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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爸感冒了别烦他！让他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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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风已经带了凉，嘉乐背着书包刚走到单元楼下，就看见楼道口的自行车上沾了层白花花的水泥灰，车把上挂着的蓝色安全帽，帽檐磨得发亮，边缘还缺了个小口——那是爸的自行车，往常这个点，爸早该洗完澡坐在客厅里，就着咸菜吃热粥了，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他加快脚步往楼上跑，书包带撞在后背“咚咚”响，刚到三楼，就听见家里传来压抑的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带着点沙哑的闷响，听得人心里发紧。嘉乐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两圈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药味混着汗味扑面而来，客厅的灯没开，只有卧室的门虚掩着，咳嗽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爸？”嘉乐放轻脚步走过去，轻轻推开卧室门。爸□□正靠在床头，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脸色发白，嘴唇干得起皮，额头上还沾着一层薄汗，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眼神没往常那么亮，带着点疲惫：“嘉乐回来了？作业多不多？”
话音刚落，他又忍不住咳了起来，身子往前倾了倾，手捂着胸口，咳得肩膀都在抖。嘉乐赶紧跑过去，伸手摸了摸爸的额头，滚烫滚烫的，比他上次发烧时还烫：“爸，你发烧了！怎么不去医院啊？”
□□摆了摆手，喘着气说：“小感冒，没事，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去医院又要花钱。”他说着，伸手想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手刚抬起来，就又咳了两声，水杯晃了晃，差点从床头柜上掉下来。
嘉乐赶紧扶住水杯，倒了点温水递到爸手里：“感冒发烧怎么是小事？你昨天还说工地上风大，肯定是着凉了！今天就别去工地了，在家好好休息！”他记得昨天晚上，爸回来的时候，衣服都被露水打湿了，坐在沙发上搓了半天手，还说工地上的脚手架风一吹就晃，得格外小心。
□□喝了口温水，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靠在床头闭上眼睛，声音轻轻的：“不行啊，工地上的活赶工期，少一个人都不行，我要是不去，队里又要找人顶替，麻烦。”
“可你都发烧了！”嘉乐急了，声音提高了点，“万一在工地上晕倒了怎么办？到时候花的钱更多！”他知道爸心疼钱，家里的房贷每个月要还三千多，他和大姐的学费、生活费，全靠爸在工地上搬砖、扎钢筋挣来的，可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啊。
“嘉乐，别吵爸休息。”门口突然传来大姐李静的声音。嘉乐回头，看见大姐背着书包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刚买的菜。李静比嘉乐大六岁，今年读高二，平时爸妈不在家，家里的事大多是她操心，说话做事比嘉乐稳重多了。
她放下书包和菜，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爸的额头，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爸，你这烧得厉害，今天绝对不能去工地了！我等会儿去药店给你买退烧药。”
□□睁开眼，看着大姐：“小静，爸真没事，工地上今天要扎三楼的钢筋，我不去，老张一个人忙不过来，咱们家还等着我挣钱呢。”
“挣钱也不能不顾身体啊！”李静的声音有点沉，“你要是倒下了，家里怎么办？我和嘉乐谁来照顾？今天说什么你都得在家休息，工地上的事，我等会儿给张叔打个电话，跟他说一声。”
□□还想再说什么，又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李静赶紧拿了张纸巾递过去，帮爸擦了擦嘴角：“爸，你别说话了，好好躺着，我去给你熬点粥，再去买退烧药。”
嘉乐站在旁边，看着爸难受的样子，心里更急了：“姐，爸都这样了，肯定不能去工地，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药店，顺便再劝劝爸，让他今天别去了。”
李静点了点头，转身往厨房走，嘉乐跟着她过去，小声说：“姐，爸就是太倔了，都发烧了还想着工地的活，咱们得想办法让他在家休息。”
李静把塑料袋里的菜拿出来，放在水池里，打开水龙头洗菜，水流“哗啦啦”的：“我知道，等会儿买了药，让爸吃了睡一觉，他醒了要是还想去，咱们再一起劝。你先去写作业，等会儿粥好了，我叫你。”
嘉乐看着大姐的背影，她的肩膀比同龄的女生要窄一些，却好像扛起了不少事。平时爸妈忙，大姐放学回家，除了写作业，还要做饭、洗衣服，有时候嘉乐作业不会写，也是大姐教他。他点了点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可坐在书桌前，看着摊开的作业本，却一点心思都没有，脑子里全是爸发烧咳嗽的样子，还有爸说“工地上赶工期”的话。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厨房传来粥的香味。嘉乐放下笔，走到厨房门口，看见大姐正把熬好的小米粥盛进碗里，粥熬得很稠，上面飘着几颗红枣。“粥好了，你端给爸，我去药店买退烧药。”李静把碗递给嘉乐，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钱，“我很快就回来。”
嘉乐接过碗，小心地往卧室走，爸已经睡着了，眉头还皱着，嘴里时不时哼一声，像是睡得不舒服。他轻轻把碗放在床头柜上，蹲在床边，看着爸的脸，心里酸酸的。爸才四十多岁，头发却已经白了不少，尤其是鬓角，白得格外明显，眼角的皱纹也越来越深，那都是在工地上风吹日晒、累出来的。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李静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药盒，还有一包止咳药。她走进卧室，轻轻叫醒爸：“爸，起来吃点粥，再吃药。”
□□慢慢睁开眼，坐起身，靠在床头，嘉乐赶紧把粥递过去。爸接过碗，慢慢喝着粥，喝了小半碗，就放下了碗，说：“有点没胃口，不想喝了。”
李静把退烧药和止咳药拿出来，倒了两颗退烧药，一颗止咳药，递到爸手里，又倒了杯温水：“爸，把药吃了，吃完再睡一觉，烧就能退点了。”
□□接过药，就着温水咽了下去，又躺了下去，很快就又睡着了。李静帮爸盖好被子，轻轻带上卧室门，拉着嘉乐走到客厅。
“姐，爸都吃了药睡了，应该不会再想着去工地了吧？”嘉乐小声问。
李静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膝盖，眼神有点沉：“不好说，爸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心里惦记着活，就算生病了，也放不下。等会儿我去工地一趟，跟张叔说清楚，再把爸的工具拿回来，省得他醒了又跑去。”
“我跟你一起去！”嘉乐赶紧说，“我也能帮你劝劝张叔，再说，工地上那么乱，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李静想了想，点了点头：“行，那你跟我一起去，不过到了工地上，别乱跑，工地上危险。”
两人换了件衣服，就往工地走。爸干活的工地离小区不远，大概要走二十分钟。路上的风有点大，吹得人耳朵疼。嘉乐缩了缩脖子，问：“姐，张叔会不会不同意爸休息啊？”
“应该不会，张叔跟爸一起干活好几年了，人挺好的，知道爸生病了，肯定会让爸休息的。”李静说，脚步加快了些。
很快，两人就到了工地门口。工地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传来机器的轰鸣声，还有工人的吆喝声。地上到处都是水泥、沙子、钢筋，还有几块木板，走起来格外小心。李静拉着嘉乐的手，慢慢往里面走，嘴里时不时提醒：“小心点，别踩到钢筋。”
他们找了半天，终于在三楼的脚手架旁边找到了张叔。张叔正拿着钢筋，往架子上绑，看见他们，停下手里的活，喊：“小静，嘉乐？你们怎么来了？你爸呢？今天怎么没看见他？”
李静仰着头，大声说：“张叔，我爸感冒发烧了，今天来不了了，我来跟你说一声，顺便把他的工具拿回去。”
张叔一听，赶紧从脚手架上下来，拍了拍手上的水泥灰：“怎么发烧了？昨天还好好的，是不是昨天晚上着凉了？”
“应该是，昨天晚上他回来的时候，衣服都湿了。”李静说，“张叔，我爸今天肯定不能干活了，你看能不能找个人顶替一下？”
张叔皱了皱眉：“找是能找，但是今天要扎三楼的钢筋，本来就赶工期，少一个人，进度就要慢不少。你爸那个人，就是太拼了，生病了也不知道休息。”他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工具箱，“那是你爸的工具箱，你们拿回去吧。对了，让你爸好好休息，别惦记工地上的活，等病好了再过来。”
“谢谢张叔！”李静笑着说，走过去拿起工具箱。工具箱有点沉，李静提了一下，没提起来，嘉乐赶紧过去帮忙，两人一起，才把工具箱提起来。
“张叔，那我们先走了，我爸醒了，我让他给你打电话。”李静说。
“行，路上小心点。”张叔挥了挥手，又转身去干活了。
两人提着工具箱往工地门口走，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几个工人扛着水泥袋子往里面走，袋子上的水泥灰掉下来，落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嘉乐赶紧捂住鼻子，李静也皱了皱眉，拉着嘉乐往旁边躲。
就在这时，嘉乐突然看见张叔那边，有个工人不小心把手里的钢筋掉在了地上，钢筋“哐当”一声，砸在木板上，差点就砸到旁边的一个工人。张叔赶紧跑过去，对着那个工人说了几句，又蹲下来，捡起钢筋，往脚手架上绑。可张叔一个人，忙得手忙脚乱，旁边的工人都在忙着自己的活，没人过来帮忙。
嘉乐拉了拉李静的衣服，指了指张叔那边：“姐，你看张叔，一个人忙不过来，咱们要不要去帮个忙？就帮一会儿，很快就好。”
李静顺着嘉乐指的方向看过去，眉头皱了皱：“可是咱们还要把工具箱拿回去，而且工地上的活，咱们也不会干啊。”
“我可以帮着递东西啊，你看张叔绑钢筋，需要拿铁丝，拿工具，我可以帮他递。”嘉乐说，“爸平时在家，也教过我怎么递钢筋，我不会乱碰的，肯定不会出事。”
李静看着张叔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嘉乐期待的眼神，心里有点犹豫。她知道爸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可张叔确实忙不过来，而且就帮一会儿，应该没事。“那好吧，就帮一会儿，你一定要小心，别乱跑，只准递东西，不准碰钢筋和机器，知道吗？”
“知道啦！”嘉乐高兴地说，放下手里的工具箱，就往张叔那边跑。
李静也跟着走过去，对张叔说：“张叔，我们帮你递点东西吧，你一个人太忙了。”
张叔愣了一下，赶紧说：“不用不用，你们赶紧把工具箱拿回去，照顾你爸，这里不用你们帮忙，太危险了。”
“张叔，没事，我们就帮一会儿，递递东西，不碰别的。”李静说，拿起旁边的一捆铁丝，递给张叔，“张叔，你要铁丝吗？”
张叔没办法，只好接过铁丝：“那你们小心点，千万别靠近脚手架边缘。”
嘉乐站在旁边，帮张叔递工具，一会儿递钳子，一会儿递铁丝，做得有模有样。李静则帮着整理钢筋，把散乱的钢筋摆整齐，方便张叔拿。工地上的风很大，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水泥灰落在头发上、衣服上，很快，两人的头发就沾了一层白灰，衣服上也蹭到了不少水泥。
不知不觉，就帮了一个多小时。太阳慢慢西沉，天边泛起了橘红色的晚霞。张叔看了看天，说：“行了行了，今天就到这吧，再干下去，天就黑了。小静，嘉乐，谢谢你们啊，要是没有你们帮忙，我今天肯定干不完。”
李静擦了擦脸上的水泥灰，笑了笑：“张叔，不用谢，应该的。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好，路上小心。”张叔挥了挥手。
两人提着工具箱，往家走。路上，嘉乐累得气喘吁吁，问：“姐，你累不累啊？我胳膊都酸了。”
李静笑了笑：“有点累，不过还好。你今天表现不错，知道帮张叔忙了。”
嘉乐得意地说：“那当然，我可是爸的儿子，这点活不算什么。”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小区楼下。嘉乐抬头，看见家里的灯已经亮了，心里一紧：“姐，爸不会醒了吧？要是让他看见我们衣服上的水泥，肯定会生气的。”
李静也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衣服上沾了不少水泥灰，尤其是袖子和裤腿，白花花的一片，怎么擦都擦不掉。她皱了皱眉：“没事，等会儿我跟爸说，是路上不小心蹭到的，不让他知道我们去工地帮忙了。”
两人赶紧上楼，打开门，就看见爸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比刚才好了点，不过还是有点白。□□看见他们，赶紧站起来：“你们去哪了？怎么才回来？嘉乐的作业写完了吗？”
嘉乐赶紧把工具箱放在门口，说：“爸，我跟姐去给你拿工具了，路上有点事，所以回来晚了。我的作业，等会儿就写。”
□□的目光落在他们的衣服上，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你们衣服上怎么这么多水泥灰？去哪蹭的？”
嘉乐心里一慌，刚想说话，李静赶紧抢着说：“爸，是路上不小心蹭到的，工地门口堆了不少水泥，我们路过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
□□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没说话，转身走到厨房，端出一碗已经温好的粥：“小静，嘉乐，你们还没吃饭吧？快过来吃点粥，我已经吃过了。”
李静和嘉乐对视了一眼，赶紧走过去，拿起碗喝粥。粥还是热的，喝在肚子里，暖暖的。□□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喝粥，突然说：“小静，你是不是去工地帮爸干活了？”
李静手里的勺子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爸，眼神有点慌乱：“爸，没有啊，我就是去给你拿工具，顺便跟张叔说一声你生病了，没去干活。”
□□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李静的头发，头发上还沾着水泥灰，他轻轻把灰拍掉：“傻孩子，还骗爸呢。张叔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们去工地帮他干了一个多小时的活，还说你帮着整理钢筋，嘉乐帮着递工具。”
李静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低下头，小声说：“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就是怕你生气。我看张叔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想帮一会儿，很快就好了，没碰到危险的东西。”
嘉乐也赶紧说：“爸，是我让姐去帮忙的，你别怪姐，要怪就怪我。我看张叔太忙了，就想帮点忙，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
□□看着两个孩子，心里又酸又暖。他知道，孩子们都是心疼他，心疼这个家。他伸手，把两个孩子拉到身边，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爸不生气，爸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心疼爸。但是，爸跟你们说，工地上太危险了，以后不准再去了，尤其是你，小静，你是女孩子，工地上的钢筋水泥，磕着碰着都不好。”
“爸，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去了。”李静点了点头，眼泪还是掉了下来，砸在手上，暖暖的。
“还有你，嘉乐，”□□看着嘉乐，“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别操心工地上的事，家里的事，有爸和你姐呢。”
嘉乐用力点头：“爸，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不让你和姐操心。”
□□笑了笑，伸手擦了擦李静脸上的眼泪：“好了，别哭了，赶紧把粥喝完，然后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别着凉了。爸没事，吃了药，烧已经退了不少，明天要是好了，再去工地看看，要是还没好，就再在家休息一天。”
“爸，你明天要是还发烧，绝对不能去工地！”李静赶紧说。
“好好好，听你的。”□□笑着说，眼神里满是宠溺。
□□看着两个孩子，心里又酸又暖，可目光落在李静袖口那片洗不掉的水泥印上时，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那不是路边蹭到的浅灰，是浸进布料纤维里的深白，袖口边缘还沾着一点细小的钢筋锈，只有亲手搬过钢筋、整理过建材才会蹭成这样。
他没再戳破，只是伸手摸了摸那片水泥印，指尖触到布料上粗糙的颗粒，心里更沉了些。张叔电话里只说孩子帮着搭了把手，可看这衣服上的痕迹，哪是递递东西那么简单？
刚才他醒来看不见人，心里发慌，给张叔打电话时，张叔语气里满是愧疚，说三楼钢筋堆得乱，李静怕耽误进度，蹲在地上捡了半个多小时，还帮着扶钢筋让他绑，风一吹，水泥灰全往她身上扑。
□□看着李静低头喝粥、刻意避开他目光的样子，喉咙发紧——这孩子，明明自己还是个要上学的姑娘，却总想着替家里扛事，嘴上说没帮忙干活，可这一身的水泥，早把她的心思露得明明白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