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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别靠近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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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浮出笑笑收拾垃圾打趣的“什么人来酒吧带解酒药啊?哈哈哈……”
细节串联出的最完美解释只有一个……
这小孩到底有没有长进?
Cao,这货高了自己快半个头,还那大背头,谁认得出来?
变了副精明样净干蠢事。
与那个男人相处的字字句句海浪般涌来。
……
“那我要是真想追你,给个机会吗?还是……没放下前男友?”
……
特么的,这小子早就认出自己了,还藏着看笑话?谢朝暮长舒口气,想吐出所谓郁结烦闷。
没用,还是郁结。
但想到那小子扑上玻璃瓶的样子……
整理好头绪后,他缓步踏进病床,洁白的房间将人衬得憔悴,平时站着跟堵墙,现在才有些几年前的小孩样。
“叮铃铃铃铃……”电话弹起,谢朝暮转身轻闪出门。
“问清了,这孙子特么故意的,欠了高利贷想进去躲躲,想着嘿!有公粮又安全,绝了!这孙子怎么这么人才呢你说?”陈未山也是头一回见,都要被气笑。“接下来什么打算?”
“呵,那当然不能顺他意了。”谢朝暮怒气倒来,那滩血刺眼至今,揪心不止,“告诉刘局,放了他。剩下的我来安排。”
“呦,谢少难得出手啊?你媳妇生了?多重啊哈哈哈?”
“有多远滚多远。”谢朝暮黑脸掐断电话,转身踏进房间。
本该闭目休息的人却是睁着那双大眼,眯眼淡笑迎接来人。
谢朝暮站定病床旁,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按兵不动,等着对方一定会先动。
对方从被子里缓缓探出指节分明的手指,轻扯对方无袖黑色上衣一角,小狗般的黑眼球由下而上望着谢朝暮,猜不出对方喜怒。
“……理理我嘛,胃出血好疼的。嗯?”又是小姑凉撒娇样,不轻不重也不清不楚扯了两下。
这柚子皮厚的脸……如假包换的许长时。
“怎么疼不死你?”谢朝暮轻踹了脚椅子后,插兜坐下。
许长时略带苍白的脸上浮出点坏笑,捏紧对方衣角。
“那不行,我可是你媳妇,刚生了个八斤的呢。”
他的预判很准,谢朝暮果然起身要走,他也知道,只要自己拽拽衣服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别走别走!啊嘶……疼……”见许长时锁眉捂着伤口,跟着自己的衣服人向前动作,可能真扯到伤口了,谢朝暮又坐下。
“疼还乱动?你这几年光长个不长脑啊?”谢朝暮恨铁不成钢,抓了把金毛。
大概只有许长时从这句话感受到关心,委屈不行地垂下眼尾,抿着嘴开口。
“长了啊,都用来想你了。”
可怜兮兮的做作,眼眸中却是真情实意,多少还是戳到谢朝暮的柔软。
“想?装陌生人套我话,你就是这么想的?”他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与诘问,和掩饰的生硬,如要拉开什么距离。
“那!我怕你不想见我,怕你又一声不吭跑去哪个国,怕你……”许长时硬气不过一个字,尾调软得不行,委屈起来,活脱脱一怨妇。
“我哪有一声不……”想到那张纸条的内容,谢朝暮乖乖闭嘴。
“那你为什么划掉?see you没有will do了,我怎么可能不去想……”他语气软软黏黏的。
那含情的眼眶和眼,多情的眼尾再次沾染上桃红。
当年就是着急离开,就没换一张纸。
谢朝暮叹气作降,但心中的疙瘩发作,语气仍是僵硬,“行了,别哭了。”
许长时并没有打算掉泪,“是,你觉得你对不起我,也不想看到我跟你提分开,更不想看到我跟家里闹翻,就干脆自己先走,什么都解决了,什么都不用解决了,是吗?”陈酿多年的话终于可以倾出,不香反涩。
“……是,还问什么?有意义吗?”谢朝暮避开炽热的武器一一许长时的双眼。还是又开了口,只是语气淡如开水,“别拽衣服了,要走的时候会告诉你的。”
“你!”许长时的怒意瞬间化为埋怨,松开了手中皱成一团的衣物,语调又是高不过一个字,瘫软成一地海水,咸涩的,“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吗?”
不相信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谢朝暮低头盯紧那木制床脚上的纹理,差不多三十二条。闻言扫一眼床上的人,又匆匆移开视线落在窗外的棕榈叶上,正随风摇摆。但听不出摩擦声与风声。
沉默赋予夜晚的病房无穷伤感,安静的高级病房隐约却传来楼下的喧闹。
不是不相信,是不敢信,早习惯这一手棋留后路,十几年的棋术一朝摒弃,大概率是满盘皆输,谢朝暮的好胜心不允许自己输。
落子无悔凭的是底气而不是运气。
他的确不信自己的运气。
“你……休息吧,我走了。”谢朝暮只是咽下口水,咽下所有话。
不该与他谈这些,两人已成过去式,讨论过去不会改变结果,只会让人一遍遍重复伤痛。再次重逢,谢朝暮知道不是起点而是句号。
当年勇敢一次,得到的体验足够美好,谢朝暮其实感激许长时给过自己的温暖,但对方什么也没有得到。以前是失去和谐安稳的家庭,现在还惹出一身伤。
他不敢想放任纠缠会演变成什么惨剧,及时止损是他的经验得出的上上策。
这样还能留给二人美好的过去。
沉默一阵,许长时什么也没有得到回答,因麻醉而虚弱的神经压抑不住被搅乱的神思。
他又是一手猛地紧紧抓住褶皱未平的衣角。
“别走!不要走!”许长时也不知道这句话是给五年前的那个恋人,还是五年后的故人。
谢朝暮至少还是不敢面对他的眼睛,侧头向着门外的世界,没有许长时打乱的世界。
许长时抽出最后底牌,“我还是喜欢你,怎么办?我忘不掉你……这么多年还是忘不掉。你呢?”
见对方仍是沉默不言。没有冷声拒绝,许长时心底燃起点希望的火花,眼神愈发热切投去。
谢朝暮没有选择转头对视是正确的。他苦心经营的高墙总能因为许长时的坚定顷刻溃烂倒塌。
“我知道的,你也说过你还没放下我,你承认的。你要是一点也不喜欢不在意,我吐血时你不会那么生气的,谢朝暮不会的……”许长时搜寻着一切证据来完成这道证明题。
但给出条件的人是谢朝暮,只要他给出哪怕一个悖论,这个证明便无法进行。
再走几步就可以离开,就可以出那个门,自己就能接着忙碌于公司的大小会议,流程审批,看看股票财报。疲劳就去酒吧调酒,回家就能继续上次的音乐……
没有许长时的日子照样充实,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只要把这人的幻想消灭,就可以回去,就可以结束反复垮台的内心秩序……这个念头强效药似给谢朝暮注满勇气。他咬牙沉声,用个嘲笑开头。
“呵,许长时,”他接着吐出腹稿,“我在国外那几年去了不知多少个酒吧,高楼上的,地下的,深山的,甚至轮船上的。各样人多到我都记不清。你说我放不下,你觉得你有什么特别的?”
谢朝暮最后一句拧紧眉头吐出,仿佛从扎自己心上后才血淋淋抽出,擦净拿给对方。
杀伤力自然弱不知多少。
许长时的手霎时失去力气,只用着意志告诉自己要捏紧那片衣角,但到底捏紧了吗?二人都不知,也无人注意。仍是那样僵持不动。
许长时怀疑自己的舌头也被麻醉过,否则为什么那么苦,酸麻到话也说不出。
空气如被反复加压,终是一人扛不住。
“是,我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走运跟你有过一段罢了。我有时候也觉得我贱……”谢朝暮的衣角松开,但他却被那个自轻死死套在原地,怎么也迈不开,不知是何滋味。
“你以为我真的没有生气过吗?”他如要证明什么,随即反问。
谢朝暮站定,生出几分期盼,他宁愿对方是怨恨的,是责怪他的,这样自己的心会好受得多。
许长时总可以察觉对方的隐秘,他垂下睫羽,落在干净柔软被子的手握紧拳头,下定什么通牒,“你以为我气你不相信我?不是的。我没有资格要求你这样,我怪自己没能让你信任。”
谢朝暮心头一缩,脚也麻麻的。
许长时的脆弱趁着伤病不断冒出,“我气你怎么那么笨,觉得可以自己都扛了。气你怎么那么傻,还偷偷付着医疗费觉得我不会发现。”他艰难咽下口水,继续开口,“可是见到你后,你知道我在气什么吗?我气你肯定没有好好吃饭,气你没有好好睡觉……”
谢朝暮不用回头也从那带哭腔的陈情中,浮现出眼泪汪汪的双目和泛红的眼眶。什么想要的都没听到,反而心里犹如千万蚂蚁爬行而过。
许长时的情浓烈如炎夏海风,无处可躲,包围全身。
但有些话已经开过口,就干脆一次性说完吧。他把心一横,道破二人间的禁忌之地。
“我提醒你,你爸走了,被气死的。被你,被我,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