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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你偷拿我耳机？找不着我揍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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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午后，太阳把柏油路晒得发黏，连窗外的梧桐叶都蔫蔫地垂着，风一吹，卷着热气往屋里钻。嘉乐光着脚踩在客厅的凉席上，脚尖蹭过席子上细细的纹路，眼睛却没离开二姐嘉宁的房门——虚掩着的门缝里，能看见书桌上摊着的练习册，还有那副亮银色的耳机，安安静静地躺在练习册旁边，像只蜷着的小兽。
这副耳机是二姐上个月刚带回来的，嘉乐记了好久。那天嘉宁放学回来，书包还没放下，就从兜里掏出耳机，对着他晃了晃，说这是攒了好久的钱买的，音质特别好，能听清歌里每一声鼓点。那时候嘉乐凑过去想摸一把，却被嘉宁躲开了，还特意叮嘱他：“别碰，容易坏，你想听的话，等我写完作业，给你放两首。”
可这一个月来，嘉乐就没等来二姐“放两首”的机会。嘉宁最近要期末考，每天放学回来就关在房间里写作业，要么就是对着电脑上网课，耳机要么戴在耳朵上，要么就放在书桌最里面，嘉乐连碰的机会都没有。今天难得嘉宁去阳台晾衣服，房门没关严，耳机就放在显眼的地方，那道亮银色的光，像勾子似的，勾着嘉乐的心思。
“就戴一小会儿，就听一首歌，二姐肯定发现不了。”嘉乐咬着嘴唇，小手攥了攥衣角，踮着脚往阳台方向看了一眼——能看见嘉宁的背影，正拿着衣架，慢悠悠地晾着校服，嘴里还哼着歌，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房间。
他心一横，猫着腰，像只小老鼠似的溜到嘉宁房门口，先把耳朵贴在门上，确认外面没动静，才轻轻推开门，脚步放得极轻，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走到书桌前，他伸手拿起耳机，冰凉的金属触感传到指尖，还有一股淡淡的、像二姐护手霜似的橘子味，很好闻。
嘉乐赶紧把耳机戴在耳朵上，又慌慌张张地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是妈妈淘汰下来的旧手机，内存不大，只能装几个听歌软件。他飞快地打开音乐，选了首最近在学校里听同学唱过的歌，把音量调小，生怕被嘉宁听见。
歌声一从耳机里传出来，嘉乐就眼睛一亮。和他以前用的那种几十块钱的有线耳机不一样，这副耳机里的歌，像就在耳边唱似的，歌手的声音清清楚楚，连伴奏里的吉他声都听得明明白白，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听。他忍不住晃了晃脑袋，跟着节奏轻轻踮起脚尖，连光着的脚丫子都忘了踩在凉席上，满脑子都是歌里的旋律。
他听得太入迷，连阳台方向传来的脚步声都没听见，直到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吓得他浑身一僵，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凉席上。
“嘉乐！你偷拿我耳机？！”
嘉乐猛地转过身，就看见嘉宁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个没晾完的衣架，头发上沾了点碎碎的阳光，眼神却瞪得圆圆的，像只被惹毛的小狮子。他赶紧伸手想把耳机摘下来，可慌里慌张的，手指缠在了耳机线上，怎么都解不开，脸一下子就红了，从耳朵根红到了脖子，结结巴巴地说：“二、二姐，我……我就戴一小会儿，我没弄坏它，我马上还你……”
“你还知道要还？”嘉宁快步走过来，伸手就去拿嘉乐耳朵上的耳机，语气里满是着急，“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这耳机容易坏，不让你碰，你怎么还偷拿？”
嘉乐本来就慌，被嘉宁一拽，更是手忙脚乱，手里的耳机线没抓稳，只听“啪”的一声，耳机从两人手里滑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凉席上，又弹了一下，滚到了书桌底下。
空气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连窗外的蝉鸣都好像轻了些。嘉乐僵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着书桌底下那副亮银色的耳机，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心脏“砰砰”地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知道这耳机贵，二姐攒了好久的钱才买到，现在摔了，肯定坏了，二姐一定会骂他，说不定还会告诉妈妈，妈妈又要罚他不许看电视，不许吃零食。
他越想越害怕，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小声地说：“对、对不起二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赔给你，我把我的零花钱都给你，虽然只有十五块……”
嘉宁没说话，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耳机从书桌底下捡起来。她的手指很轻，像是怕碰疼了耳机似的，先看了看耳机的外壳，又按了按开机键——屏幕没亮，再把耳机塞进耳朵里，按了播放键，耳朵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一片死寂。
耳机真的坏了。
嘉乐看着嘉宁的背影，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凉席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低着头，不敢看嘉宁的脸，声音带着哭腔，比刚才更小了：“二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骂我吧，或者打我一下也行，别不说话……”
他以为接下来会听到嘉宁的责骂，甚至可能会被嘉宁推一下，毕竟以前他弄坏了嘉宁的橡皮、铅笔，嘉宁都会跟他吵半天，有时候还会追着他打。可等了半天，预想中的责骂没等来，反而听见嘉宁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走到他面前。
嘉乐赶紧把眼泪抹掉，抬起头，就看见嘉宁手里拿着坏了的耳机，眼神里没有他想象中的生气，反而带着点无奈，还有点他看不懂的疲惫。嘉宁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语气很轻，甚至比平时还温柔：“没事，哭什么呀，不就是一副耳机吗？坏了就坏了，我再买一个就行。”
“啊？”嘉乐愣住了，眼泪还挂在脸上，眨巴着眼睛看着嘉宁，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姐，你……你不骂我？也不怪我？这耳机不是你攒了好久的钱买的吗？再买一个，要好多钱吧？”
“是啊，攒了挺久的。”嘉宁笑了笑，把坏了的耳机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拉着嘉乐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又拿了张纸巾，帮他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不过没关系，坏了就再攒呗，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别哭了，再哭眼睛就肿了，明天去学校，同学该笑你了。”
嘉乐还是有点不放心，拉了拉嘉宁的衣角，小声问：“二姐，你真的有钱再买一个吗？你平时的零花钱，不都用来买练习册和笔了吗？上次你想买个新的笔记本，都没舍得，说要留着钱买资料……”
嘉宁的手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揉了揉嘉乐的头发：“你这小屁孩，管那么多干嘛？二姐有办法，你就别担心了。以后可不许再偷拿我的东西了，知道吗？你想听耳机，跟我说一声，等我写完作业，就给你放，好不好？”
“好！”嘉乐赶紧点头，心里的害怕一下子就散了，只剩下满满的愧疚和感动。他看着嘉宁，认真地说：“二姐，我以后再也不偷拿你的东西了，我帮你攒钱买耳机，我把每天的零花钱都给你，还有我过年的压岁钱，我也不买玩具了，都给你！”
“傻孩子，你的压岁钱留着自己买东西吧。”嘉宁笑了，捏了捏他的脸蛋，“行了，你出去玩吧，别在我房间里待着了，我还要写作业呢，不然晚上又要熬夜了。”
“哦，好！”嘉乐点点头，从椅子上跳下来，又回头看了看嘉宁，小声说：“二姐，对不起，还有……谢谢你。”说完，就光着脚，一溜烟地跑出了房间，还特意帮嘉宁把房门轻轻带上了。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嘉宁一个人。她坐在椅子上，从口袋里掏出那副坏了的耳机，放在手心里，轻轻摩挲着。耳机的外壳上，有一道明显的划痕，开机键也陷进去了一点，不管她怎么按，屏幕都没反应，就像她刚才试过的那样，彻底坏了。
她其实挺心疼的。这副耳机，她攒了三个多月的钱才买到。平时妈妈给的零花钱，她都舍不得花，每次想买点零食，或者想买个好看的发卡，都忍住了，把钱一点点存进自己的小猪存钱罐里。有时候学校门口的小卖部进了新的橡皮，嘉乐吵着要买，她也会拿出自己的零花钱给嘉乐买，自己却从来没买过新的文具，练习册都是买最便宜的盗版，笔也是用到没墨了才换。
三个多月，她存了整整四百八十块钱，那天周末，她特意跟同学一起去市里的数码城，挑了好久，才选中这副亮银色的耳机。她本来想，等期末考完试，就带着嘉乐一起去公园，用这副耳机给嘉乐放他最喜欢的歌，没想到才用了一个月，就被嘉乐不小心摔坏了。
刚才嘉乐哭着跟她道歉的时候，她其实挺生气的，气嘉乐不听话，气自己没把耳机放好，可看到嘉乐吓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又觉得不忍心。嘉乐才八岁，还是个小孩子，不懂事，也不是故意要弄坏耳机的，她要是再骂他，嘉乐肯定会更害怕。
可是，再买一个耳机，又要四百多块钱，她现在的存钱罐里，只剩下不到五十块钱，离四百多块，还差得远呢。
嘉宁把耳机放在书桌的抽屉里，然后打开练习册，拿起笔，准备写作业。可笔尖落在纸上，却怎么都写不下去，脑子里一直想着买耳机的事。她不能跟妈妈说，妈妈最近身体不好，一直在吃药，家里的钱都用来给妈妈买药了，妈妈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要是知道她的耳机坏了，还要再买一个，肯定会生气，说不定还会跟她吵，说她不懂事，乱花钱。
也不能跟爸爸说，爸爸在外地打工，一年才回来一次，每次打电话，爸爸都会问她钱够不够花，让她别省着，可她知道，爸爸在外面打工很辛苦，每天要干十几个小时的活，手上都是老茧，她怎么忍心再跟爸爸要钱买耳机。
那该怎么办呢？
嘉宁放下笔，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的梧桐叶。风又吹了过来，叶子轻轻晃着，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在书桌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她突然想起，前几天放学的时候，看到学校门口的小卖部贴着一张招聘启事，说要招一个兼职的学生，每天下午放学之后，去帮忙看店，整理货物，一个小时给十五块钱，周末也可以去，一个小时二十块。
那时候她没在意，觉得自己要写作业，没时间去兼职。可现在，她看着抽屉里坏了的耳机，又想起嘉乐刚才认真跟她说“二姐，我帮你攒钱”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她可以去小卖部兼职，每天放学之后去帮忙一个小时，周末再去两个小时，这样一个月下来，就能攒不少钱，说不定很快就能买一副新的耳机了。
可是，她每天放学之后，还要回家给妈妈做饭，给嘉乐检查作业，要是去兼职，肯定会耽误时间，说不定晚上要熬夜才能写完作业。而且，妈妈要是知道她放学不回家，去小卖部兼职，肯定会担心，说不定还会不让她去。
嘉宁皱着眉头，心里纠结着。她想快点买一副新的耳机，不是因为自己想听，而是因为刚才跟嘉乐说“我再买一个”，她不想让嘉乐觉得，自己是在骗他。而且，她也想再听听那首歌——那是爸爸上次打电话的时候，唱给她听的歌，她把歌下载到手机里，每次想爸爸的时候，就会戴上耳机听一听，好像爸爸就在身边一样。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是同学李雨桐发来的消息：“嘉宁，你明天下午放学有空吗？我妈让我去她店里帮忙，她店里最近太忙了，我一个人手不够，你要是有空，就来帮我，我跟我妈说，给你算工资，一个小时十五块，跟小卖部的兼职一样。”
嘉宁看到消息，眼睛一下子亮了。李雨桐的妈妈开了一家小书店，就在学校附近，离她家也不远，每天下午放学之后，去帮忙一个小时，然后再回家做饭、检查作业，应该来得及。而且，在书店帮忙，还能顺便看看书，比在小卖部整理货物要轻松一点，妈妈要是问起来，她就说去书店看书，也不会让妈妈担心。
她赶紧给李雨桐回消息：“有空！我明天下午放学就过去，谢谢你雨桐！”
很快，李雨桐就回了消息：“太好了！那明天放学我们一起去，我妈肯定特别高兴！”
嘉宁看着手机屏幕，忍不住笑了。好像刚才的烦恼，一下子就解决了，她甚至已经开始算，每天赚十五块，周末赚四十块，一个月下来能赚多少，多久能买到新的耳机。
她把手机放在一边，重新拿起笔，这次笔尖落在纸上，终于顺畅了起来。窗外的蝉鸣好像也不那么吵了，阳光洒在练习册上，暖融融的。她想，等买到新的耳机，一定要先给嘉乐放他最喜欢的歌，然后再听听爸爸唱的那首歌，说不定到时候，爸爸也快回来了。
可她没注意到，刚才她给李雨桐回消息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被刚跑到门口，想跟她说“二姐，我帮你擦桌子”的嘉乐看见了。嘉乐站在门口，没敢进去，只看到手机屏幕上“工资”“十五块”“买耳机”几个字，小小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二姐要去赚工资，是为了买新耳机吗？二姐去赚钱，会不会很辛苦啊？
嘉乐没进去问嘉宁，只是轻轻踮着脚，又溜回了客厅。他坐在凉席上，看着自己的小猪存钱罐，突然站起来，跑到房间里，把存钱罐抱了出来，然后找了个小锤子，小心翼翼地把存钱罐砸开——里面的硬币“哗啦啦”地掉了出来，有一块的，有五毛的，还有一毛的，加起来一共十五块三。
嘉乐把硬币一个个捡起来，放在一个小塑料袋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塑料袋放进嘉宁的书包夹层里。他小声地说：“二姐，这是我的零花钱，虽然不多，但是能帮你一点，你赚钱的时候，别太累了。”
做完这些，嘉乐又把砸坏的存钱罐碎片收拾好，然后坐在凉席上，开始帮嘉宁擦桌子。他想着，以后他要帮二姐多做点家务，帮二姐做饭，帮二姐检查作业，这样二姐就有更多时间去赚钱，就能快点买到新的耳机了。
而房间里的嘉宁，还在认真地写着作业，偶尔想起兼职的事，嘴角就会忍不住上扬。她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却不知道，小小的嘉乐，已经偷偷为她做了一件小事，还在心里，藏了一个关于“二姐赚钱辛不辛苦”的小疑问。
第二天下午放学，嘉宁跟李雨桐一起，去了李雨桐妈妈的书店。书店不大，却很干净，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空气中带着淡淡的墨香。李雨桐的妈妈看到嘉宁，特别热情，拉着她的手说：“嘉宁啊，谢谢你来帮忙，你要是累了，就跟阿姨说，别客气。”
“谢谢阿姨，我不累。”嘉宁笑着说，然后跟着李雨桐，一起整理书架上的书。她学得很快，不一会儿就会了，把乱了的书一本本放回原位，还会帮着招呼客人，给客人找他们想要的书。
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李雨桐的妈妈给了嘉宁十五块钱，是一张崭新的十元纸币，还有五张一元的纸币。嘉宁把钱小心翼翼地放进钱包里，心里满是欢喜——这是她第一次自己赚钱，虽然不多，但是离买新耳机，又近了一步。
放学回家的路上，嘉宁买了一根五毛钱的冰棍，给嘉乐带了一根。回到家的时候，嘉乐已经把桌子擦干净了，还帮妈妈洗了碗，正坐在沙发上，等着她回来。
“二姐！你回来了！”看到嘉宁，嘉乐立刻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二姐，你今天去干嘛了？是不是去赚钱了？”
嘉宁愣了一下，没想到嘉乐会问这个，赶紧把冰棍递给嘉乐，笑着说：“你这小屁孩，怎么知道的？我就是去同学家的书店，帮了点忙，不是去赚钱。”
“我看到你手机上的消息了。”嘉乐咬了一口冰棍，小声说，“二姐，你是不是去赚钱买新耳机？赚钱会不会很辛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