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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发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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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瞧我看见了谁,这不是漠不关心的姜学霸吗?怎么有时间过来啊!”
陆驰野揶揄的声音响起。
姜时愿盯着鞋尖,感受着痛感一阵一阵席卷着自己的脚趾。
好麻。
自己刚刚打扫完饭堂的狼藉就来找落落了,怎么在哪都能遇到陆驰野。
她不想和陆驰野纠缠,选择自动忽视他。
偏偏陆驰野并不准备放过自己,他毫无客气地把碘伏和棉球丢了出去。
“喂!姜学霸,过来给小爷我上药。”
出于本能,姜时愿不得不接住。
“......”
所以,上药是新型欺负我的方式吗?
姜时愿无奈,只好拆开棉球,摊开双手,平静地望着少年。
陆驰野眉毛一拧,凶巴巴道:“看我干嘛?!”
“不是上药吗,手给我。”姜时愿一脸迷茫。
“噢,你早说啊。”
“......”
少年的双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小臂到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肌肉线条流畅又有力。
对比高个的惨样,陆驰野只是轻微的划伤,细小的血珠从少年的手背上渗出。看来他对自己还是收手了,起码还没到要把饭菜扣在自己脸上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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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生病,姜时愿干什么都慢慢的,淡淡的。
因为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总能把任何事情做出一种很认真的感觉。导致很多人对她的映像都是:很有耐心,能坐得住。就像现在,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丝毫感受不到头上灼热的视线。
看着女孩低头为自己上药,陆驰野不觉有些恍惚。
上一世她从来不给自己上药,都是交给医生。自己则是在旁边安静观察着。
这副身子真好用啊!现如今自己不仅能俯视她还能让她给自己上药了。
“行了,可以了!”陆驰野突然不耐烦地打断了姜时愿的动作,“就这么点伤上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非礼小爷我呢!”
被打断的姜时愿:无语jpg,让我上药的是你,不让我上的还是你。
陆驰野烦躁的收回碘伏,转身欲走。
“为什么?”少年转身的瞬间,姜时愿开了口。声音小的和蚊子叫一样,可他还是听到了。
“什么?”陆驰野不解。
“为什么出头,他抢的不是你的物资,明明就和你没关系?”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单纯看他不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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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总教官发了大火。各班学生都安分守己,不敢惹事。
日子很快便来到汇报表演当天。此时,训练场上旗杆的影子像一条被拉长的琴弦,绷得人心发颤。
高一一班排在第三个出场。吴教官站在队首,背脊笔直得像一把未出鞘的刀,嗓音压得很低:“最后一遍——谁再错,别怪我不客气。”
没人敢吭声。只有陆驰野轻轻笑了一下,虎牙在烈日下闪出一点冷白。
他抬手,把第五排同学歪到一边的帽檐扶正,他相信自己的加训成效。这段时间,自己可是没少给大家指导。
“齐步——走!”
口令炸开。
一步,两步。鞋底踏在塑胶跑道上,发出闷而坚定的回声。
姜时愿的呼吸被节奏吞没,她只能看见前面陆驰野的后颈——汗水顺着他的脊椎滑下去,在作训服上洇出深色的线,像一条隐秘的河。
主席台上,校领导的声音被麦克风拉得变形:“接下来,有请高一一班进行汇报表演——”
转体、正步、敬礼。
每一个动作都像被烈日熔铸过,干净利落,带着高中生特有的锋芒。大家的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袖口擦过空气,发出轻微的“啪”——一声极轻的声响,是大家共同的青春回响。
......
最后一个班级立定完成,实验中学的军训汇报演出,在总教官近乎嘶哑的“礼毕”声中,实验中学的军训汇报演出终于画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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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是其他班级如释重负的欢呼和嘈杂的议论声,像无数只振翅的蝉,鼓噪着姜时愿的耳膜。姜时愿站在队伍的末尾,身前的迷彩服连成一片模糊的绿浪,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相似的疲惫与亢奋。
姜时愿不太懂那种亢奋。
她只是觉得累,物理意义上的。
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被烈日反复炙烤后的虚脱感。
吴教官那张被晒成古铜色的脸在解散的瞬间终于挤出一丝笑意,严厉了大半个月的男人,此刻看起来竟有些憨厚。
可姜时愿的目光,却无法从队列最前方的那个人身上移开。
陆驰野。
他正被一群男生簇拥着,不知道谁说了个什么笑话,他仰头笑起来,喉结在修长的脖颈上利落地滚动了一下。汗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没入迷彩服的衣领,消失不见。
阳光偏爱他,将他额前被汗濡湿的发丝都镀上了一层金边,明亮得有些刺眼。
很快,广播里开始播报本次军训汇演的评比结果。嘈杂的人声渐渐平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表现突出,作风优良,评为本次军训‘优秀班级体’的是——”
广播员刻意拉长的尾音吊着所有人的心。
“高一一班!”
短暂的静默后,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瞬间引爆了整个操场。
大家疯了似的互相拥抱、击掌,有人甚至把帽子抛向了天空。那股巨大的喜悦像海啸一般席卷而来,可拍打在姜时愿身上时,却只留下一片湿冷的空洞。
奖状被递到陆驰野手里。
他站在主席台中央,忽然回头,朝队伍里看了一眼。
那一眼穿过人群,穿过阳光,穿过她所有的麻木与空白,直直落在她身上。
陆驰野笑了。
不是平时那种捉弄她时恶劣的笑,而是真正的、灿烂的、毫无保留的笑。
少年唇角微微上扬,眼眸里盛满了细碎的、跳跃的星光。
这样的笑容里有一种姜时愿无法理解的东西,一种因为拼尽全力而获得回报的、纯粹的喜悦和骄傲。
她感受不到。
一瞬间,她忽然明白,原来人的情绪可以炽热到这种程度:像太阳撞进胸口,烧得她几乎要蜷缩起来,像尖刺扎进皮肤,疼的她几乎要大喊出来。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被鞋带牢牢束缚住的脚尖。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细密的钝痛。
这种疼...好像和家庭带给自己麻木的痛感不一样...
这又是哪一种疼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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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夕阳将两人的影子在柏油路上拉得极长。
陆驰野沉默地走在前面,一语不发。
姜时愿安静地走在他身后半步远的位置,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
宽阔的肩膀,劲瘦的腰线,长腿迈开的步子从容而坚定。他已经换回了白色的T恤和牛仔裤,整个人清爽得像一杯加了冰的薄荷汽水。
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振动起来。她停下脚步,有些迟钝地接起。
“喂,妈。”
“愿愿啊,军训结束了吧?辛苦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柔却虚假,夹杂着敲击键盘的噼啪声,“妈妈今晚医院有急事,回不去了。我跟你红梅阿姨说好了,你直接去驰野家吃饭,听话。”
没有问她累不累,没有问她军训生活习不习惯。只有一句不容置喙的安排。
姜时愿已经习惯了。她甚至都懒得生出失望的情绪,只是平静地应了一声:“……好。”
挂断电话,她抬起头,发现陆驰野也停了下来,正回头看她。
夕阳的余晖在他身后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晕,让他脸上的神情有些看不真切。
“我妈说……让我去你家吃饭。”她声音很轻,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陆驰野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拿奖后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在人群中寻找姜时愿的身影。
上一世就是这样,它总是在打群架胜利后第一时间寻找女孩。
遗留下来的肌肉记忆作让自己恐惧。
自己的身体背叛了自己。
他当然是恨她的。
陆驰野看着她,足足有五秒钟。少年漂亮的琥珀色瞳孔中慢慢染上了顽劣。
这表情姜时愿再熟悉不过,这人...要对自己发病了。
“姜时愿,”他终于开口,带着嘲弄,用顽劣的语气说道“怎么?时愿妹妹,自己家没饭吃吗?”
姜时愿的指尖猛地一颤。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里的恶意,他的下一句话,便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更狠、更准地捅了过来。
他嗤笑一声,缓缓朝自己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语气轻飘飘的,却又重如千斤,“为什么自己出来住,妹妹却和宋阿姨住?不会是因为你是被抛弃的孩子吧?”
——被抛弃的孩子。
这六个字,像一个被精心按下的开关。
有什么东西,在姜时愿身体里轰然断裂。大脑中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名为“正常”的弦,应声而断。
世界的声音在瞬间褪去。蝉鸣、风声、远处汽车的喇叭声……全都消失了。
时光彷佛倒退——撕碎的书本和弄脏的校服,同学的排挤与孤立,尽是同学的身影在自己耳边诉说着这句话,在无限地回响、放大,像魔咒一样啃噬着她最后一点伪装。
她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正在以一种不受控制的方式变化着。那种自己温顺又疏离的假面,正在一片片地剥落、碎裂。
躯体化症状开始显现,自己发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