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偏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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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相殿。
阴影稠浓，寂静无声。
那两张永恒的笑脸与哭脸面具，如同亘古不变的标尺，静立于空荡王座之下。
空气微不可查地扭曲了一下，如同水波荡漾。
白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凝聚显现，依旧是一身宽大纯白的袍服，脸上覆盖着那副僵硬诡异的笑脸面具。
她静立于王座之下，如同融入背景的苍白剪影，无声无息。
高处的王座依旧空荡。
但那平淡、中性、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却精准地直接响彻在她的脑海：
“说。”
白微微垂首，脑中那冰冷平板的声音毫无波澜地开始回禀，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复述数据：
“已见过容丞。”
“讯息已带到。问其，是否确定收留知晓组织秘辛之刺客。”
她略作停顿，脑中的声音似乎有那么一丝极其微不可查的凝滞，但很快恢复平板：
“其回应：”
“‘旭日秘辛，与本座何干。’”
“‘能反噬本座者，绝非是他，亦非凭缚魂绫可断。’”
白继续复述，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语调：“其言：人既入其门，生死荣辱，皆归于其。”
“最后警告：”
“‘旭日之手，伸得太长了。’”
复述完毕，白静静地站在原地，如同没有生命的傀儡，等待下一步指令。
大殿内陷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空荡王座周围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加幽深难测。
良久，无相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依旧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喜怒，仿佛刚才听到的并非挑衅，而是一句寻常问候：
“知道了。”
再无他言。
白微微躬身，身影如同褪色的水墨，悄无声息地融入殿内更深沉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
唯有那两张笑脸与哭脸面具，在幽绿的魂灯照耀下，永恒地维持着它们诡异的表情。
寂静重新笼罩了一切。
九幽界并非全然死寂，在远离核心殿宇的偏僻角落，也存在一些边缘地带，勉强维系着稀薄的、扭曲的生机。
一片被称为“泣血林”的枯木林便是如此。
这里的树木枝桠扭曲，叶片呈暗红色，如同干涸的血迹，林间弥漫着淡淡的腐殖质和阴冷气息，寻常旭日成员绝不会无故踏足于此。
然而，此刻却有一道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蹲在一棵形态狰狞的枯树下。
正是谢灵宇。
他褪去了那身玄色劲装，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便服，脸上带着一种与暗弩成员身份截然不同的、近乎柔软的专注。
他掌心摊着几粒偷偷带来的、不含阴煞之气的普通灵谷，正极轻极轻地吹着口哨，试图引诱着什么。
悉悉索索……
一阵细微的响动从枯木根部的洞穴里传来。紧接着，一只皮毛稀疏、眼睛大得离谱、长得有些丑萌丑萌的小型幽暗生物怯生生地探出了脑袋。
它看起来像是一只变异了的鼬鼠，浑身散发着微弱的阴气，却是这片死寂树林里难得的活物。
谢灵宇眼睛一亮，脸上露出纯粹欣喜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将灵谷粒推过去，声音压得极低，温柔得不可思议：“嘘……别怕，快吃吧。”
那小幽鼬警惕地嗅了嗅，最终还是抵不住食物的诱惑，飞快地叼起灵谷，缩回洞里咔哧咔哧地吃起来。
谢灵宇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做了什么无比开心的事情。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水囊，倒了一点清水在一片干净的叶子上，轻轻推过去。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全身心都投入其中，以至于完全没有察觉到……
在他身后不远处，一棵更为高大的泣血木的阴影里，顾屿如同冰冷的雕像般静立着。
他不知已来了多久。
玄色的劲装完美融入阴影，周身气息收敛得滴水不漏，连呼吸都近乎停滞。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审视着一切计划与数据的眼睛，此刻正落在谢灵宇那带着傻气的、温柔的笑容上。
顾屿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冷硬得像一块寒铁。
但他并没有出声制止，也没有如同以往发现手下有任何“不必要”行为时那样，立刻给予冰冷的训斥或惩罚。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
看着那个在暗弩中以惊人的细心和数据处理能力被他勉强认可、却又因其过分“柔软”而时刻感到头疼的下属，此刻正用那双能精准捕捉最微小数据波动的手，温柔地喂着一只丑陋弱小的低阶幽兽。
看着那家伙脸上露出那种在暗弩绝对不允许出现的、毫无防备的、甚至称得上“愚蠢”的快乐表情。
愚蠢。
低效。
毫无意义。
顾屿身为指挥官，他的理智冰冷地列出这些评价。
……但却并未像以往那样，立刻升起驱逐或抹杀的指令。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阴影里，看着谢灵宇喂完了灵谷，又看着那小幽鼬试探地喝了几口水，最后看着谢灵宇心满意足地、小心翼翼地收拾好一切。
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无人后，才像做完坏事的小动物一样，轻手轻脚却又带着点雀跃地溜走了。
直至谢灵宇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枯木林深处，顾屿才从阴影中缓缓走出。
他走到那个小洞穴前，低头，冷漠地看了一眼里面那只因为感受到更强大气息而吓得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的小幽鼬。
然后，他抬起脚……
却并非踩下，而是用靴尖极其轻微地，将洞口几片枯叶拨得更开了一些，让那点谢灵宇留下的清水叶子更显眼些。
做完这个微不足道、甚至与他本性完全相悖的动作后，顾屿面无表情地转身，玄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泣血林重归死寂，只有那只小幽鼬还在洞里瑟瑟发抖，不明白刚才那恐怖的威压为何而来，又为何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偏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