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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心意渐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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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无瑕离去那日,云家的天仿佛都黯了几分。
锦绣将那枚墨麟令贴身收好,如常打理花田、照料铺子,只是偶尔对着院中那盆白兰出神。那是无忧——不,月无瑕最常照料的花。
三日后,陈景明来访。他带来一个锦盒,里面是上好的伤药。
“那日之事,我都听说了。”陈景明语气带着难得的温和,“你...可还好?”
锦绣勉强一笑:“劳陈公子挂心,并无大碍。”
陈景明凝视她片刻,忽然道:“他走了?”
锦绣手中茶盏微微一颤,茶水溅出几滴:“陈公子说的是谁?”
“云无忧,或者说...月无瑕殿下。”陈景明压低声音,“那日靖王府的动静,城里都传遍了。”
锦绣心中一紧:“陈公子慎言。”
“放心,我虽是个商人,却也知轻重。”陈景明叹了口气,“只是提醒姑娘,皇室之争不是儿戏。既然人已经走了,还是早些撇清关系为好。”
锦绣垂眸:“多谢陈公子好意,我自有分寸。”
送走陈景明,锦绣独坐厅中,心中五味杂陈。陈景明说得对,皇室之争确实凶险。可一想到月无瑕离去时那双深情的眼,她便无法将他当作陌路。
是夜,锦绣辗转难眠,信步来到月无瑕住过的客房。推开房门,里面一尘不染,仿佛主人只是暂时外出。
梳妆台上放着一枚玉佩,下面压着一纸信笺。锦绣展开一看,上面是熟悉的清隽字迹:
“锦绣姑娘亲启:不辞而别,实非得已。此玉乃母妃所遗,赠予姑娘,聊表心意。待尘埃落定,必当归来。若有不测...望姑娘珍重。无忧留”
锦绣握着那枚温润玉佩,只觉心头酸涩。她走到书案前,见上面摊着一幅未完成的画——画的是她在花田中回眸浅笑的模样,笔触细腻,情深跃然纸上。
“傻瓜...”她轻抚画中人的眉眼,“既要走,何必留这些念想...”
忽然,窗外传来细微响动。锦绣警觉地回头:“谁?”
一个黑影跃窗而入,跪地行礼:“墨麟卫玄七,参见姑娘。”
锦绣认出是那日救援的黑衣人之一,心中一紧:“可是殿下出了什么事?”
玄七呈上一封信:“殿下已安全抵京,特命属下送来此信。另外...”他压低声音,“殿下嘱咐,请姑娘近日多加小心,靖王的人可能还在城中。”
锦绣展信,上面只有短短数语:“安抵勿念,一切安好。望卿珍重,待我归来。”落款是一个“月”字。
她心中稍安,问道:“殿下在京中可还顺利?”
玄七迟疑片刻:“殿下不让多说...只让姑娘放心。”
锦绣知他为难,不再多问,只道:“替我转告殿下,云家一切安好,不必挂心。”
玄七离去后,锦绣对着那封信出神。月无瑕虽只字未提京中形势,但她能想象其中的凶险。太子新丧,陛下病重,靖王虎视眈眈...他此时回京,无异于自投罗网。
次日,锦绣如常去铺子打理生意。却发现门口围了不少人,对着铺子指指点点。
“就是这家!卖的花有毒!” “听说还把县长千金气病了!” “这种黑心店,早该关门!”
锦绣蹙眉走进铺子,见掌柜一脸愁容:“小姐,不知从哪里来的谣言,说咱们家的花有问题,好些老主顾都来退货了。”
正说着,几个官差模样的人走进来:“云姑娘,有人举报云家花铺以次充好,欺诈顾客。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锦绣心中雪亮——这定是李玉娇的手笔。她从容道:“诸位差爷,云家做生意向来诚信,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是不是误会,去了便知。”官差语气强硬。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且慢。”
陈景明迈步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伙计抬着几箱账本:“云家的账目在此,每一笔交易都有记录。若说以次充好,还请拿出证据。”
官差面面相觑。陈景明又道:“况且,云家与陈家是生意伙伴,若云家有问题,我陈家也脱不了干系。诸位是要连陈某一起带走么?”
为首的官差顿时软了下来:“陈公子说笑了...许是有人诬告,我等这就去查清。”
待官差离去,锦绣向陈景明道谢:“今日多亏陈公子解围。”
陈景明摇头:“姑娘何必客气。只是...”他压低声音,“这明显是冲着你来的。可是因为...他的事?”
锦绣默然。陈景明叹道:“我虽不知详情,但也猜到几分。姑娘,听我一句劝,皇室之争不是我们能掺和的。更何况...”他顿了顿,“他对你未必是真心。”
锦绣抬眼:“陈公子何出此言?”
“他若真心待你,怎会一走了之,留你面对这些?”陈景明语气激动,“他分明是利用...”
“陈公子!”锦绣打断他,“这是我的私事,不劳费心。”
陈景明一怔,眼中闪过受伤之色:“原来...姑娘早已心属于他。”
锦绣别开视线:“我与殿下只是萍水相逢,谈不上心属。只是既救了他,便不会半途而废。”
陈景明沉默良久,终是苦笑:“既如此,陈某不便多言。只是姑娘若遇难处,陈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送走陈景明,锦绣只觉心力交瘁。她何尝不知月无瑕的身份带来的麻烦?可一想到那双含笑的眼,她便无法后悔。
是夜,锦绣独自在院中徘徊,忽见墙头跃下一个身影——竟是玄七去而复返。
“姑娘,殿下有急信。”玄七神色凝重,“靖王的人可能要对云家下手,请姑娘即刻随我转移。”
锦绣心中一紧:“父亲他们...”
“已安排人手保护。”玄七递上一封信,“这是殿下亲笔。”
锦绣展信,上面字迹潦草,显是匆忙写就:“皇叔已知你与我关系匪浅,恐对你不利。暂避锋芒,待我解决京中事宜,必接你团聚。千万珍重。无忧”
她心中暖流涌动,却摇头道:“我不能走。若此时离去,反倒坐实了云家与殿下有染。父亲年事已高,经不起奔波。”
玄七急道:“可是殿下吩咐...”
“替我转告殿下,”锦绣语气坚定,“云锦绣不是需要人庇护的娇花。他既将云家托付于我,我自有办法应对。”
玄七还要再劝,忽听前院传来喧哗。两人对视一眼,俱是面色一凛。
前院里,果然又是李玉娇带着家丁前来。今日她打扮得格外娇艳,见到锦绣便笑:“云姑娘,别来无恙?”
锦绣从容施礼:“李小姐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李玉娇把玩着手中团扇:“听说云家近日不太平,特来探望。”她目光扫过院中,“怎不见云公子?可是...走了?”
锦绣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笑:“表兄回家乡去了。李小姐若是寻他,怕是来晚了。”
“是么?”李玉娇轻笑,“可我怎听说,云公子其实是...”她故意压低声音,“某位贵人呢?”
锦绣面色不变:“李小姐说笑了,表兄只是寻常书生。”
李玉娇忽然凑近,在她耳边低语:“云锦绣,别装了。那日靖王府的事,我都知道了。”她直起身,声音转冷,“你若识相,就老实交代他的下落。否则...”
“否则如何?”一个声音从廊下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月无瑕不知何时站在哪里,一袭墨色长袍,神色冰冷。虽戴着半张银面具,但那通身气度,分明就是当日惊艳花市的云无忧!
锦绣心中巨震——他怎会在此?不是已经回京了么?
李玉娇又惊又喜:“云公子!你...你没走?”
月无瑕缓步上前,将锦绣护在身后:“李小姐深夜带人闯入民宅,所为何事?”
李玉娇被他气势所慑,一时语塞:“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月无瑕声音更冷,“只是奉了靖王之命,来探听消息?”
李玉娇面色骤变:“你...你怎知...”
月无瑕轻笑:“回去告诉皇叔,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云家的事,不劳他费心。”
李玉娇惊疑不定地打量他:“你果然是...”
“送客。”月无瑕不再看她,转身对锦绣柔声道,“没事了。”
待李玉娇一行人狼狈离去,锦绣急忙拉着他回到房中:“你怎么回来了?京中...”
“放心,京中安排好了。”月无瑕摘下面具,露出疲惫的面容,“听说皇叔要对你不利,我实在放心不下。”
锦绣心中一暖,却嗔道:“胡闹!你若出事...”
“不会有事。”月无瑕握住她的手,“我已经不是三个月前那个任人宰割的月无瑕了。”他凝视着她,“倒是你,为何不肯听安排离开?”
锦绣垂眸:“云家是我的责任,我不能一走了之。”
月无瑕轻叹:“你还是这般倔强。”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匣子,“这个给你。”
匣中是一枚凤形玉佩,与月无瑕那枚龙佩正好一对。
“这是我母妃的遗物。”月无瑕轻声道,“她说要留给未来的儿媳。”
锦绣耳根发热:“殿下...”
“叫我无忧。”他执起她的手,“那日走得匆忙,有句话没来得及说——”他深深望进她的眼睛,“待我解决京中事宜,必以江山为聘,迎你为后。”
锦绣心中巨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月无瑕却笑了:“吓到你了?”他轻抚她的脸颊,“不必现在回答。等我回来,再听你的答案。”
窗外忽然传来玄七的咳嗽声。月无瑕蹙眉:“我得走了。”
锦绣下意识拉住他的衣袖:“一切小心。”
月无瑕回身,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吻:“等我。”
夜色中,他跃窗而去,如一道墨影消失在黑暗中。锦绣抚着额间残留的温热,只觉心跳如鼓。
而此刻,县长府中,李玉娇正对镜流泪,眼中满是怨毒。
“云锦绣...你等着!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她猛地摔碎铜镜,对外面喊道:“备车!我要去靖王别院!”
窗外,月隐星沉,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