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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替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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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周柏川回基地，已经差不多天大亮了。
虽说按照他的生物钟来说，半夜是他最精神的时候，但是拍照实在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
他站在摄影师面前，像是第一次听到中文一样，完全听不懂对方的指令，只能僵硬地抬胳膊、转身体，努力保持微笑。
大白揉了揉眼角，强忍着哈欠，“岁数大了，熬不住一点。”他扭头跟坐后排的周柏川说，“你回去抓紧补个觉，咱们下午还得去比赛场馆呢。”
周柏川点点头，开门下车，关门前又探头进去，“辛苦了哥，早点回去吧，嫂子还在家等着呢吧？”
大白扬扬下巴，也没再多啰嗦，一脚油门就走了。
周柏川一抬腿，只觉得头重脚轻，赶忙扶住了门。
昨天吃的那点都吐了，忙到现在也没喝上一口水，此刻只觉得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道是疼还是酸了。
不过，基地周边能供他觅食的地方算不上多，他一步也不想多走，不如赶紧回寝室躺一会儿补补觉，等睡醒了再做打算。
在拍摄间隙，他也想过给何理他们发消息问下情形，但没容他多斟酌词句，就被叫去补妆，这件事也就搁置了。
黎昕是个最爱吃最爱玩的，肯定是拉着何理到处耍，想关心他俩看看他们朋友圈就行，就算是不看，等他们闲了指定会跟他得瑟。
至于越明和小翊……
说真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更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关心。
林文翊一向就不是个话多的，而越明的心更是细，这次林奇招呼也没打一个，直接让越明搬到别的寝室，还不知道越明心里怎么想，只希望出去玩这几天能好好散散心。
希望林奇那个狗东西能抽空解决一下他搞出来的糟心事。
一想起自己队友，那些细小的烦心事就又缠上来，他深深吐一口气，极力将它们忽视。
可他越是努力，越是觉得自己被拽入了沉沉水底，无论怎么呼吸，都没办法挣扎出水面。
林奇怎么就把没买下来的别队选手塞到他寝室了呢……
周柏川想起这茬更觉得烦闷。
但是他也没精力去发愁怎么跟沈星卓相处，他只想倒床上睡觉。
按照职业选手的作息时间，沈星卓这个时间应该也正是睡得香的时候，也省得他费心怎么跟沈星卓说话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只要一面对沈星卓，就有一种莫名的无措，而这种无措还会上升出一种恼火。
周柏川站在寝室门口，头一次感觉自己寝室的门怎么那么难开。
“你回来了，队长？”沈星卓迎头撞见站在门口的周柏川。
“我……嗯，”周柏川点点头。
他呼一口气，还好，似乎比预想中的轻松一点。
他不禁审视着面前的小孩。
这还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地观察沈星卓。
面前的人顶一头乱毛，额头上的湿成几绺贴在白净的皮肤上，一双圆眼睛很是明亮，红润的嘴唇微微用力地抿着。
稍微靠近，周柏川就嗅到一丝丝又冷又甜的薄荷味，猜测这人该是刚刚洗漱完，“这么早，要出门么？”
“我，我……”
眼见着沈星卓又结巴起来，周柏川也全然没了再往下交谈的意思。
他只希望林奇他们那个买人的决定只是“一拍脑门”的冲动。
何理和林文翊的问题已经足够焦头烂额了，的的确确没必要再加一个新的难题来折磨大家。
想到这里，他又扫了一眼沈星卓。
还是大难题。
“Toxe的基地不在这个区吧？”周柏川自顾自地说，“不知道你对这个区熟不熟，要是不熟尽量别出去，要是非出去……”
“我不出去，”沈星卓赶紧保证，两只手绞在一起，“我只是……”
“那好，不出去就好。”周柏川没有耐心听沈星卓继续结巴下去，错开半个身位，推门进去。
进了房门，他连灯也没开，踉跄着摸到床铺就直接倒在上面，片瞬之间就陷入了深深的梦境。
沈星卓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
他不是迟钝得无知无觉。
他是能很清楚地感觉到周柏川是讨厌他的。
哪怕周柏川表面上已经不给他甩脸色，也没说过什么重话，还会带着他一起玩，但他还是感觉到了。
周柏川排斥他。
关于这一点，他也做了心理准备。
毕竟他们两个都是打对抗路的，如果真的被OW买过来，那他和周柏川就会是竞争关系。
周柏川对他有情绪，他也能理解。
可……OW二队本来就有一个周柏川的替补啊，听说那个替补跟周柏川的关系还特别好呢，刚进OW的时候，周柏川手把手带了好几天的。
那为什么周柏川单单这么讨厌自己呢？
沈星卓摇摇头，不愿再思考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周柏川没能如愿好好地睡上一觉。
他习惯性地把手机塞在枕头下面，但是震动像是海浪一波一波地刺激着他疲倦的大脑。
周柏川的手有些不听使唤，他不耐烦地咒骂两声。
“老林，你最好有事。”
“相处怎么样？”林奇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阳光，像是被海南的太阳晒尽了所有阴霾，此刻在周柏川的耳中，也就显得格外令人讨厌。
“你说呢？”周柏川一句话将问题又甩了回去。
他已经彻底清醒过来，摁开免提，把手机丢在一旁，两手摊在腿上，等待着血液重新使疲惫的大脑运转起来。
“我说……”
周柏川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听林奇说话，只听林奇停顿两秒，又捂住麦克不知道跟谁说了什么，消耗着他仅剩不多的耐性，他不仅没有清醒，反而快要再次陷入混沌中。
“我说啊，”林奇的声音更欢快了几分，听得让人恼火。
“你俩相处不错，都同吃同住，金屋藏娇了不是？”
“隔着三千公里，在早晨，”周柏川将意识从困倦中拽出来，看了一眼手表，“10点28分，你想跟我说的就这么一句废话吗？”
“当然不是。”林奇稍微正经了一些，环境也安静了不少，“我们五天后回去。在这期间，请我们的周队好好考察一下沈星卓的能力。”
周柏川默然听着。
林奇的声音又戏谑了一些，“这个任务，不难吧？毕竟做Queen的替补，不能太差劲不是？”
“沈星卓你是非买不可吗？”
“是。”
得到林奇的肯定回答，周柏川并没什么意外。
他知道，林奇就是这个脾气，林奇决定的事，很少会被别人改变，当年拉着他进职业圈是这样，执意要退役转教练是这样。
那么现在也是这样。
沈星卓买定了。
两人沉默了几秒。
沉默像是胶质沉在整个黑暗的房间中，连时间都因此变得凝滞而缓慢。
他简直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像是等了一小时那么久。
“好，我知道了。”周柏川听到自己的声音，冷硬地撞击在墙壁上，砰出沉闷的回响。
“如果他不能赢我。”
他没再说下去。
林奇是聪明人，他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林奇不会不明白。
周柏川再躺着也没能睡着，反而一阵阵的头晕眼花。
他总算想起来打从比赛结束到现在，已经快48小时了，他都没正经吃过一顿饭，唯一吃的那点还吐了。
还好沈星卓没在房间里，不然听到他肚内擂鼓，他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好歹还是“偶像”呢。
周柏川自嘲地想到。
如果打不过这个“粉丝”，他的首发也许就保不住了。
如果小翊和何理真的要走，那他们两个无疑会成为转会期的两条“大鱼”。
周柏川赶紧叫停，防止自己继续想下去，眼下还是吃饭要紧。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妈妈，”沈星卓趴在窗台上，手指头摩挲着玻璃边缘，“他们对我都很好啊，我昨天还跟Queen一起双排呢，”他顿了顿，“吃了吃了，他还夸妈妈做的猪蹄好吃。”
“我哪有不高兴啊，”他直起身，改为背靠着窗台，“我跟我偶像一个队，我哪有什么不高兴的。”
“诶，队长？”沈星卓贴着麦克飞快补了一句，“不跟你说了，妈妈。”
“队长，怎么没多休息一会儿？”
替代周柏川回答的是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声。
周柏川绝望地闭了闭眼，一手捂住肚子，企图遮掩，可惜紧接着它又叫了一声。
比刚刚那声还要响。
沈星卓圆眼睛盯着他，最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周柏川也跟着笑了。
他松了一口气，垮下肩膀，“真是不给面子。”
沈星卓红嫣嫣的嘴唇弯出一点弧度，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像是在等着周柏川继续说下去。
“想吃什么跟我说，别客气。我请客。”周柏川上前两步，和沈星卓并肩而行，“这两天基地里都放假，只能委屈你跟我一起吃外卖了。”
沈星卓挠挠脸，嘴张了张，最后却只是点点头。
周柏川注意到了，只当沈星卓跟他还不熟，所以不好意思提要求。
既然林奇铁了心要买沈星卓，他自然要好好考察一下他这位替补够不够资格。
OW虽说是个豪门战队，但是B城寸土寸金，基地选址也不得不屈服于高昂的地价。
往好处想，北五环的位置属实很清静，往坏里说，只要是基地的食堂阿姨放假，他吃饭就是个老大难问题。
“你们Toxe平时都起这么早吗？”周柏川啃了一口汉堡，伸手打开电源。
训练室的灯随之亮起。
安静的房间内几乎能听到电流通过时低低的嗡嗡声。
“不是，”沈星卓两腮鼓鼓地嚼着，咽干净后微微嘶嘶两下，灌了一口冰可乐。
周柏川把自己没拆的那杯可乐也推了过去，而后自己接了杯水。
“我们也是下午起床训练的。”沈星卓放下汉堡，两手把着可乐杯子，后背也挺直一些，“下午训练结束以后，晚上没有其他安排的话就五排或者打巅峰赛。”
周柏川点点头，认真听着小孩继续说。
沈星卓低下头，咬住吸管，耳朵尖染上点红色，飞快而小声地解释，“我一个人有点睡不好。”
说完这句，沈星卓紧张极了。
他还很不成熟，离了他睡惯了的枕头就睡不着觉，他还很胆小，一个人睡在黑漆漆的房间里，连灯也不敢关。
向周柏川袒露自己的弱点，沈星卓不禁生出浓郁的不安，无意识地把吸管咬得扁扁的，连带着后背都起了一层腻腻的汗水。
他局促地等着来自周柏川的评语。
比如“真是幼稚又胆小”之类的。
等待漫长如一世纪。
最后，他听到周柏川说，“嗯，我一个人的时候也会睡不好。”
沈星卓松开吸管。
那根无端遭罪的吸管沉下去，触到杯底，发出几不可闻的细小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