚至没有朝他这边看一眼,仿佛他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贺君屹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一尊瞬间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塑,只剩下无边的冰冷和绝望。
他的幻想彻底破灭,连站在旁边当背景板的资格都被剥夺了。现在他连靠近凌疏衡都变得困难,
贺君屹心急如焚,坐立难安。他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才靠近了一点的人,正在被另一个人轻而易举地夺走。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来挽回局面,把凌疏衡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自己身上!
可是他能做什么呢?直接冲上去把徐小姐赶走?他不敢。再去“献计献策”?好像暂时也没机会。
贺君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虑和嫉妒之中,像一只困兽,在原地打转,却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贺君屹也曾想过放弃,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蹿入贺君屹脑海的瞬间,就被他惊恐万分地狠狠掐灭。
只要稍微想象一下那样的场景——再也见不到那张冷峻却让他魂牵梦萦的脸,再也听不到那把低沉冷淡、却能轻易搅乱他心绪的声音,再也触碰不到那微凉的肌肤,再也无法待在他身边,哪怕是远远地看着……
一种近乎窒息的、尖锐的疼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疼得他弯下腰,几乎喘不上气,仿佛心脏真的被一刀一刀凌迟。
怎么可能放弃?反正他做不到。
在他那此前二十多年顺风顺水、肆意妄为的人生里,他从未对任何人或事物产生过如此强烈、如此卑微又如此执拗的恋慕。他像是一个突然找到了此生唯一信仰的信徒,将他所有的热情、专注、甚至自我,都毫无保留地献祭了出去。
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句话以前他听到只会觉得矫情又肉麻,可现在,却精准地描述了他对凌疏衡那种不知如何是好、只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又生怕惹他不快的小心翼翼。
若是在遇到凌疏衡之前,有人告诉他,有一天他会为了一个人如此牵肠挂肚、患得患失、甚至低到尘埃里,他一定会嗤之以鼻,觉得对方疯了。他贺大少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何必自讨苦吃?
可只有当自己真真切切地身处其中,他才明白,情之一字,根本毫无道理可言。
那个人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是微微一个蹙眉,就能让他心慌意乱,反复思索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只是无意间一个放松的神情,就能让他开心得像是赢得了全世界;只是偶尔一句平淡的认可,就能让他甘之如饴,付出百倍努力。
他的心仿佛不再长在自己身上,而是系在了凌疏衡的喜怒哀乐之上。他悲伤,他比他更悲伤;他蹙眉,他比他更焦灼;他若是能有一丝高兴,哪怕那高兴或许与他无关,他也能跟着雀跃好久。
这种情绪完全不由他控制,汹涌而霸道,却让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甚至甘之如饴。
如果最终站在凌疏衡身边的人不是他,他根本没有办法虚伪地说出“祝你幸福”四个字。
只要一想到凌疏衡可能会对别人露出笑容,可能会允许别人触碰他,可能会和别人共度余生,贺君屹就觉得有一股毁灭性的黑暗情绪在胸腔里疯狂滋生,嫉妒得快要发狂。
那不是他的幸福。
那将是剜他的心,喝他的血。
放弃是不可能的。既然无法放弃,那就只能想办法夺回来。
无论用什么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