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两场追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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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泼洒在南国皇城的飞檐斗拱之上。
宫墙的阴影浓得化不开，只有远处巡夜侍卫手中灯笼摇曳的微光，在青石板上拖出长长短短的、鬼魅般的影子。
一抹几乎融进黑暗的红影，贴着冰凉的宫墙根无声滑行。
明世因屏住呼吸，像一只夜行的猫，精准地避开一队队巡逻的侍卫。
他心头那股因白日里顾屿异常反应和那小皇子身份勾起的好奇心，烧得正旺。这深宫禁苑，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更大、更精致的笼子，闯一闯，正好打发这无聊长夜。
他目标明确，直指白日打听到的、南国小皇子所居的“清辉阁”方向。
就在他悄无声息地掠过一处僻静宫苑的月亮门时，身形猛地顿住，如同被无形的线拉扯住，硬生生钉在原地。
苑中那棵古老的桂花树下，立着一个人。
一身白衣几乎与清冷的月华融为一体。
那人负手仰头，望着天际那轮将满未满的月亮，侧脸线条在朦胧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疏离与静谧。
他站在那里，仿佛已站成了这庭院的一部分，与风声、虫鸣、乃至流淌的时光都浑然一体。
明世因的心脏骤然缩紧！
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竟丝毫没有察觉！
一股冰寒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他，比夜露更冷，直透骨髓。
这绝非宫中的侍卫或寻常修士！
杀意本能地汹涌而起。
明世因腰身一拧，足下发力，整个人如一张拉满的弓激射而出，并非后退，而是直扑那月白身影。
指间淬毒的薄刃撕裂空气，带起一丝微不可闻的尖啸，直刺对方后心！速度之快，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红色残影。
必须先下手为强！
然而……
就在他暴起的刹那，那望月的人，动了。
他甚至没有回头。
只是随意地，如同拂去肩头一片并不存在的落叶，将那只负在身后的手，向后轻轻一拂。
食指与中指微屈，精准地、轻描淡写地迎向了那点疾刺而来的淬毒寒芒。
“叮……”
一声极轻微、却清晰得如同敲击在耳膜上的脆响。
明世因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却柔韧的力量顺着刃尖猛地传来，并非刚猛冲击，却带着一种绝对的“停滞”意味。
他整条手臂瞬间酸麻剧痛，那柄特制的薄刃竟拿捏不住，脱手飞出，悄无声息地没入远处深色的草丛。
而他前冲的势头，也被这股力量轻而易举地化解，整个人如同撞入一团无限深广的云絮，被温柔却绝对地定在了原地，距离那月白身影仅三步之遥，再难寸进。
明世因脸上的狠厉与决绝瞬间凝固，化为彻底的、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是什么修为？！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直到此时，那身影才缓缓转过身来。
清辉恰好漫过云层，落在他脸上。
眉目清峻，却似远山覆雪，不带丝毫烟火气。
肤色冷白，在月光下恍若寒玉。
那双眼睛最深，平静无波地看向被定在原地、满脸惊怒却动弹不得的明世因。
然而，与那冰冷表象截然不同的是，他的目光在触及明世因脸庞的瞬间，极其细微地停顿了一下。
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复杂神色。
像是确认，像是久寻终得的释然，又像是一点深藏的、不容置疑的决断。
没有质问，没有警告。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流落在外、沾染风尘、必须即刻带回的所属之物。
明世因被这目光钉住，一种比方才被武力压制更深沉的寒意从心底冒出。
他喉咙发紧，想喝问，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周身灵力气机已被彻底锁死，连指尖都无法颤动。
那人静静看了他片刻，目光从他因惊怒而略显苍白的脸，滑到他空荡荡、微微颤抖的手，最后重新落回他眼中。
然后，他开了口，声音清冷平稳，却莫名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定力：
“此地非你久留之处。”
语气平淡，却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可更改的事实。
他的视线扫过明世因那身扎眼的红衣，掠过他眼底深处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裂魂之症而隐隐透出的焦躁与不稳，那眸色似乎又沉静了几分，带着一种了然。
“随我回去。”
这四个字，他说得极轻，却重逾千钧，没有丝毫商量余地，仿佛这只是唯一且必然的归途。
说完，他不再看明世因，仿佛一切已定，重新转过身，依旧负手望月。
周身那迫人的气息稍稍收敛，却依旧如同无形的樊笼，将明世因牢牢困于方寸之地。
那禁锢之力微微一松，明世因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全靠一股倔强硬撑着站稳。
然而，预想中的愤怒咒骂或是狼狈逃窜并未发生。
明世因脸上那惊骇与屈辱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古怪的、近乎灼热的光芒。
他那双眼猛地亮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紧紧黏在容丞身上，从头到脚，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仿佛要将他每一寸都刻进眼里。
方才那绝对的力量压制，那轻描淡写却深不可测的修为，那冰冷疏离却又带着某种致命吸引力的气息……像是一把火，瞬间点燃了他骨子里最原始、最疯狂的慕强本能。
恐惧？那是什么？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恐惧只会转化为最炽热的兴奋与……占有欲。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因为方才的窒息感还有些沙哑，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挑衅：“回去？跟你回去？”
他眼神灼灼，像盯上猎物的毒蛇，又像发现了主人的流浪犬，一步步，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重新走向容丞，完全无视了两人之间那天堑般的实力差距。
“凭什么？”
他在离容丞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微微仰头，直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嘴角勾起一个妖异又大胆的弧度，“就因为你比我强？”
容丞终于再次转过身，月光洒在他毫无波澜的脸上。
他看着去而复返、眼神彻底变了的明世因，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明世因却像是得到了什么鼓励，笑容越发灿烂，也更加危险。
他忽然抬起手，不是攻击，而是极其大胆地、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容丞垂落的袖口，触手冰凉丝滑。
然后，他收回手，看着容丞，清晰无比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喂，你这么强……”
“我喜欢你。”
“带我走吧。”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坦荡无比，仿佛这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宣言，而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那双狐狸眼里闪烁着纯粹到近乎野蛮的倾慕和势在必得的光，所有的惊惧、算计、甚至方才那点裂魂带来的焦躁，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烈的“兴趣”所覆盖。
树下，空气仿佛凝滞了。
容丞看着眼前这个前一刻还要打要杀、下一刻就直言“喜欢”的红衣蛊师，那双万年寒潭般的眸子里，终于清晰地掠过一丝极淡的……愕然。
而另一处，顾屿玄色的身影独立于京城最高的塔楼飞檐之上，寒风鼓动他的衣袍。
他面沉如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脚下沉睡的庞大皇城。
魂印的感应时断时续，被轮回之力干扰得厉害，但他能确定，谢灵宇就在皇宫。
那个总是安静待在角落、摆弄那些精密零件、偶尔会因为他的靠近而微微绷紧身体、眼神清澈又带着点懵懂的下属……
必须找到他。
必须带他回去。
玄色的身影融入夜色，朝着感应最模糊却也最执着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掠去。
宫墙内外，两场追寻，皆迫在眉睫。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两场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