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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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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江烬的嗤笑声干涩得厉害，在清冷的月光下荡开一圈无奈的涟漪。他没有再看苏祈，而是将视线投向窗外苏家精心打理却毫无生气的花园，侧脸线条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僵硬，甚至流露出一丝罕见的迷茫。
这个问题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两人之间漾开无声的波纹。没有答案，只有夜风吹过阳台，拂动窗帘的细微声响。
苏祈握着那杯温热的姜茶，指尖的热度与心底翻涌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他预想了江烬的各种反应——更恶毒的嘲讽、不屑的否认、甚至再次爆发——却唯独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近乎坦诚的困惑。
这比任何明确的敌意都更让苏祈心慌意乱。
眼前的少年似乎褪去了一层坚硬的铠甲，露出了底下某种同样不知所措的内核。他不再是那个全然冰冷、充满攻击性的敌人，而成了一个同样被某种莫名情绪困扰的、活生生的人。
这种认知让苏祈喉咙发紧，原本准备好的、带刺的回应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看着江烬被月光勾勒出的背影，忽然注意到他那件旧外套的袖口似乎有些磨损，边缘露出了细微的线头。
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这沉默不再是最初的剑拔弩张，却变得更加令人心慌意乱，充满了某种未定义的、蠢蠢欲动的东西。
“……”苏祈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谢谢你的药？你为什么要来？我们到底算什么？所有的问题都显得不合时宜。
最终，是江烬先动了。他像是无法忍受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猛地转回身，目光再次对上苏祈。但那眼神里的戾气消散了不少，只剩下一种烦躁和不知所措的狼狈。
他的视线飞快地扫过苏祈手里的姜茶，又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生硬地问道：“……胃，还疼不疼？”
这句话问得又快又冲，几乎不像关心，更像是一种打破僵局的笨拙尝试。
苏祈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好多了。”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那个论坛的帖子……”江烬忽然又开口，语气依旧别扭，“……我会处理。”
苏祈惊讶地抬眼看他。处理？他怎么处理？
“不用……”苏祈下意识地拒绝，他不希望江烬再因为自己卷入更多麻烦。
“闭嘴。”江烬粗鲁地打断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我说了会处理就会处理。你们苏家不是最要脸面吗？”
他的话依旧不好听，但苏祈却奇异地听懂了他未说出口的意思：他不是为了苏家，或许……只是为了他。
这个念头让苏祈的心跳漏了一拍。
江烬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话里的歧义，表情变得更加不自在。他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个空间里弥漫的诡异气氛，猛地后退一步，拉开了与苏祈的距离。
“我走了。”他生硬地宣布，眼神最后复杂地看了苏祈一眼，那目光深处似乎挣扎着许多未竟之言。
说完，不等苏祈回应，他利落地翻身越过阳台栏杆，身影敏捷地落地，很快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来得突然，去得也匆忙。
只留下阳台上微凉的夜风，和苏祈手里那杯逐渐冷却的姜茶，以及心底那片被彻底搅乱的波澜。
苏祈独自站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动。
月光静静地洒落，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低头看着那杯姜茶，又想起江烬最后那个复杂无比的眼神，和那句充满挣扎的“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所以，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厌恶，却又要一次次地靠近，一次次地做出这些矛盾的、甚至堪称“关心”的举动吗？
苏祈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却又持续地撞击着。
那种感觉，不再是单纯的恐惧或厌恶，也不再是纯粹的感激。
那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陌生、也更加危险的情绪。
仿佛冰封的湖面下，早有暖流暗涌，只待一个契机，便会破冰而出，汹涌澎湃。
而他并不知道，那即将到来的，是毁灭性的洪流，还是……涅槃重生。
夜，还很长。
（第六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