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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合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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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彻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洛明哲的耳边炸开。
放弃……基金标书？
加入……他的项目？
洛明哲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他呆滞地看着程彻，看着对方那张俊美却写满不容置疑的脸，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处理这过于荒谬的信息。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
“我说，”程彻极有耐心地重复，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但内容却字字诛心，“您那份标书，基于您自己都承认存在重大缺陷的设计，即便强行申请，通过的概率也微乎其微。何必浪费时间和精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洛明哲死死攥住的U盘，继续道：“而我对您的研究方向很感兴趣，恰好，我手头有一个资源更充足、视野更广阔的项目，正需要您这样……善于‘反思’和‘批判’的人才。”
“怎么样，洛老师？”程彻微微歪头，像是在提出一个无比优厚且理所当然的建议，“与其抱着一个注定失败的项目挣扎，不如来我这边。我可以给您提供最好的计算资源、绝对的数据支持，以及……远超您想象的研究自由。我们可以一起，把这个‘调节器’，做到真正完美。”
他伸出手，不是强迫，而是一个等待握手的姿态，嘴角噙着势在必得的微笑。
“这才是最优解。”
洛明哲看着那只骨节分明、象征着巨大诱惑的手，只觉得一股寒气夹杂着滔天的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最优解？
去他妈的最优解！
他呕心沥血、视若生命的研究项目，在他口中竟然成了一个可以随意丢弃、并施舍般纳入囊中的“次优选择”？他这几天的恐惧、挣扎、绝望、乃至破釜沉舟的反击，在对方眼里，难道只是一场评估他是否够资格被“收编”的测试吗？！
巨大的羞辱感淹没了洛明哲。
他猛地挥开了程彻伸出的手，霍然起身，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脸色涨红，眼中布满了血丝。
“程彻！”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在隔音极好的包厢里显得异常尖锐，“你把我当什么了？！你的玩具？还是你看上了就可以随便捡回家的流浪猫狗？！”
“我的研究！我的基金！那是我的一切！你凭什么轻飘飘一句话就让我放弃？！凭什么认为我会加入你那不知所谓的项目？！就因为你家有钱有势？就因为你是个玩弄人心的天才吗？！”
他气得口不择言，多日来积压的恐惧、压力、屈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程彻被他激烈的反应弄得微微一怔，伸出的手顿在半空，随即缓缓放下。他看着洛明哲因愤怒而格外明亮的眼睛和剧烈起伏的胸膛，脸上的从容和笑意渐渐收敛起来，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诧异。
他似乎……低估了对方的反应强度。
“洛老师，您误会了。”程彻试图解释，语气依旧平稳，但少了那份游刃有余，“我并非轻视您的研究，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它有价值，我才……”
“有价值所以就要抢过去吗？！”洛明哲厉声打断他，胸口堵得发痛，“用这种手段？恐吓？跟踪？精神压迫？！这就是你邀请人合作的方式？！程彻，你简直是个疯子！”
“疯子？”程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眸色微微沉了下去。他也缓缓站起身，身高带来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洛明哲。“洛老师，您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不再带有任何暖意的伪装，显露出内里冰冷的金属芯。
“我并没有‘抢’。我只是在您走向注定撞碎的南墙之前，为您提供了另一条更宽敞、更有可能通往成功的道路。至于您所说的‘手段’……”
他向前逼近一步，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洛明哲毫不退缩的、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如果我不这样做，您会正视我吗？会像现在这样，抛开所有虚伪的客套和师道尊严，毫无保留地站在我面前，展示您最真实的、哪怕是不堪一击的思考和愤怒吗？”
“您不会。”程彻自问自答，语气笃定而冰冷，“您只会像对待任何一个普通学生那样，客气、疏离、然后用您那套固有的思维模式，继续去完善那个先天不足的方案，直到撞得头破血流。”
“我只不过是用最高效的方式，让您提前看到了结局，并给出了更好的选择。这难道不是一种……另类的‘帮助’吗？”
这番强词夺理、颠倒黑白的话，让洛明哲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一时找不到话语来反驳。他从未见过有人能把如此恶劣的行为，粉饰得如此理所当然甚至充满“善意”！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洛明哲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感觉大脑一阵眩晕。
“也许吧。”程彻居然承认了，他看着洛明哲苍白而倔强的脸，眼底那丝诧异渐渐被一种更浓烈的、近乎灼热的兴趣所取代。
愤怒的、充满生命力的洛明哲，似乎比恐惧的、退缩的他，更加……吸引人。
他忽然改变了策略，不再试图说服，而是后退半步，重新坐回沙发，恢复了那种慵懒的掌控姿态。
“好吧，洛老师，既然您如此坚持您的那份‘一切’。”他语气放缓，甚至带上了一丝遗憾，“那么，我们或许可以换一种……您更能接受的‘合作’方式。”
洛明哲警惕地盯着他，喘着粗气，没有接话。
程彻拿起茶几上那份被红笔批注得满满的打印稿，轻轻晃了晃。
“您的这份‘思考’，虽然漏洞百出，但确实提出了一些有趣的问题。而恰好，”他抬眼，看向洛明哲，“我对于解决这些有趣的问题，很有兴趣，也自信有一些您或许用得上的思路。”
他将打印稿放下，指尖点了点上面那些凌厉的红色字迹。
“不如这样。您不必放弃您的基金申请。我们可以进行一场……有限度的‘技术合作’。”
“合作？”洛明哲冷笑，根本不信。
“对等合作。”程彻强调，“我以‘学术顾问’的身份，介入您这个项目。我会提供我刚才提到的那些‘更优雅的解决方案’，帮助您完善这个‘动态先验自适应调节器’的设计，弥补它的理论缺陷和潜在风险。确保它……至少能达到申请基金的水平。”
“而作为回报，”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洛明哲紧绷的脸上，“如果项目成功，无论是基金获批，还是后续产出论文、专利，我的名字，需要作为共同作者或共同发明人，出现在合理的位置上。”
“当然，一切以您的名义为主。我只要我应得的那部分学术认可。”他补充道，显得十分“公道”。
洛明哲愣住了。
这个条件……听起来，似乎……并不过分？甚至堪称优厚？
如果他提供的解决方案真的像刚才展示的那般惊艳，那无疑是给自己的项目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大大增加了成功的可能性。而共同作者的身份，对于程彻这样一个“学生”来说，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回报。
这比他刚才那个“放弃并加入”的霸道提议，听起来合理了无数倍。
简直像是……让步？
巨大的转折让洛明哲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狐疑地打量着程彻，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任何阴谋的痕迹。
但程彻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坦诚，仿佛刚才那个步步紧逼的恶魔只是幻觉。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洛明哲艰难地问道，依旧无法相信。
“我说了，我对解决有趣的问题有兴趣。”程彻摊了摊手，“而且，我认为经过‘优化’后的您这个项目，确实有不错的潜力。这是一笔不错的学术投资。当然……”
他话锋一转，嘴角又勾起那抹熟悉的、让人心悸的弧度。
“这也意味着，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我们将会有很多……‘密切’的学术交流机会。我希望洛老师您，能像今天一样，保持这种‘坦诚’和‘活力’。”
密切的学术交流……
坦诚和活力……
洛明哲瞬间明白了。这根本不是让步！这是换了一种更迂回、更持久的方式来实现他的“锁定”！
他从想要直接掠夺成果，变成了想要介入过程，享受这种“共同研究”中的掌控和……乐趣？
疯子！变态！
洛明哲在心里疯狂咒骂。
而可悲的是他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拒绝？然后看着自己的标书真的被打回来？接受程彻那看似“仁慈”的条款，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周牧言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你越躲越怕，他越来劲。你稍微反抗一下，拿出点真本事，他反而会觉得更有趣，或许……会换个更‘温和’点的方式玩。】
眼前这一幕，难道就是周牧言预言的那种“更温和”的方式？
屈辱感和一丝绝处逢生的希望交织在一起，疯狂撕扯着洛明哲的神经。
他死死地盯着程彻，对方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答案。
漫长的沉默之后。
洛明哲极其艰难地、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字：
“……好。”
程彻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开来，如同冰雪初融，带着一种惊人的、纯粹愉悦的魅力。
他再次伸出手。
“那么，合作愉快，洛老师。”
这一次，洛明哲看着那只手，沉默了足足十秒，最终，还是颤抖地、缓慢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指尖相触的瞬间，程彻微微用力，握紧了他的手。
掌心冰凉而有力，如同一个无法挣脱的烙印。
洛明哲的心，沉入了看不见底的深渊。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研究，他的人生，已经彻底和这个名叫程彻的危险分子，捆绑在了一起。
一场魔鬼的交易，就此达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