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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战书与“邀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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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洛明哲把自己完全封闭在了新公寓里。
拉紧窗帘，隔绝外界的一切光线和窥探。地上散落着写满公式和推演的草稿纸，泡面盒和咖啡罐堆在角落。他几乎不眠不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亢奋又极度疲惫的状态。
周牧言的话虽然匪夷所思，却像在一团乱麻中给了他一个线头——程彻欣赏聪明人和硬骨头。
恐惧和愤怒被强行压制成燃料，注入到这场绝地反击的准备中。他不再去纠结程彻如何知道他的秘密，而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一件事上：在学术上，正面挑战程彻！
那份原本视为珍宝、严防死守的基金标书，此刻成了他进攻的武器。他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疯狂地剖析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核心创新——“动态先验自适应调节器”。
他假设程彻是世界上最苛刻的审稿人，用最严苛的标准审视自己的每一个设计选择、每一个理论假设、每一个实验验证。他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逻辑漏洞、理论不完备之处、以及潜在的应用局限。
这个过程痛苦而煎熬，如同亲手将自己的孩子肢解开来审视。但他咬牙坚持着，每一个被发现的薄弱点，都让他既心痛又兴奋——这将是射向程彻的子弹！
终于，在第三天凌晨，一份长达二十多页、充满了复杂公式和尖锐质疑的PPT完成了。这与其说是一份学术报告，不如说是一篇针对自身研究的批判性檄文，一篇精心设计的、引蛇出洞的战书。
他将其命名为：【关于“动态先验自适应调节器”理论完备性及潜在缺陷的几点思考——兼与程彻同学商榷】
标题恭敬，内容却充满了挑衅的火药味。
做完这一切，洛明哲几乎虚脱。但他不敢休息，趁着这股破釜沉舟的勇气还在，他深吸一口气，重新连上了Wi-Fi（一种近乎悲壮的连接），找到了那个被他拉黑的句号头像。
手指悬在【移除黑名单】上，依旧颤抖，但这一次，颤抖中带着一丝决绝。
点击！
那个危险的对话框重新跳回了列表。
洛明哲没有犹豫，直接将那份PPT作为附件，拖进了对话框。他咬着牙，努力让措辞显得平静而专业，甚至带上一丝学术探讨的虚伪热情：
【程彻同学，你好。】
【近日我对基金申请书中“动态先验自适应调节器”部分进行了深入反思，发现其中若干理论节点或许存在值得商榷之处，论证或有不够严谨之地。】
【想起你在学术沙龙上的精彩发问，深感你在此领域见解独到。故不揣冒昧，将一些不成熟的思考整理如下，盼能抛砖引玉，聆听你的高见。】
【不知你近日是否方便，愿拨冗一同探讨切磋？】
邮件点击发送。
做完这一切，洛明哲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倒在椅子上，心脏狂跳，等待着未知的审判。
他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赌程彻对他这份“自我批判”的兴趣，大于对他直接碾压征服的兴趣。赌周牧言对程彻性格的判断是正确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就在洛明哲几乎要被等待的焦虑吞噬时，手机屏幕亮了。
新微信消息提示。
来自那个句号。
洛明哲猛地坐直，手指颤抖地点开。
程彻的回复快得惊人，而且……没有文字。
只有一个表情符号。
一个简单的摸着下巴思考的符号。
洛明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无聊？还是在思考如何回应？
紧接着，又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这次是一个地址定位，位于市中心顶级写字楼区的一家高级会员制俱乐部，附带着一个具体的包厢号。
然后才是文字：
【明晚八点。】
【带好你的“思考”。】
【我喜欢有备而来的人。:)】
没有对PPT内容做任何评价，没有惊讶，没有质疑，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直接、干脆地给出了时间地点，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
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感，透过屏幕再次压得洛明哲喘不过气。
但奇怪的是，这一次，除了压迫感，洛明哲心中竟也隐隐升起一丝扭曲的兴奋——他接招了！这场疯狂的赌博，至少开局没有立刻崩盘！
他死死盯着那个地址和那个微笑的表情符号，仿佛能看到程彻在屏幕那头饶有兴味的眼神。
【好。】洛明哲深吸一口气，回复了一个字，用尽了全身力气。
……
第二天晚上七点五十。
洛明哲站在那家俱乐部光可鉴人却低调无比的大门前，手心依旧冰凉潮湿。他换上了自己最正式的一套西装，头发精心梳理过，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和防线。手里紧握着一个加密U盘，里面是他那份作为“战书”的PPT。
报上包厢号，穿着考究的侍者恭敬地将他引入内部。环境极尽奢华却异常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氛和权力的味道。这地方让洛明哲浑身不自在，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侍者在一扇厚重的实木门前停下，无声地为他推开。
包厢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这并非他想象中那种商务宴请的浮夸包间，反而更像一个顶配的私人图书馆或学术沙龙。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摆满了精装书籍和学术期刊，中间环绕着舒适的真皮沙发和茶几，甚至一侧还立着几面智能白板和高清投影设备。
程彻就坐在其中一张沙发上，姿态闲适。他没有穿正装，依旧是一件质地柔软的深色高领毛衣，衬得他面容愈发俊朗，少了几分学生的青涩，多了几分沉稳的掌控感。他手里正拿着一份……打印出来的PPT稿件？正是洛明哲昨天发过去的那份！
听到开门声，程彻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站在门口、略显局促的洛明哲。
他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表情，反而像是等待已久。他放下稿件，没有起身，只是对着洛明哲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嘴角含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浅笑。
“很准时，洛老师。”他开口，声音在安静隔音的包厢里显得格外清晰，“看来您的‘反思’确实很深入。”
洛明哲僵硬地走进去，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将U盘放在茶几上：“你要的东西。”
程彻的目光扫过U盘，却没有去拿，反而将手边那份打印稿推了过来。
洛明哲低头一看，瞳孔微缩。
打印稿上，竟然已经用红笔做了不少批注！字迹凌厉潇洒，直指几个他内心其实也暗自担忧的关键点！
他……他已经看过了？而且这么快就抓住了核心？！
“老师的自我批判精神令人钦佩。”程彻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目光如同手术刀般锐利，“尤其是关于‘先验动态性’与‘方差膨胀’之间权衡的质疑，非常有趣，但也非常……危险。”
他顿了顿，看着洛明哲骤然绷紧的脸，缓缓继续说道：
“您似乎试图通过引入一个额外的正则化约束来解决这个潜在风险，但恕我直言，您在PPT里提出的这个新约束项……本身就会带来梯度消失的新问题，尤其是在深度网络的后几层。”
他语气平淡，却一语道破了洛明哲苦思冥想出的“解决方案”中最致命的缺陷！
洛明哲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反击的武器，结果在对方眼里，竟然依旧是破绽百出？！
巨大的挫败感如同冰水浇头。
看着洛明哲摇摇欲坠的神情，程彻眼底的光芒却越发炽盛，那是一种发现了珍贵宝藏般的兴奋感。
他忽然站起身，走到智能白板前，拿起触控笔。
“不过，”他转身，看向失魂落魄的洛明哲，嘴角勾起一个极具侵略性的弧度，“我喜欢危险的问题。”
笔尖划过白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您提出的困境，或许有另一种更优雅的解决思路。”程彻一边说，一边在白板上飞快地写下了一连串复杂而新颖的公式，速度之快，思路之清晰，让洛明哲眼花缭乱，“不需要引入笨拙的额外约束，而是通过改变优化器的视角，将潜在空间的几何特性考虑进去……”
他侃侃而谈，逻辑严密，推导精妙，竟然在短短几分钟内，勾勒出了一个完全不同于洛明哲思路、却显然更具潜力的解决方案框架！
洛明哲彻底呆住了。
他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目光紧紧追随着白板上流淌的公式和程彻的讲解。大脑飞速运转，理解、吸收、震撼……对方提出的想法天马行空却又根基扎实，简直……不可思议！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学生”的范畴！甚至超越了许多资深研究者！
程彻写满了一白板，终于停下笔，转身看向洛明哲，眼神灼灼：“怎么样，老师？这个思路，能否解答您的一部分‘疑惑’？”
这不是解答疑惑！
这是炫技！是碾压！是赤裸裸地展示双方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
但与此同时，这也是一种……分享？一种毫无保留的、顶尖的智力碰撞？
洛明哲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恐惧、挫败、震惊、以及一丝难以抑制的、对那种惊人智慧的钦佩和向往……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程彻看着他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似乎满意地笑了。他走回沙发，却没有坐下，而是拿起茶几上那个洛明哲带来的U盘，在指尖把玩着。
“您的‘思考’，我收下了。”他看着洛明哲，语气忽然变得低沉而充满诱惑力，“作为回报，以及对于您这份勇气的欣赏……”
他微微倾身，将U盘轻轻放回洛明哲微微颤抖的手心里，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掌心。
“我想正式向您提出一个‘邀请’。”
洛明哲猛地抬头，心脏狂跳：“……什么邀请？”
程彻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深邃如同漩涡，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放弃您那份漏洞百出、注定会被打回来的基金标书。”
“然后，加入我的项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