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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再次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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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燥热，吹得香樟树叶哗哗作响。南海一中高二开学第一天，莫祁晏坐在后排看着分班表——第一行那个名字像根刺扎进眼里。
——萧衍宸。
莫祁晏不悦地放下分班表，正生着闷气，教室门口的光线忽然被一道身影挡住，说曹操曹操到。
那人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肩线利落，身形挺拔。一双眼睛黑得沉静，像是浸在寒潭里的墨玉。他目光扫过教室恰好与莫祁晏对上——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秒。
萧衍宸极轻微地蹙了下眉，几乎难以察觉，却很快移开视线，仿佛多停留一刻都嫌浪费。他径直走向靠窗的座位，放下书包的动作整齐得像个机器人。
莫祁晏咬住下唇，心头火起“真能装”他小声嘀咕。
前桌转过头来八卦：“听说萧衍宸又是年级第一考进来的，甩第二名十几分呢。”莫祁晏冷哼一声“有什么了不起。”
“你和那萧衍宸以前认识吗？这么感觉你和他很熟？”
“不认识！”
“行吧，你叫什么？我叫林杨。”
“莫祁晏。”
林杨顺着他的视线瞥了一眼，恍然大悟般压低声音：“哦——我懂了，优等生雷达，互相排斥是吧？正常正常。”他笑嘻嘻地转了回去，显然把莫祁晏的不爽归结为学渣对学霸的天生敌。
班主任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是个看起来挺温和的年轻女老师“我叫赵芳，以后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了”这位年轻的班主任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众人“好了，那些客套的话我们直接跳过，现在来调一下座位。”
莫祁晏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周薇。”
“到。”
“你和林杨搭同桌。”
“好的，老师”一个扎着马尾、看起来文静乖巧的女生应声道，抱着书包坐到了正冲后排莫祁晏挤眉弄眼的林杨旁边。
赵老师的手指在座位表上继续下移，教室里的空气仿佛都紧绷了起来，只剩下窗外聒噪的蝉鸣和香樟树叶的沙沙声。
莫祁晏的心跳莫名加速，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几乎能预感到下一个名字会是什么。
果然，赵老师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投向教室后排靠窗的那个角落，然后又看向他这边。
“萧衍宸。”窗边的少年闻声抬眸，神色平淡无波：“到。”
“莫祁晏。”莫祁晏硬着头皮：“到。”声音比刚才应点时弱了不止一半。
赵老师似乎完全没察觉到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只是公事公办地宣布：“你们两个，坐到周薇和林杨前面。萧衍宸，你以后是班长，莫祁晏的成绩不怎么好以后你多帮助一下他。”
“轰——”地一下，莫祁晏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开了。
莫祁晏心死了在心里小声嘀咕“让萧衍宸帮我？共同进步？老师这分明是把一只炸毛的猫扔进了冰窖里啊。”
他下意识地看向萧衍宸，只见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眉头终于彻底拧成了一个结，薄唇紧抿，下颌线都绷紧了。他看着赵老师，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地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书本。
那动作，依旧一丝不苟，却比刚才更多了几分冰冷的力道。
完蛋了。莫祁晏绝望地想。
他磨磨蹭蹭地抓起书包，感觉脚下的每一步都重若千斤。在全班的注目礼下，莫祁晏僵硬地走到那个“刑场”，把书包塞进抽屉，发出沉闷的响声。
旁边的座位，萧衍宸已经端坐如松，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黑板上，仿佛旁边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空气。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
莫祁晏重重地坐下，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萧衍宸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依旧目不斜视。
一场被迫的“互助学习”，就在这弥漫着燥热和火药味的空气里，极其尴尬地拉开了序幕。莫祁晏觉得，这绝对是他度过的最糟糕的一个开学日，没有之一。
一场无声的战争，在弥漫着香樟气味的燥热空气里，悄然拉开了序幕。
那刺耳的椅子摩擦声像是莫祁晏无声的宣战，但萧衍宸这座冰山毫无融化迹象，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欠奉。他周身散发的冷气仿佛自带结界，将九月残存的燥热和莫祁晏的怒火一同隔绝在外。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后面的林杨扒拉着莫祁晏“兄弟，你俩这是什么情况？从萧衍宸进来你看上去就很讨厌他。”
莫祁晏抓了抓头发“我就是很讨厌他，我俩我俩是发小但是他就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冰块。”
“你俩是发小？真看不出来啊。”
“他这人吧……”莫祁晏没说完就被书敲了敲头。不错那人正是刚从办公室回来的萧衍宸。“莫祁晏，你又再说我。”莫祁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说你的次数多了，不差这一回。”
“你……”
“萧衍宸，你能不能不要烦我了。”
萧衍宸沉默着没有说话。莫祁晏也没有再搭理他，趴在桌子上睡觉。
后面的林杨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周薇
“？怎么了？”
“那……那个周薇你不觉得他俩……”林杨小声的凑近说
周薇用同样的声音道“嗯，我感觉萧衍宸不讨厌莫祁晏，只是莫祁晏单方面讨厌萧衍宸”
“对啊，真让人搞不懂。”
“嗯嗯。”
下午的课，莫祁晏几乎是以一种半休眠的状态度过的。他脸朝着窗户的方向侧趴着，看似在睡觉，实则眼皮下的眼珠偶尔会不受控制地往旁边瞥。
放学铃响的那一刻，莫祁晏像是被解除了定身咒，猛地弹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把书本囫囵塞进书包，拉链一拉，起身就要走。
“莫祁晏。”
清冷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像一颗冰珠砸在燥热的空气里。
莫祁晏动作一僵，极其不情愿地停下脚步，却没回头：“干嘛？”语气冲得像吃了火药。
萧衍宸已经收拾好了书包，拉链严丝合缝，书包规整地放在桌角。他站起身，目光平静地落在莫祁晏那鼓鼓囊囊、看起来随时要炸开的书包上。“阿姨说这几天先你先来我家，她出差了去了。”
“不用，我自己可以。”说着转身就要走。
“我妈说今天做了你喜欢吃的肉丸子。”
莫祁晏问前的脚步钝了钝，转头看着萧衍宸“我突然特别像阿姨，我们走吧。”
“嗯。”
后面的林杨看得目瞪口呆，对周薇说：“我去……莫祁晏这是被美食收买了？”
周薇回应：“看样子是的。”
回家的路上，九月的风吹在脸上，依旧带着夏末的黏腻。
两人虽然一起走着，但俩人离的很远。莫祁晏看上去有些不自在好几次忍不住看萧衍宸见对方没多大反应也没说什么。
其实在很小的时候莫祁晏并不讨厌萧衍宸只不过从小到大莫祁晏无论是怎样萧衍宸总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
莫祁晏心烦的踢了踢前面的石子。
“怎么了？”
莫祁晏惊讶于萧衍宸会关心自己“啊？哦没什么。”
“你……“
“什么？”
“算了，没事。”萧衍宸嘴上这么说腿上的步子倒是加快了些。
很快到了小区里路过莫祁晏单元时莫祁晏叫停了萧衍宸“等一下，我上去放些东西。”
“嗯，我在这等你。”
莫祁晏做电梯上了6楼，用钥匙打开门家里冷冷清清的莫祁晏推开家门，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玄关的灯没开，客厅里一片昏暗，只有夕阳透过窗帘缝隙投下几道斜长的光斑。
他站在门口怔了片刻，才伸手按亮开关。
暖黄的灯光驱散了昏暗，却也照出了家里的空荡。鞋柜上落着一层薄灰，客厅的沙发靠垫摆放得一丝不苟，像是许久没有人碰过。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人居住的清冷气味，和他刚才离开的、充斥着汗味和吵闹声的教室截然不同。
妈妈出差了。他知道，但每次面对这个突然安静下来的家，还是会有些不适应。
他换了鞋，快步走进自己房间，把肩上沉甸甸的书包扔到床上。书本撞击床面发出闷响，打破了屋里的寂静。他站在原地，视线扫过书桌上摊开的暑假作业、墙上贴着的旧海报，还有窗台上那盆有点蔫了的绿萝——出门前忘了浇水。
一种莫名的烦躁又涌了上来，不仅仅是因为空荡的家，更因为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分班表、萧衍宸、成为同桌、还有……现在不得不去对方家里。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那点不自在，从衣柜里胡乱抓了几件换洗衣服和明天要用的书，塞进一个手提袋里。动作有些急，拉链卡了一下，他用力拽开，发出刺耳的声响。
关灯，关门，锁好。
电梯下行时，他看着金属门上模糊扭曲的倒影，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萧衍宸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还有那句“我妈说今天做了你喜欢吃的肉丸子”。
出来第一眼就看到萧衍宸还站在原地，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只是微微侧头看向他出来的方向。傍晚的光线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轮廓，减弱了几分他平日里的冷硬。
看到他手里提着的袋子，萧衍宸什么也没问，只是转过身：“走吧。”
两人再次一前一后地走着，中间依旧隔着一段微妙的距离。穿过小区花园时，晚风送来邻居家炒菜的香气和隐约的电视声。莫祁晏闻到了，肚子不争气地轻轻叫了一声。他有点尴尬，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萧衍宸，对方似乎毫无察觉，目视前方，步伐稳定。
走到萧衍宸家楼下，他率先推开单元门，熟门熟路地走进去。莫祁晏跟在他身后，楼道里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和某种淡淡的、属于萧衍宸家的独特气息混合在一起，莫名让他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一点点。
站在那扇深色的防盗门前，萧衍宸拿出钥匙开门。锁舌咔哒一声的瞬间温暖明亮的光线和热闹的声响一同涌了出来。
“是小晏来了吗？”一个温柔热情的女声从里面传来，伴随着锅铲碰撞的声响和浓郁的饭菜香。
“阿姨！”莫祁晏下意识地应道，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放松的笑容。
萧衍宸侧身让他进去，自己跟在后面关上门。他看着莫祁晏瞬间亮起来的眼神和轻快了不少的脚步，目光在他侧脸停留了一瞬，然后沉默地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熟悉的、印着卡通图案的拖鞋，放在莫祁晏脚边。
——那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莫祁晏换上那双专属拖鞋，尺寸刚好，柔软的鞋底踩在地板上，无声无息。他几乎是循着香味飘进了客厅，将手提袋随手放在沙发一角。
“阿姨，好香啊！”他探头望向厨房，语气里的雀跃几乎要满溢出来，与在学校时的炸毛模样判若两人。
萧衍宸的妈妈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身，脸上是温暖的笑意：“小晏快来，阿姨炸了你最爱的肉丸子，刚出锅，脆着呢！衍宸，给小晏倒杯水，冰箱里还有冰镇的酸梅汤。”
“嗯。”萧衍宸低低应了一声，走向厨房。他打开冰箱，拿出玻璃壶，琥珀色的酸梅汤里沉着几颗乌梅，杯壁上瞬间凝起冰凉的水珠。他倒了一杯，放在餐桌上，推向莫祁晏常坐的那个位置，动作自然流畅。
莫祁晏已经洗了手，迫不及待地捏起一个金黄酥脆的肉丸子塞进嘴里，烫得直吸气，却满足地眯起眼：“唔！好吃！阿姨手艺最棒了！”
“慢点吃，别烫着，还有很多呢。”萧阿姨笑着摇头，眼里满是慈爱，“衍宸，带小晏先去写作业吧，饭好了叫你们。开学第一天，功课不能落下。”
“好。”萧衍宸看向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莫祁晏，“走吧。”
莫祁晏又抓了一个丸子，这才跟着萧衍宸走向他的房间。
萧衍宸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整洁得近乎刻板。书桌上一尘不染，书本分类码放，笔筒里的文具按类型排列，连床单都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唯一的“杂乱”，或许是书桌一角那盆长势很好的绿萝，给这个过于规整的空间增添了一抹生动的绿意。
莫祁晏熟门熟路地拖过书桌旁的备用椅子——那是他从小坐到大的“专属座位”，一屁股坐下，继续啃着丸子，含混不清地说：“还是阿姨好……我妈就知道出差。”
萧衍宸没接话，只是从书包里拿出今天的作业本，摊开，坐得笔直，拿起笔开始写。他的侧脸在台灯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睫毛垂下，遮住了那双墨玉般的眼睛，神情专注而安静。
莫祁晏啃完丸子，舔了舔手指，也磨磨蹭蹭地拿出作业。数学卷子上的题目看起来格外狰狞，他咬着笔杆，眉头拧成了疙瘩。
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归家车流声。那种在学校里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尴尬和低气压，在这里似乎被稀释了许多，虽然沉默依旧，却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啧……”莫祁晏对着一道函数题发了十分钟的呆，终于忍不住烦躁地啧了一声，笔头重重地点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凌乱的痕迹。
旁边的沙沙声停顿了一下。
萧衍宸的目光从自己的卷子上移开，落在那张被莫祁晏折磨得皱巴巴的草稿纸上。
“辅助线。”他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啊？”莫祁晏没反应过来。
“在这里，加一条辅助线。”萧衍宸用笔尖虚点了一下莫祁晏卷子上的几何图形，并未碰到纸张，“连接这两个顶点。”
莫祁晏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按照他说的画了上去。瞬间，错综复杂的图形仿佛被打开了某个关窍，思路豁然开朗。
“……哦。”他闷闷地应了一声，有点别扭，但还是低头开始演算。果然，接下来的步骤顺畅了不少。
萧衍宸不再说话，重新专注于自己的作业。
时间悄然流逝。当萧阿姨喊他们吃饭时，莫祁晏竟然破天荒地搞定了大半数学作业，虽然过程磕绊，但至少没有全军覆没。
餐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正中一大盘金黄酥脆的肉丸子格外诱人。萧衍宸的爸爸也回来了，笑着招呼莫祁晏：“小晏来了，快坐，就当自己家一样。”
“谢谢叔叔！”莫祁晏笑得眼睛弯弯，在家常饭菜的温暖香气和萧家父母自然的关切中，最后那点不自在也烟消云散了。他甚至主动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萧衍宸碗里——因为他记得萧阿姨说过萧衍宸总是不太爱吃蔬菜。
萧衍宸看着碗里多出来的绿油油的菜叶，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对面吃得正香、仿佛什么都没做的莫祁晏，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夹起来，安静地吃了下去。
萧妈妈和萧爸爸交换了一个眼神，笑意更深。
晚饭后，莫祁晏主动帮忙收拾了碗筷，然后被萧阿姨赶去洗澡。他穿着自己带来的睡衣，浑身带着清爽的水汽窝在客厅沙发里看电视时，萧衍宸也洗漱完毕，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手里拿着一本英文原著。
电视里放着热闹的综艺节目，莫祁晏看得津津有味，偶尔发出几声轻笑。萧衍宸则安静地看书，仿佛完全不受干扰。两种截然不同的氛围奇妙地共存着，并不突兀。
直到睡前，莫祁晏躺在萧家客房的床上——这房间也几乎算是他的半个房间了，床头还放着他小时候落在这里的玩具模型。他望着天花板，听着窗外细微的风声，白天在教室里的种种烦躁和尴尬，此刻回想起来，竟然有点遥远和不真实。
隔壁主卧里，萧妈妈轻声对萧爸爸说：“你看这两个孩子，明明挺好的，也不知道在学校是不是又闹什么别扭了。”
萧爸爸笑道：“小孩子嘛，吵吵闹闹正常。衍宸性子闷，小晏活泼点，互补。”
走廊另一头，萧衍宸的房间里，台灯还亮着。他合上书，目光掠过书桌上那盆绿萝——那是莫祁晏很多年前非要塞给他的，说他的房间太冷清，需要点生命力。
他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翠绿的叶片，然后关掉了台灯。
黑夜笼罩下来，隔着一堵墙，两个少年各怀心事，却在同一个屋檐下，呼吸着同样温暖安心的空气。
开学第一天的兵荒马乱，似乎终于在此刻，悄然落下了略带温情的幕布。而所有人都知道，明天的太阳升起，关于同桌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