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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微光与迷踪 ...

  •   海城的冬雨停了,但天空依旧阴沉,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枢光科技办公室内,灯光只照亮了顾言蹊桌前的一隅。

      屏幕上,不是一个复杂的金融模型,而是一张庞大的、正在构建的数字线索墙(Digital Mind Map)。

      中心节点:【父亲之死/魏擎指控】。
      延伸分支1(人物):魏擎(关联词:高利贷、威胁、‘投资’、提及傅家)、傅霆峥(关联词:雇主、震怒、认定背叛)、王斌(父亲助理,待查证)。

      延伸分支2(物证):父亲残缺笔记(高亮:‘泄密’、‘陷害’、‘魏’)、公安机关结论报告(标记:‘存疑’)、傅氏当年项目损失公告。

      延伸分支3(财务):魏擎早期资金来源(标记:‘未知’、‘与傅家关联?’)、父亲债务规模(标记:‘不合理畸高’)。

      延伸分支4(动机):魏擎动机(关联词:世仇?利益?)、栽赃动机(关联词:打击傅氏?灭口?控制我?)。

      顾言蹊的指尖在键盘和绘图笔间飞速切换,将新的碎片拖入其中。他运用强大的逻辑关联算法,让系统自动计算不同线索间的潜在联系强度。一条若隐若现的路径被勾勒出来,但他心头没有豁然开朗,反而愈发沉重。每一条指向魏擎的线索,都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向他记忆里那个自称“恩人”的虚伪面具,让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与愤怒。

      。一条若隐若现的路径被勾勒出来:魏擎利用某个契机获得资金 -> 策划栽赃父亲 -> 以‘恩人’姿态出现控制自己。

      “杨工,”顾言蹊接通内线,将那份残缺笔记的扫描件和高亮标注发送过去,“集中算力,用高光谱成像和笔触压力分析算法,尝试分离涂抹层的墨迹化学成分,还原底层字迹。重点区域我已标注。”

      “明白,Yan总。需要时间,但我们最新的AI修复模型或许能有突破。”

      “尽快。”顾言蹊挂断,又联系了私家侦探,“优先级调整:全力寻找我父亲当年的助理王斌,我需要知道我父亲事发的过程。”

      几天后,杨工的加密报告送达。顾言蹊点开,呼吸几乎停滞。

      高光谱成像和AI笔触重建,成功剥离了笔记上多处看似随意的墨水涂抹层。还原出的底层字迹,虽然依旧零碎,却拼凑出令人心惊的真相碎片:
      “他们不仅要钱,是要我身败名裂,做替罪羊!傅总不信我,百口莫辩,魏擎威胁,若我不认,便会毁了言蹊,毁他前途,是陷阱!高额债务怎么还,孩子们怎么办…”

      这不再仅仅是猜测,而是来自死者近乎直白的控诉!虽然仍需要更多实物证据链来形成法律上的闭环,但对于顾言蹊而言,这几乎就是真相!

      他猛地靠在椅背上,心脏狂跳,手脚冰凉,巨大的愤怒和悲伤席卷而来。父亲不仅是商业斗争的牺牲品,更是一场卑劣阴谋的受害者!而魏擎,那个自称“恩人”的恶魔,竟是真正的元凶之一!
      复仇和澄清的目标,从未如此清晰过。

      与此同时,傅氏集团顶楼。

      宋临站在傅斯渊面前,汇报着进展:“傅总,我们追踪魏擎早期资金流时,发现了一个关键跳板——一个注册在维京群岛的‘星火资本’空壳公司。它曾在魏擎最困顿时期,向他控制的一个皮包公司注入了第一笔千万级资金。”

      “来源?”傅斯渊声音低沉。

      “星火资本的资金来源同样复杂,层层穿透后,指向一个设立在卢森堡的‘长青遗产信托’(Evergreen Legacy Trust)。”宋临操作平板,调出复杂的股权结构图,“这个信托的公开信息显示,其受益人家族非常低调,但我们的分析师在交叉比对海量公开的离岸文件、船舶注册和航空记录后,发现了一个极隐晦的关联:该信托的一位潜在保护人(Protector),与高世昌的一位远亲曾共用过同一个位于瑞士的罕见邮箱服务商。这是目前唯一能将其与高世昌联系起来的数据指纹,虽然微弱,但方向值得深挖。”

      “高世昌……”傅斯渊念着这个名字,父亲曾经的副手,已意外身亡。“那个信托,与傅家有关联吗?”

      “从明面法律上看,完全独立。”宋临谨慎地回答,“但它历史上某些时期的投资方向,与傅氏当时的战略竞争对手存在微妙的巧合。我们怀疑,高世昌可能利用其职务身份和对傅家海外架构的了解,在某些环节上提供了便利,或者,他本身就是这个信托安排在傅氏内部的‘暗桩’?”
      傅斯渊目光锐利起来。他拿起外套,“备车,回老宅。”

      傅家庄园书房,厚重的红木门也隔不开里面的压抑。

      傅斯渊将宋临查到的、关于“长青信托”与高世昌之间存在微弱但可疑关联的线索,放在了父亲傅霆峥面前的书桌上。

      傅霆峥只看了一眼,眉头便紧紧锁起,随即猛地将资料推开,脸上布满阴云和不悦:“斯渊!你是在浪费时间吗?拿这些捕风捉影、来自什么见不得光的离岸公司的东西,来质疑你父亲当年的判断?还是想替那个叛徒翻案?”

      他站起身,气势逼人,手指重重敲在桌上:“顾明远泄露核心商业机密,证据确凿!“至于资金流动?”傅霆峥冷哼一声,带着一种上位者不容置疑的专断,“海外信托结构复杂,经手人多如牛毛,被一两个蛀虫利用漏洞中饱私囊,有什么稀奇?这能改变顾明远背叛的事实吗?这能说明我傅家亏待了他吗?他自己心理脆弱,走极端,难道还要我傅家背负一辈子的良心债不成?!”
      傅斯渊看着父亲因被质疑而恼怒、因过往权威被挑战而固执己见的脸,心中那股寒意更甚。父亲看到的只有结果和维持不变的结论,却拒绝审视过程可能存在的黑暗。

      “父亲,我并非质疑您。”傅斯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退缩的力量,“我只是在追查真相。傅家的声誉,不需要建立在任何可能存在冤屈和阴谋的基础上。如果当年真有隐情,查清了,对傅家、对逝者、对生者,才是真正的负责。”

      说完,他不再看父亲铁青的脸色,转身离开。真相的轮廓,在父亲顽固的拒绝中,似乎反而清晰了一分。

      傍晚,商务酒会。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顾言蹊和傅斯渊的目光在人群中不可避免地相遇。

      顾言蹊的心猛地一缩,像被看不见的手攥紧。他看到傅斯渊,就不可抑制地想起魏擎恶毒的话语,想起父亲笔记里那个令人心碎的“陷害”字样,想起傅霆峥当年那张不容置辩、冰冷决断的脸。怀疑、困惑、还有一丝他不愿承认的、害怕最终答案会彻底毁灭什么的恐惧,交织成一张荆棘网,缠绕在他的心脏上,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细微而清晰的疼痛。他迅速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假装整理其实一丝不苟的袖口,近乎仓促地避开了那道深邃的、似乎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他混乱内心的视线。

      傅斯渊看到了顾言蹊的回避,心头像被细针扎了一下。他举步想过去,想告诉他自己在查,想问他知不知道更多关于他父亲过去的细节。他想打破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冰墙。

      但他刚迈出一步,顾言蹊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立刻转身,走向了不远处正在与人交谈的周慕白,只留给他一个冷淡疏离的背影。

      傅斯渊的脚步僵在原地。

      而这一幕,恰好被一直关注着傅斯渊的林薇看到。她立刻端着酒杯,姿态优雅又带着一丝亲昵地靠近傅斯渊:“斯渊,原来你在这里,李董事长刚才还问起你呢。”

      顾言蹊用眼角余光瞥见了林薇自然而然地贴近傅斯渊,低声笑语的模样。那个小小的、卑微的、曾痴恋着傅斯渊的自己,仿佛又在心里发出了一声尖锐的自嘲。

      “看,顾言蹊,这才是他世界里的常态,稳固、光鲜、充满算计却也秩序井然。你于他,不过是一段出了错的插曲,一个需要被清理的麻烦。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认清你的位置。”

      他用力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现在最重要的是父亲的事,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他不想,也没有心力,再去面对傅斯渊,面对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压回心底,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冷漠平静,与周慕白交谈的声音也听不出一丝波澜,完美得像个没有裂痕的瓷器。

      傅斯渊看着顾言蹊彻底冰冷的侧脸,又感受到身边林薇刻意的靠近,心中一阵烦躁升起。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林薇一些,目光却始终无法从那个与周慕白站在一起、仿佛已置身于另一个世界的身影上离开。

      裂隙中的微光似乎并未带来温暖,反而照出了更深的迷踪与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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