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毫无意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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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平稳地行驶在轨道上，窗外的田野如绿色画卷般掠过。林安夏靠在窗边，额角抵着微凉的车窗，目光追逐着天边舒卷的流云。
许逸钦的手机屏幕亮起，是经纪人刘梦发来的消息：「微博账号注册好，剧组开机海报今晚发布，会@你。」他低头操作起来，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击。
“在看什么？”林安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带着温热的呼吸。
许逸钦把手机侧过去些：“李云霆的微博，《极星》的男主角。”屏幕上显示着李云霆的主页，最新一条是健身照，配文“为许幻做准备”。
“700多万粉丝…”林安夏压低声音说道。
“嗯，他25岁，已经是同龄演员里的佼佼者了。”许逸钦滑动页面，点开关注列表里的夏可主页。夏可的最新动态是捧着剧本的自拍，笑容甜美。
“1000多万…”林安夏微微睁大眼睛，睫毛在屏幕反光中扑闪了两下。他转头看向许逸钦，眼神清澈而坚定：“这个剧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但你以后也会的。”
“我加油。”许逸钦笑着揉揉他头发，继续按刘梦的要求完善资料。头像换成公司拍的黑白侧脸照，简介栏只填了四个字：请多关照。
林安夏默默拿出手机，下载微博后注册账号，ID直接用了本名。在搜索框输入“许逸钦”时，指尖停顿片刻才按下关注。“做你的第一个粉丝。”他说着，把手机屏幕转向许逸钦。
关注列表里果然只有孤零零的一个账号，许逸钦点下回关按钮时，林安夏急忙按住他手腕：“别…”
“没事。”许逸钦反手握住他，指尖轻轻摩挲他腕骨，“我也想当你的第一个粉丝。”
“真的可以吗？”林安夏还是不安。
“谁会特意翻粉丝列表。”许逸钦把两人交握的手放在膝头，列车正好穿过隧道，昏暗光线里只剩彼此温热的体温。
到达Z市后，两人不在一个区，打车也要40多分钟，林安夏坚持不让许逸钦送回家，让他去了医院，自己回了小姨家。
门一打开，暖黄的灯光和饭菜的香气一同涌出。
“安夏，回来啦！”小姨系着围裙，脸上是藏不住的欣喜。
“小姨……”林安夏嗓音有些哑。
“快进来！”小姨拉着他细细端详，“是不是瘦了？有没有好好吃饭？”不等他回答，又忙说，“房间收拾好了，先去歇会儿，饭马上好。”
房间整洁温馨，林安夏打开行李箱，取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轻轻放在书桌上。
“安夏，吃饭了！”小姨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林安夏拿着盒子走到餐厅，饭菜已经摆好，他走到正在解围裙的小姨面前，掠过桌上那一盘红黄，把盒子递到小姨面前：“小姨，恭喜你，希望你喜欢这个礼物。”
小姨放下围裙，嗔怪道：“你人回来就好，要什么礼物。”
“我希望你幸福，”林安夏语气坚定，“妈妈…她也一定是这么想的。打开看看吧。”
小姨接过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条光泽温润的珍珠项链，她指尖微颤，眼眶瞬间红了：“安夏…你怎么会知道…是姐姐她…”
“嗯，”林安夏的鼻尖也跟着一酸，声音轻柔，“妈妈以前…跟我提过一些。”
小姨抹着眼泪，声音哽咽起来：“她啊…总是这样。小时候家里困难，分一块糖、一块布，她总摆摆手说不喜欢、用不着，硬是全塞给我…”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其实我知道，她是想让给我。”
她转身走进里屋，捧出一个盒子，盒子里躺着一张合影，照片上的母亲戴着珍珠项链，笑着搂住年幼的妹妹肩膀，眼角弯成温柔的弧度，照片旁边是一朵干枯的茉莉花，花瓣薄如蝉翼，却还依稀透着清香。
“你妈妈结婚时，你外婆把家里唯一那串珍珠项链给了她。我那时候小，不懂事，闹了好大的脾气…”小姨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怀念的笑意，“你妈妈就搂着我说，等你结婚那天，姐一定给你买条更亮的...她还说，珍珠项链要配着茉莉花戴，才最好看...”她的指尖轻抚过干枯的花瓣，“这朵茉莉，是她领到第一笔工资时给我买的，她还笑我，说这么朵干花，怎么珍藏得像宝贝似的...”
林安夏取出项链，小心地为小姨戴上，冰凉的珍珠贴着她温热的脖颈，小姨抬手轻轻摸着珠子，眼泪又落下来，嘴角却带着笑：“你妈妈要是能看到今天，该多好。”
林安夏握住小姨的手，坚定地说：“她看到了。”
“好…好，”小姨连连点头，用指腹擦去眼角的泪，“我们安夏长大了，她一定…都看到了，吃饭吧..."
暮色漫进窗户，珍珠被光染成暖橘色，林安夏在流转的光晕里看见许多重叠的影子，母亲为妹妹别茉莉花时弯曲的指节，还有此刻项链折射出的，跨越生死的温柔注视。
许逸钦直接打车去了医院。这次回Z市，他只有三天时间，之后就要飞往S市进组拍摄。
他轻轻推开门，母亲正睡着，看起来比视频中更清瘦，呼吸轻浅，手背上留置针的胶布边缘微微卷起，床头监测仪的曲线安静地起伏。
许逸钦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替她掖好被角，才转身走向医生办公室。
李医生见到许逸钦，示意他坐下，轻轻叹了口气：“你母亲最近的指标…不太理想。”他调出CT影像，指着胃部区域的阴影，“虽然手术很成功，也一直在做支持治疗，但晚期胃癌术后出现腹膜转移的迹象，这是目前最大的挑战。”
“从临床数据看，类似情况的患者五年生存率大约在20%-40%之间，个体差异很大，有的患者通过综合治疗能获得较长的生存期，但若转移控制不佳，生存期可能会缩短至一年左右甚至更短。”
“我们目前的方案，是在支持治疗的基础上，考虑是否要调整化疗药物，比如尝试以奥沙利铂为基础的方案，看能否控制住转移灶的进展。但这也需要评估你母亲的身体是否能耐受。”
李医生看向许逸钦，“作为家属，现阶段最重要的是做好两方面的准备：一是积极配合我们尝试有效的治疗，二是…做好心理准备，给予她高质量的生活和情感支持，你母亲很坚强，即使化疗反应最重的时候，她也努力完成我们制定的营养餐计划，这种积极配合的态度对治疗效果至关重要。”
“好的，感谢您，李医生。”许逸钦与医生沟通完，又回到了病房。
母亲已经醒了，正望着窗外。听到动静，她转过头，目光柔和地落在他身上，轻声唤道：“小逸…”
“妈，”许逸钦快步走到床边，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试了试水温，递过去：“感觉怎么样？喝点水。”
母亲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小口，视线却一直没从他脸上移开，细细端详着：“又瘦了，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
许逸钦扯出一个轻松的笑，替她掖了掖被角：“明明是胖了，导演还让我控制体重呢。”
“别骗妈，”母亲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留置针的痕迹在她手背上显得格外清晰，“你什么样，妈还能不知道？”
许逸钦低头整理起输液管，避开她的注视：“您就别操心我了，倒是您，要听医生的话，好好配合治疗。”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晚上想吃什么？我现在手艺可好了，给您露一手。”
“别忙了，随便吃点就好，你来回跑太辛苦了。”
“不辛苦。”许逸钦摇摇头：“炖个汤吧，您喝了也舒服。”说着他拿起旁边的苹果：“我先给您削个苹果，垫垫。”
他拿着苹果走到水池边，水流声哗哗响起，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轻的：“小逸，别太辛苦，妈…没事的。”
许逸钦洗苹果的手顿了顿，水流声掩盖了他瞬间的哽咽。
他转过身，脸上已恢复平静，将削成小块的苹果递过去：“妈，跟我说说我小时候的事吧，比如，我第一次学自行车？”
母亲接过苹果，眼里有了一点笑意：“那次啊…你摔了膝盖，血直流，还咧着嘴说，妈妈别怕，一点都不疼。”她指尖轻轻点在他手背上，“笑得比哭还难看。”
许逸钦低头笑了笑：“我小时候很难看吗？”
“好看，我儿子什么时候难看过。”母亲话音顿了顿，声音轻了下去，“就是现在…你要是再摔了，妈好像没法…”
许逸钦的手停了一瞬，随即又递过去一块苹果：“再吃一块，我回去炖汤，晚上再来陪您。”
母亲就着他的手吃了苹果，目光转向窗外：“别太费事…”
“不费事。”许逸钦拿起外套起身，走到门口时脚步停住，他没回头，声音里带着孩子气的认真：“妈，我自行车骑得比小时候稳当了，不会再摔了。”
“好。”母亲望着窗外，也没回头，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却止不住地轻轻颤抖。
许逸钦回到家，林安夏的消息就发过来了，他随手拨了视频过去。
林安夏看了看小姨在厨房洗碗的背影，闪身进卧室按下接听键：“你到家了？”屏幕里出现许逸钦系围裙的侧影。
“嗯，”许逸钦调整了下手机角度，“炖个汤，等会送去医院。”
林安夏把手机靠在书堆前，托着下巴看镜头那端的动静：“山药…排骨...汤？”
“这都猜得到？”许逸钦抬头瞥了眼屏幕。
林安夏指尖轻点镜头：“你把食材摊在台面上，我想装不知道都难。”
许逸钦低笑一声，转身将排骨焯水。
林安夏见他忙，顺手抽了本书翻着，偶尔抬眼看看进度。
砂锅咕嘟冒泡时，许逸钦凑近屏幕却只见空椅：“人呢？”
“啊？”小姨正端着果盘进来，闻声探头，“你是...安夏的同学吧？他去洗手间了。”
许逸钦立即站直身子：“阿姨好，我是许逸钦。”
“小许你好呀，我是安夏的小姨。”小姨笑着挥手，“你这是在厨房啊，做的什么？”
“山药排骨汤。”
“真不错哦，”小姨语气柔软下来，“那个…小许啊…”
“小姨...”林安夏出现在门口，心跳漏了半拍。
小姨赶忙起身：“我来送草莓，小许刚好在问，那你们聊，我先去忙了。”小姨走了出去，细心的带上了门。
许逸钦看着屏幕里林安夏泛红的耳尖，抿唇忍住笑意。
“还笑。”林安夏凑近镜头小声嘟囔。
“项链很衬阿姨，”许逸钦指尖轻触屏幕，“很漂亮。”
林安夏点了点头：“嗯，本来就很漂亮...”随即趴在桌子上看许逸钦“她跟妈妈相差9岁，其实也才31岁，很年轻的。”
许逸钦隔空做了个揉头发的动作。
林安夏见状偏了偏脑袋：“我明天下午去看阿姨好不好？”
“好，快到了给我发消息，去接你。”
“嗯。”林安夏点点头，拿起桌上的书继续看，又拿起一颗草莓送入口中“好甜。”
“嗯？”许逸钦闻声转头。
“草莓。”林安夏又拿起一颗，在镜头前晃了晃，草莓的鲜红与他素白的指尖形成对比，像雪地里跳动的火焰。
许逸钦眼底漾开笑意：“不去陪小姨说说话？”
“我想陪你好汤再去。”林安夏抽纸巾擦手，书页随动作轻轻翻动。
砂锅里的热气袅袅升起，许逸钦看着屏幕里低垂的睫毛：“在看什么？”
林安夏看了看书的封面：“虚掷的夏日。”
许逸钦搅动汤勺的手顿了顿：“没听过，讲什么的？”
“一个…谋爱又谋生的故事吧。”林安夏把书轻按在胸口：“书里说，时间无边无际，毫无意义，每个人都会离开，是迟早的事。”
许逸钦关小火，砂锅的咕嘟声渐渐低下去，他透过蒸汽望向屏幕：“那你觉得呢？”
林安夏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页边缘，留下细微的摩擦声，他抬起眼：
“我觉得...他说的对。”
空气突然安静，只剩下窗外遥远的车流声，许逸钦的勺子停在半空，一滴汤汁坠回锅中。
良久，他轻声问：“所以呢？”
林安夏合上书：“所以更要抓紧此刻，比如——”
“比如这盘草莓，得趁新鲜吃完。”
许逸钦看着那颗草莓，忽然笑了。
“明天见。”他说。
“明天见。”林安夏咬下草莓尖，甜味在舌尖炸开。
屏幕暗下去前，他们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一种东西。
对必然消逝的清醒，和与之共存的勇气。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