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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sol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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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卓面对着对面的周柏川，心中不可抑止地浮起一层紧张。
周柏川刚刚跟他说，要跟他来一场solo赛，地图、赛制、英雄都由着他选。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周柏川还紧紧盯着他，像是在观察他，像是透过他的表情、透过他的眼睛把他看穿似的。
他不免产生一些无可逃避的耻感。
于是，他赶紧低下头去躲避这种直接的对视。
沈星卓搓着自己的指腹。
他刚刚把过冰爽的可乐杯，指腹上还残存着一丝丝的凉意。凉意和无法抹除的紧张混杂在一起，使他的手指失控地僵硬起来，逼得他不得不更用力地将它们攥在一起，想要借此快速回温。
只可惜，他越是用力，手心里的凉汗就越是厚重。
忽然，他想起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沈星卓重新抬起头，微凉的嘴唇有些发黏，像是阻止他的开口。
“那个……”
沈星卓听到自己从喉咙挤出的声音有些变调，他极力地平复着自己的语气，“今天还要直播吗？Q…队长？”
他总是忘记，周柏川本人厌恶这个称呼。
“直播？”
周柏川的询问和目光又令他开始不安了。
说真的，他可不想重现昨天的“直播风云”。
沈星卓抿抿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跟周柏川说明这个情况。
他该怎么开口呢？
该怎么解释昨天周柏川那句“金屋藏娇”还上了个低位热搜。
沈星卓顺着热搜把贴吧、豆瓣、虎扑、微博看了个遍。每一个平台的侧重点都不太相同，但是唯一的共同点都是戾气深重——把周柏川狠狠辱骂了一通，大概就是比赛战犯到为人处世再到个人取向。
作为“金屋藏娇”的当事人之一，他真的很想替周柏川解释，可是他没有立场跳出来没头没尾地回应这种热搜。
所以闹到最后，他就像是一只活跃在瓜地里的猹，守着满地的瓜，愣是找不到一个地方下嘴，憋着满肚子的复杂心事，一个人躺在宿舍里辗转反侧到天亮。
周柏川略疑惑地挑着眉望着他。
沈星卓不禁更心虚了。毕竟，他跟队长的信息差就是，队长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队长说了“金屋藏娇”，还因为这句玩笑失眠。
莫名的，他不想让周柏川知道他平时都会蹲守周柏川的直播。为了能及时了解直播时间，他不惜开了账号，混了不低的亲密度，加入了直播粉丝群，只要有时间，他一定会去看，就算没有时间，他也会反复看录播。
这些，他不想让周柏川知道。
“不直播。”
“好。”
沈星卓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不少。
周柏川抱着手臂，继续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沈星卓已经不像刚刚那么紧张，而是全然将注意力投入到备战当中，略微低着脑袋，仔细地、反复地调试着轮盘布局之类的细节。
今天他给沈星卓用的依然是自己的小号。
就算他们是同一位置的选手，也会有相当大的区别，最基础的就是每个英雄的熟练度不同，除此之外，轮盘距离、按键位置、铭文出装等等细节更是有偏好上的差别。
“你可以把你的惯用存一套，”周柏川攥了攥手指，拿起微微发烫的手机，“除了今天的solo赛，明天我会找几个朋友，我们五排一下。”
他指了指沈星卓的屏幕，“跟我比赛、排位不太方便用你的号，也就只好委屈你先用我的了。”
沈星卓嘟囔了一句什么，周柏川没听清，但现在他也无心去分辨，继续说道，“我之前没关注你的巅峰赛分数，明天……”
周柏川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明天的安排，想起自己满满当当的行程就头疼不已，“那就后天，后天你把巅峰赛开始的分数和结束的分数告诉我。”
“对了，你还欠不欠直播时长？”周柏川抬腕看了看手表，焦躁地捶了捶脑门，自顾自地说，“欠时长的话，我给你找个房间，你补一下。”
林奇把人弄来得实在太匆忙，挨着月末也就算了，还一口气把所有人都休假了，他一个人可安排不了那么多，只能尽量把事情都想全一点。
但是，他就是弄不明白，给他弄个替补是需要这么着急的事情吗？还是在直白地提醒他该退位给年轻人了。
周柏川看着沈星卓，连个回答的气口都没给留，将话题又转回到自己提的solo赛上，“那就按照你说的，三局两胜，墨家机关道。”
不知道是不是攥了手机太久，他的手指也跟着发烫起来，像是在渴求着接下来的胜利。
沈星卓点点头。
队长做的布置、问的问题，他都来不及思考，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这三局比赛。
久违的，他在周柏川的眼睛里看到了浓重的凶狠，简直像是在盯着死敌，还有兽类捕猎时的谨慎与杀意。
面对这种眼神，沈星卓的不安退得干干净净，不仅没有一丝恐惧，反倒是涌出了无法言说的狂喜——周柏川非常重视跟他的solo赛。
他只想要跳起来狂笑三分钟。
还有什么是比周柏川重视他更爽的事？
沈星卓滑动着英雄界面，迟疑着应该怎么选择英雄。
他平时几乎不玩solo赛。
在他看来，在一个5v5的游戏中玩单挑模式是一种违背游戏初衷的玩法。
因为单挑模式不管是吃线、出装还是打法思路跟正式比赛都截然不同，更不用说单兵作战完全谈不到配合，所以，他认为这种玩法对于他拿冠军毫无用处，便没花太多心思研究过。
对于一个钻研不深的东西，选择最基础的三局两胜和墨家机关道就是最保险的选择。
他有自信，就算是他对solo赛没研究，他也可以凭借操作不落下风。
不过早些年，官方在筹建赛事初期为了吸引人气和关注度，组织过大神solo赛，赛制也十分简单粗暴，采用了单胜守擂赛制，每赢一局就能拿1000块奖金。
当时在绝大多数人的认知中，游戏是只会烧钱的，给钱给得这么直接的赛制自然吸引了不少游戏玩家。
其中有位ID叫做“三可”的选手拿了187局连胜，直到最后没有人再攻擂了，成为了当之无愧的solo王。
后来官方也组织过两次单挑赛，却没再出现三可这样的选手，也没引起多大水花，加上正式比赛已经筹备齐全，不再需要靠单挑赛吸睛，这个赛制便被取消了。
哪怕单挑王比赛早已取消，哪怕18万奖金对现在的赛事奖池而言不算什么，但那个连胜187局的三可依旧是不少人心中的绝对高手，直到今天讨论“到底哪个职业选手是三可”的帖子还有人回复，跟帖数早过了10万+。
当时的赛事录播还远不周全，大多数选手都没有露脸过，更妄谈追踪后续发展是否进入职业圈了。
但是三可不一样。
没有参观过那场赛事的人难免会揣测，真的能有人连胜187局吗？真的不是多人顶同一个ID吗？真的不是官方故意造神吗？
沈星卓闭了闭眼睛，打断自己的回想。
他之所以在此刻想起这位没露过脸的古早大神，是因为当时三可选用的英雄有不少都是战士类，而他入门学习连招的时候，也是逐帧学习过的。
这要是论师承，他怎么都得算是三可的半个关门弟子吧？
勉勉强强也只能算是半个，毕竟他也没见过真人。
不过，他既“师出名门”，又是“孤独的对抗路”，单挑能力怎么可能很弱。
在沈星卓第三次输给周柏川之前他是这么想的。
但事实就是，他连着被周柏川虐了三局，整整三局。
从第一局他选了夏侯惇作为热手英雄开始，他就落了下风，周柏川选了版本很热的夏洛特，不管是推进兵线还是挤占视野，他都没能捞到一点好处。
他从来没觉得，夏洛特的手这么长过！
周柏川仿佛开了挂，在这一条单单的墨家机关道中以刁钻的角度神出鬼没，七星光芒剑像是没有冷却时间一样，砍他砍个没完。
沈星卓眼看着自己被对方黏着砍到死了两次，接着兵线就推倒了他的防御塔。
第一局输得这么憋屈，沈星卓已然顾不上周柏川什么脾气了，更顾不上能不能偷师，输赢成了他此刻最上头的事情。
虽然第一局输了，但是他可不止是手热起来了，他整个人都热起来了，脑门更是热得快要能摊鸡蛋。
一定是夏侯惇的操作空间不够。沈星卓一面腹诽，一面在膝盖上揩了揩汗，毫无迟疑地选了马超。
马超的操作空间大，在最近两个版本小上调的情况下，装备成形期提前了不少。
只要他能稳住前两波兵线就行。
但他还是败了，甚至比第一局败得还惨。
他没想过周柏川会用芈月。
在他的印象里，周柏川选了芈月的局，OW都是惨败。
解说和评论嘉宾都说周柏川的芈月很缺少攻击性，完全没有边路霸王的架势，而日常直播的时候，他也没怎么见过周柏川用这个英雄，所以他一直认为芈月这类英雄是周柏川的短板。
显然，他还不够了解周柏川。
趁着英雄死亡、等待冷却的短暂时间，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对面的周柏川。
周柏川略微低着头，他看不清那双黑眼仁，只能看到锁紧的眉头，以及紧紧抿在一起的嘴唇。
只看表情，周柏川更像那个处于下风的人。
沈星卓没有收回视线，他不再关心自己的英雄到底有没有复活。
第二局已经输定了，他无力回天。
0-4的KDA就是他屈辱的“墓志铭”。
“周队，我们再来一轮吧。”
原本他说的是三局两胜，可他要的是胜，不是0-2被剃光头。
“好。”周柏川答应得很快，一句废话都没有，像是比沈星卓还迫不及待地开始下一局。
经过两次失败后，沈星卓不得不更谨慎几分。
他不再怪英雄克制，也不盲信操作。
他盯着英雄选择的页面，试图从中找到获胜之法。
但是，比起他自己选什么，他现在更想知道周柏川会选什么。
于是，他又偷偷看了一眼，想要穿破周柏川的表情看透他的想法。
为表公平，他们特意面对面坐着，选定英雄的时间内互不交流。
“是不是选错了？”
沈星卓瞥见周柏川平放在桌面的手机，不敢置信地问出声。
“你没有规定说只能用哪一类英雄吧？”周柏川没有质问他偷看，反而两眼紧盯着他反问道。
他确实没说过这条规则。
同为对抗路选手，他默认了两人会选择更擅长的偏战士类英雄，所以他的的确确没想到周柏川会选用射手类的英雄公孙离。
公孙离身板很脆，能打她的英雄并不少。不管是法师射手刺客，都有不错的选择。
沈星卓两手交叠着握了握，最后还是选择了战士类的，甚至是入门级的英雄——亚瑟。
老亚瑟的一技能沉默和大招击飞都能有效地限制阿离乱飘，属于简单粗暴但是好用的类型。
见他锁定了英雄，周柏川紧锁的眉头松开，还愉悦地挑了挑，从鼻子中发出一声轻轻的笑声。
沈星卓没懂，他明明在已知了周柏川的英雄后选择了一个血克他的英雄，周柏川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但是他不后悔这么选。
这是比赛，他的选择只是为了赢。
瞥见周柏川选定的英雄是他不对，他并不为自己辩解。
沈星卓不知道周柏川为什么突然对他亮出英雄，但是对于知道了对方的英雄，并选择counter英雄这件事，他认为自己的做法没有问题。
竞技讲究公平，但是世界上本就没有绝对公平。
比赛开始后，他不再像前两局那么急于表现，而是选择二技能清完线以后就龟着打，只要公孙离上来输出就一技能沉默她，没有大招就撤回塔下，有大招就来个击飞。
反复恶心了周柏川两次后，周柏川也急了一回，被他拿了人头。
“First Blood！”
这是三局以来，他拿到的第一个人头，也是他拿到的唯一一个人头。
虽然他拿到了人头的小小优势，却总是无法卡住兵线向前推进，反被公孙离把防御塔的血量磨到只剩一丝血皮。
他不得不吃掉了防御塔被摧毁前最后一个恢复球，然后放弃了防御塔，至此他的那点优势又被兵线压了回来。
最后窝窝囊囊地龟死了。
沈星卓咕咚咕咚连灌了两大口水，依然感觉喉咙干得像是在冒火。水一进入喉管就被他灼热的体温给蒸干了一般。
被黏死、冒进了丢枪被打死、自己龟到死，三局三个死法。
在今天之前，他从没有切实地思考过自己跟周柏川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怎么，输怕了？”周柏川的脸上没什么笑意，反倒是带着一些严肃，“你是觉得亚瑟必克制公孙离，所以输得不情愿了？”
沈星卓张了张嘴，没有回答。
周柏川也没有逼问，只是拿过沈星卓的水杯，给他倒了杯温水，轻轻放在他的手边，温和地说道，“输怕了也没关系，毕竟我可是……”
“我没有。”沈星卓攥紧了水杯，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刚刚说的，再来一轮三局两胜，这才是第一局。”
他再坚定、再勇敢也没能拿下来一局胜利。
三轮，整整三轮，他输了六局。
只是输，沈星卓都觉得自己有点输累了，他垮下肩膀，慢慢地喘着。
周柏川凝视着他这副模样，眼中满是近乎冷静的审视。
这就是林奇给他选的替补。
这就是他的替补吗？
周柏川眼睛一涩，巨大的疲倦袭来，冲击得他有几分摇摇晃晃。他冲着沈星卓走过来，手摁在对方肩上，本能地想要安抚两句，不等他开口，却听沈星卓率先开口道，“Queen，”
周柏川没跟他计较称呼的问题，只嗯了一声表示回应。
他不擅长安慰别人，尤其，他跟沈星卓还没有熟到可以安慰他的程度。
正当他的脑子疯狂在找什么话题的时候，沈星卓却问了一句跟状况没什么关系的问题，“你有参加过solo赛吗？”
周柏川愣了一下，不知道沈星卓此刻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只摇摇头，“没有。”
沈星卓的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周柏川脸上，带着点不明所以的雀跃，“那你认识三可吗？你见过他没有，跟他solo过吗？”
周柏川听着沈星卓这一连串的问题，眉头微微挑起，“三可？”
“对啊，”沈星卓站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我可是师承三可的。”说完，他又站好，正色补充道，“虽然我输了，但是不代表三可输了。”
周柏川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出声，“所以……你自认是三可的徒弟，在维护三可的尊严？”他边说边点点头，“那你还是多学学吧。”
说完，他拍拍沈星卓的背，走出训练室，走到门口又停下来，“我是晚上的嘉宾，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三可的徒弟。”
三可……
听起来还真是一个有点久远的名字了。
周柏川抿着笑如此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