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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迷雾重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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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子轩溜溜达达地凑到谢灵宇旁边,拿起那本记载着“拉克”传说的旧书,又扯着客栈老板问东问西,把关于“千层皮”、“撕皮化形”的零碎信息拼凑起来。
“皮肤像千层糕……撕下来能变假人……”
齐子轩摸着下巴,眼神越来越亮,“温氏那些傀儡新娘,虽然核心是邪阵抽魂,但那皮囊做工精细,栩栩如生,几乎能以假乱真……如果只是普通傀儡术,没必要把外表做得这么完美,除非……”
他猛地一拍桌子,把旁边正在走神的明世因吓了一跳。
“除非那皮囊本身,就是‘原材料’!”
齐子轩兴奋地压低声音,“那些新娘的‘皮’,可能根本不是做出来的,而是……从某种东西身上‘撕’下来的!温氏不过是得到了这些现成的‘皮’,再加以利用!”
谢灵宇闻言,也露出恍然的神色:“齐公子是说……温氏并非源头,他们也只是得到了拉克的‘皮’,并用邪阵赋予其魂力驱动?”
“没错!”
齐子轩打了个响指,“那邪阵抽取魂魄,注入挂坠,再通过挂坠控制披着‘拉克皮’的傀儡!这样一来,就算阵法被破,别人也只会查到温氏头上,真正的幕后黑手——那个能‘产皮’的拉克,反而安全了!”
顾屿冷声道:“如何找到拉克?”
齐子轩嘿嘿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罗盘状物件,上面指针颤动着:“刚才在温家,我顺手捞了点那傀儡身上残留的、非金非木的碎屑。这玩意儿对特殊气息敏感得很……跟着它走!”
事不宜迟,众人立刻动身。
容丞也从里间走出,面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只是目光掠过明世因时,依旧带着那种令人心慌的深沉。
跟着罗盘的指引,他们离开城镇,再次进入落月村后的深山。
越往深处,林木愈发茂密阴森,连鸟兽声都稀少起来。
最终,罗盘指针在一处被藤蔓几乎完全遮掩的山壁前疯狂转动。
“就是这儿了!”齐子轩拨开厚厚的藤蔓,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一股混合着泥土和某种奇异腥甜的气息从中涌出。
容丞率先步入,清光微漾,照亮前路。顾屿护着谢灵宇紧随其后,明世因和齐子轩断后。
洞穴初极狭,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洞顶垂下无数钟乳石,发出幽幽磷光。而溶洞中央的景象,却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一个身形与人类无异、但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叠层状、仿佛由无数半透明薄膜堆积而成的“人”,正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
它手中拿着一把骨刀,正小心翼翼地从自己手臂上,剥下一层薄如蝉翼、却完整无比的“皮肤”!那被剥落下的皮肤落在地上,竟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渐渐变化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这就是拉克!
似乎是察觉到闯入者,那拉克猛地回头。
它的脸也与人类相似,但眼睛是全黑的,没有眼白,耳朵尖长,此刻正闪烁着凶戾的光芒。
“嘶!”
它发出一种非人的尖啸,猛地将手中刚剥下的“皮”朝众人掷来!
那皮在空中迅速舒展,竟然化作一个手持利刃、面目模糊的傀儡,直扑过来。
与此同时,溶洞四周的阴影里,窸窸窣窣地站起了数十个同样由“拉克皮”化成的、形态各异的傀儡,将众人团团围住!
“果然是你!”
明世因短刃在手,厉声喝道,“湖里那些新娘是不是你搞的鬼?!”
那拉克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与怨毒,用生硬的人语尖声道:“温氏……贪婪……自取灭亡!我……只是给了他们想要的‘皮’……是他们自己……用邪阵作孽!”
它的话印证了齐子轩的猜测。
温氏不过是它抛出来的替罪羊。
“那些女子的魂魄呢!”
谢灵宇急问。
拉克发出桀桀怪笑:“魂魄?美味的养分……当然……吃掉了!”
话音未落,它身影猛地向后一缩,融入阴影,而那些由它皮囊化成的傀儡则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大战瞬间爆发。
容丞清光扫荡,顾屿刀罡凌厉,明世因蛊虫飞舞,谢灵宇和齐子轩也从旁策应。
傀儡数量虽多,但失去拉克直接操控,动作略显呆滞,很快被清理大半。
然而,那拉克本体却极为狡猾,借助溶洞复杂地形和自身能随意“蜕皮”隐匿的能力,不断偷袭,尤其针对修为较弱的谢灵宇和明世因。
一次,它竟从谢灵宇头顶的钟乳石上悄然剥下一层皮,化作利爪直抓天灵盖。
顾屿反应极快,一刀斩碎利爪,将谢灵宇牢牢护住,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
另一次,它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明世因身后,骨刀直刺后心。
容丞甚至未回头,反手一道凝练指风弹出,精准地将那骨刀连同拉克半条手臂一同震碎。
同时身形一闪,已挡在明世因身前,月白袍袖拂过,将后续攻击尽数化解。
明世因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挺拔背影,心跳如鼓。
最终,在众人合力之下,那拉克被逼到溶洞死角。它怨毒地看着众人,尤其是容丞和顾屿,嘶吼道:“你们……破坏了我的游戏……等着……我的族人……会……”
话音未落,它整个身体猛地爆开,化作无数飞舞的、半透明的皮肤碎片,如同漫天飞雪,随即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地狼藉和那股腥甜的气息。
溶洞内重归寂静。
真相大白。
所谓的“新娘沉湖”,不过是拉克利用温氏的贪婪,布下的一个残忍游戏,目的或许只是为了汲取魂魄,或许另有图谋。
而温氏,则成了完美的替罪羊。
案子了结,但众人心情却并不轻松。
拉克临死前提到的“族人”,像一片阴云,笼罩在心头。
离开溶洞,重返山林,阳光刺眼。
明世因看着走在前方的容丞,又想起方才他毫不犹豫挡在自己身前的一幕,心里那点悸动再也压抑不住。
荒僻山径。
两拨人于此分道扬镳。
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齐子轩笑嘻嘻地冲明世因挥手:“明师兄,以后有空找我玩啊!记得请我喝喜酒!”
换来明世因一个没好气的白眼。
谢灵宇看着顾屿冷硬的侧脸,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低声道:“顾公子……保重。”
顾屿“嗯”了一声,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瞬,便率先转身,玄色身影朝着与九幽接壤的晦暗方向行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谢灵宇顿了顿,快步跟上,青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弥漫的薄雾中。
容丞看向明世因,语气平淡:“走了。”
明世因心里正因离别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而烦躁,闻言哼了一声,也没多说,跟着容丞踏上另一条通往云雾缭绕仙山的路。
容丞并未御剑,只是看似寻常地迈步,然而每一步踏出,周遭景物便飞速倒退,山川河流如同浮光掠影。
明世因不得不提起全部精力才能跟上,心里暗骂这厮显摆修为。
不知行了多久,前方出现一座直插云霄、气势磅礴的仙山,云雾缭绕间可见琼楼玉宇,仙鹤翔集。
山门处巨石镌刻着两个古朴大字——顺谛。
就在明世因脚踏上顺谛宗地界青石板的瞬间……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无数破碎的画面、混乱的记忆、汹涌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入他的意识!
冰冷的训练场,残酷的淘汰,代号“绯刃”的荣耀与血腥……旭日组织的森严等级,无相殿的阴影……接到刺杀顺谛宗天才容丞的任务……那夜潜入书房,自以为是的偷袭……然后是被绝对力量碾压的惊骇,被强行留下、收为徒弟的屈辱与不甘……在顺谛宗的点滴,抄书,顶嘴,试探,还有那日益滋生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愫……离合引的反噬,神魂撕裂的痛苦……下界历劫的懵懂……以及,最后清晰地定格在——容丞那双深不见底、却一次次将他从深渊拉回的眼睛……
所有的记忆,连同被封印的修为,在这一刻尽数回归!
明世因猛地僵在原地,脸色瞬间苍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那双总是带着狡黠或叛逆的眼里,此刻充满了巨大的震惊、茫然、以及……翻江倒海般的复杂情绪。
他……想起来了。
全部。
他是明世因,旭日的“绯刃”,也是容丞强收的徒弟。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前方几步外已然停下脚步、正静静看着他的容丞。
容丞的目光依旧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
他看着明世因眼中剧烈的动荡,看着他脸上血色褪尽,看着他周身气息从浮躁变得沉凝、继而爆发出属于“绯刃”的锐利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
没有了插科打诨,没有了刻意挑衅,也没有了那层失忆带来的懵懂滤镜。
此刻的对视,是真实的、带着过往所有纠葛与伤痛的、赤裸裸的审视。
明世因喉咙发干,他想扯出一个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却发现嘴角僵硬无比。最终,他只是极艰难地、声音沙哑地吐出两个字:
“……师尊。”
这一声“师尊”,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带着身份的确认,也带着……连他自己都理不清的、巨大的荒谬感。
他竟然……生了那般不该有的心思。
容丞看着他,将他所有的挣扎与混乱尽收眼底。
他并未多言,只是极淡地应了一声:
“嗯。”
“回来了便好。”
说完,他转身,继续向山门内走去。步伐依旧平稳,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记忆恢复,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明世因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回来了?
回哪里?
是回顺谛宗,还是……回这令人窒息的身份与现实?
而与此同时,远在另一条路径上。
就在谢灵宇紧随顾屿踏入那片与九幽接壤的、光线晦暗扭曲的地域时,一股冰冷刺骨的能量瞬间席卷了他。
同样是记忆的洪流冲刷而至!
暗弩基地冰冷的金属墙壁,繁复的数据流,精密复杂的机关图纸……指挥官顾屿永远没有表情的脸,下达命令时简洁冰冷的语调……自己作为下属,那份小心翼翼的敬畏、偶尔出错的忐忑、以及……深埋心底、绝不敢流露半分的好奇与关注……还有那份被刻意遗忘的、关于自身能力的秘密……
所有的记忆瞬间归位!
谢灵宇猛地停下脚步,脸色煞白,呼吸急促。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那个玄色的、无比熟悉的背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惶恐。
“指……指挥官大人……”
他下意识地用回了那个疏远而恭敬的称呼,声音微颤。
顾屿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
冰冷的目光落在谢灵宇瞬间变得恭谨甚至畏惧的脸上,看着他眼中那份属于“暗弩成员”的清醒与疏离。
他周身的寒气似乎更重了些。
沉默了许久,就在谢灵宇几乎要承受不住那压力时,顾屿才极冷地开口:
“记忆恢复了?”
谢灵宇连忙低头:“是……属下……想起来了。”
“跟上。”
顾屿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前行,背影冷硬如铁。
谢灵宇看着他的背影,心脏沉甸甸地坠了下去。
那份在人间短暂萌生的、带着暖意的靠近,此刻在恢复的记忆和冰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不真实。
他终究,只是暗弩的一个下属。
而指挥官顾屿,依旧是那个遥不可及、冰冷无情的存在。
两处空间,两人恢复记忆,却仿佛瞬间被拉回了各自的命运轨道。
前路,似乎又变得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