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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同榻而眠 ...

  •   夜色深浓,寒气侵骨。

      喝了药,明世因的高热退了些,但脑袋依旧昏沉,更重要的是,一种冰冷的恐惧随着夜色弥漫开来,让他坐立难安。

      只要一想到凌子期可能就潜伏在附近,甚至伪装成了他的“师弟”,他就觉得黑暗中处处都是杀机。

      容丞处理完事务,准备回房休息。

      明世因立刻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紧紧黏了上去。

      “师尊~”

      他拖着长音,因为鼻塞和咳嗽,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却努力挤出平日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长夜漫漫,寒气逼人,您一个人睡,冷不冷啊?寂不寂寞啊?”

      容丞脚步未停,甚至没分给他一个眼神:“不冷。”

      “我冷啊!”

      明世因快走两步,拦在容丞面前,裹紧了身上的厚毯子,做出瑟瑟发抖的样子,“您看我,病得这么重,一个人睡在那冰冷的客院里,万一半夜病情加重,咳死了都没人知道!您忍心吗?”

      容丞终于停下,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宗门有医馆弟子夜间值守。”

      “那多麻烦人家!”

      明世因理直气壮,“我这不是就近就有您这位最好的‘良药’嘛。”他眨巴着因为发烧而水润的眼睛,试图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可惜演技过于浮夸,“师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就收留我一晚吧?我打地铺就行。绝对不打扰您。”

      容丞不为所动,绕过他继续走向屋内。

      明世因一看卖惨无效,立刻换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皮样,亦步亦趋地跟着,嘴里喋喋不休:

      “哎呀,师尊您看,我这病可是因为给您当徒弟才累出来的!您得负责到底啊。”

      “要不这样,您让我进去,我给您守夜。保证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我睡觉可老实了,真的!不打呼噜不磨牙不说梦话,睡着了跟死了似的……”

      容丞推开卧室门,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明世因立刻闭嘴,但一只脚已经卡在了门缝里,摆明了不肯退让。

      他脸上那点强装出来的嬉笑慢慢褪去,眼底深处那抹被病气和恐惧熬出来的、真实的惶然终于藏不住,泄露了出来。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沙哑和不易察觉的颤抖:“……师尊,就一晚。我……我保证不吵您。我就是……就是有点怵晚上的风……”

      他胡乱找了个借口,眼神却飘忽着不敢看容丞。

      容丞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似乎看穿了他拙劣借口下真实的恐惧。

      就在明世因以为又要被无情拒绝,甚至准备好死抱着门框不撒手的时候,容丞却侧身让开了门口。

      “闭嘴。”

      容丞淡淡吐出两个字,语气听不出喜怒,“进来。若发出半点鼾声,便扔出去。”

      明世因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立刻像条泥鳅一样哧溜钻了进去,生怕容丞反悔。

      容丞的卧房一如既往的清冷整洁,弥漫着淡淡的冷香。

      明世因一进去就有点手足无措,刚才的死皮赖脸劲儿瞬间瘪了下去。

      容丞自顾自脱去外袍,于床榻外侧躺下,阖眼,仿佛他只是屋里多出来的一件摆设。

      明世因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眼一闭,心一横,蹑手蹑脚地走到床榻另一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飞快地躺了进去,紧紧贴着最里侧的床沿,把自己缩成一团,尽量减小存在感。

      两人中间隔着的距离宽得能再躺下一个人。

      黑暗中,寂静无声。

      明世因屏住呼吸,全身感官却提升到了极致,仔细聆听着窗外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心脏因为紧张和恐惧而砰砰直跳。凌子期……会不会就在外面?

      他越想越怕,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犹豫了半晌,他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朝着容丞的方向挪动。

      先是手指悄悄碰到了容丞的衣袖,见对方没反应,又大胆了些,将半边身子靠了过去,最后几乎是将后背紧紧贴在了容丞的臂膀上,感受到那透过衣料传来的、令人安心的体温和沉稳气息,他狂跳的心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安全了……暂时。

      他满足地喟叹一声,像是终于找到了巢穴的幼兽,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浓重的困意席卷而上。

      他甚至无意识地用脑袋蹭了蹭容丞的肩膀,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很快便发出了均匀而轻微的呼吸声,沉沉睡去。

      全然没了刚才保证的“睡着了跟死了似的”样子。

      容丞在黑暗中睁开眼,感受着臂膀处传来的、不同寻常的热度和那一点点小心翼翼的依赖。

      他并未动弹,只是极轻地蹙了一下眉,复又闭上眼。

      罢了。
      且容他这一晚。

      深夜,万籁俱寂。

      容丞睡眠极浅,几乎是立刻便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

      原本只是小心翼翼贴着他手臂的明世因,不知何时竟翻了个身,面对着他。

      然后,像是循着热源的幼兽,在睡梦中无意识地靠了过来。

      先是手臂搭上了他的腰,接着,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滚烫的额头抵着他的下颌,呼吸间的热气尽数喷洒在他的颈窝,带着病中特有的灼人温度和淡淡的药味。

      一条腿也不安分地挤了过来,压住了他的衣角。

      整个人如同藤蔓般,紧紧地、毫无缝隙地缠抱住了他。

      明世因似乎在做着什么不安的梦,眉头紧蹙,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抱着容丞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溺水之人抱着唯一的浮木。

      容丞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他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

      即便是幼时,也鲜少与人同榻,更遑论这般紧密的纠缠。

      陌生的体温和气息如此霸道地侵袭着他的领域,本该令他极度不适,甚至立刻将人推开。

      然而……

      怀中这具身体滚烫得不正常,那细微的颤抖并非伪装,而是病弱与梦魇交织下的真实反应。

      那依赖全然,甚至带着点孤注一掷的意味。

      容丞垂眸,在适应了黑暗的视线里,能隐约看到明世因近在咫尺的睡颜。

      褪去了白日里所有的伪装、狡黠或尖锐,此刻的他,看起来异常年轻,甚至有些脆弱。

      因为发烧,唇瓣干涸起皮,长睫湿漉漉地垂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那紧紧环抱着他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容丞抬起的手,在空中停顿了许久。

      最终,落下的不是推开,而是极其轻微地、试探性地,放在了明世因汗湿的后背上。

      掌心下的脊背单薄,隔着中衣都能感受到其下凸起的脊椎骨节和异常的高热。

      明世因似乎感受到了这抹微凉的触碰和轻微的重量,在梦中呜咽了一声,反而更加用力地往他怀里钻了钻,寻求着更多的安抚和温暖。

      容丞沉默地保持着这个姿势,任由明世因将他当做大型的安抚玩偶死死抱住。

      那只放在明世因后背的手,也并未收回,就那样生疏而僵硬地停在那里,仿佛一座沉默的山,镇守着怀中人不安的梦魇。

      夜风吹过窗棂,发出细微的呜咽。

      容丞睁着眼,望着帐顶模糊的纹路,感受着颈间灼热的呼吸和胸前沉甸甸的重量。

      一种极其陌生的、难以言喻的感觉,在他素来平静无波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麻烦。
      却……似乎并非全然难以忍受。

      他极轻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彼此都更舒适些,并未试图挣脱那过于用力的拥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同榻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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