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梧桐巷的撞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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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风还裹着夏末最后一点黏腻的热意，从高二（2）班敞开的窗户钻进来，卷起讲台上散落的粉笔灰，落在许肆摊开的物理课本上。他单手支着下巴，目光越过前排同学的后脑勺，落在窗外那排老梧桐树上——树叶被晒得发蔫，蝉鸣声嘶力竭，像极了他此刻想把数学卷子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的心情。
“许肆！”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突然提高声音，手里的三角板“啪”地拍在黑板上，粉笔灰簌簌往下掉。许肆猛地回神，看见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后桌的赵磊还在偷偷憋笑，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的后背：“完了，老王喊你解题呢。”
许肆慢吞吞地站起来，视线扫过黑板上那道复杂的圆锥曲线题，眉头皱了皱。他物理成绩不算差，甚至能在年级排上号，但数学却像是跟他有仇，尤其是圆锥曲线，每次看到都觉得头晕。他磨磨蹭蹭地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半天没写出一个字，耳尖有点发烫——不是羞的，是被窗外的太阳晒的。
“不会写就站着听，”王老师推了推眼镜，语气算不上温和，“上课别总盯着窗外发呆，高三就剩一年了，心思要放在学习上。”
许肆没说话，只是靠着黑板站着，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窗外。就在这时，教室后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干净白衬衫的男生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进来，脚步轻得像猫。男生个子不算高，比许肆矮大半个头，头发软软地贴在额前，露出光洁的额头，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是林屿白。
许肆认识他，准确来说，整个高二都认识他。林屿白是上个月转来的插班生，据说以前在省重点读，因为家里出了点事才转来这所普通高中。他性格安静，不爱说话，却偏偏是个学霸，尤其是数学和物理，第一次月考就拿了年级第一，连带着王老师看他的眼神都格外温和。
林屿白抱着作业本走到讲台旁，轻轻把本子放在王老师手边，声音细弱却清晰：“王老师，这是我们班的数学作业。”
“放这儿吧，”王老师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甚至还笑了笑，“辛苦你了，林屿白。”
林屿白没多停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往自己的座位走。他的座位在许肆斜前方，靠走廊的位置，路过许肆身边时，许肆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味，混着夏末阳光的味道，很清爽，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薄荷糖。
许肆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直到王老师又开始讲课，才收回目光。只是这一次，他没再盯着窗外的梧桐树，而是低头看着黑板上那道圆锥曲线题，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林屿白刚才的样子——白衬衫的领口很整齐，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走路时脊背挺得很直，像株易碎的白杨树。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铃响，许肆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他单手拎着篮球，肩上搭着校服外套，脚步匆匆地往操场走，心里还在想着刚才那道没解出来的数学题，越想越烦，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刚拐过教学楼的拐角，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还夹杂着纸张摩擦的声音。许肆没在意，依旧往前冲，结果下一秒，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哗啦——”
清脆的纸张散落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明显。许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低头就看见满地的作业本，最上面那本还顺着台阶滚了两级，封皮上用钢笔写着“林屿白”三个字，此刻沾了点灰，显得有些狼狈。
而被他撞到的人，正是林屿白。
林屿白显然也没反应过来，手里还捏着半摞没掉的作业本，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许肆眼疾手快，伸手扶了把他的胳膊，指腹触到对方校服袖子下的手腕，细得惊人，皮肤凉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牛奶。
“走路不看路？”许肆皱了皱眉，语气算不上好。他本来就因为数学题烦得慌，现在又撞了人，心里更不爽了。
林屿白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里带着点慌乱，脸颊也微微泛红，像是被撞疼了。他看了许肆一眼，没反驳，只是弯腰去捡地上的作业本，声音轻轻的：“对不起，我没看见你。”
许肆看着他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着作业本，手指纤细，动作很轻，生怕把本子弄皱。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发顶，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许肆心里的烦躁莫名地少了点，他犹豫了一下，也弯腰捡起那本滚到台阶下的作业本，用指腹蹭了蹭封皮上的灰，递还给林屿白：“给你。”
林屿白接过作业本，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许肆的手指，他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收回手，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抱着作业本，匆匆地往教室的方向走。
许肆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指尖还残留着刚才触碰到的冰凉触感。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想起林屿白刚才泛红的脸颊和慌乱的眼神，心里突然有点异样的感觉，像是有颗小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泛起了圈圈涟漪。
“许肆！你还去不去打球了？”赵磊的声音从操场方向传来，打断了许肆的思绪。
“来了！”许肆应了一声，把刚才那点异样的感觉抛到脑后，拎着篮球往操场跑。只是这一路，他的脑子里总忍不住回放着刚才和林屿白撞肩的画面，还有那股淡淡的薄荷味，挥之不去。
下午的物理课，许肆难得没有走神。物理老师在讲台上讲着电磁感应，许肆听得很认真，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着。他物理成绩好，老师讲的内容他大多都懂，偶尔有不懂的地方，也能很快跟上。
下课铃响后，物理老师把许肆叫到办公室，递给他一张物理竞赛的报名表：“许肆，下个月有个省物理竞赛，我觉得你很有潜力，要不要报名试试？”
许肆接过报名表，看了一眼，心里有点犹豫。物理竞赛难度很大，需要花很多时间准备，而他的数学成绩又不好，恐怕会拖后腿。
“老师，我数学不太好，可能……”
“数学可以补，”物理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物理基础好，只要多花点时间在数学上，肯定没问题。对了，林屿白也报名了，你们可以一起复习，互相帮助。”
林屿白？
许肆心里一动，想起了中午那个抱着作业本、眼神慌乱的男生。他点了点头，接过报名表：“好，老师，我报名。”
从办公室出来，许肆拿着报名表，往教室走。刚走到教室门口，就看见林屿白坐在座位上，手里拿着一本物理竞赛辅导书，看得很认真。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书页上，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许肆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把报名表放在林屿白的桌上：“物理老师说，你也报名了竞赛？”
林屿白抬起头，看见是许肆，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嗯。”
“那……我们可以一起复习吗？”许肆说完这句话，才觉得有点别扭。他平时很少主动跟别人搭话，尤其是像林屿白这样安静的男生。
林屿白看着许肆，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然后他笑了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好啊，我正好有几道题想找人讨论一下。”
许肆看着他的笑容，心里突然觉得暖暖的，像是有股暖流流过。他点了点头，把自己的座位往林屿白旁边挪了挪：“那现在就开始？”
“嗯。”林屿白把辅导书往两人中间推了推，手指在一道题上指了指，“这道题的磁场方向我有点搞不懂，你能帮我看看吗？”
许肆凑过去，看着辅导书上的题，认真地分析起来。阳光落在两人的书页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薄荷味和纸张的油墨味，很安静，也很美好。许肆突然觉得，这个九月，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放学后，许肆和林屿白一起走出教室。两人并肩走在栽满梧桐树的小路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家住在哪个方向？”许肆率先打破了沉默。
“梧桐巷，”林屿白指了指前方的小巷，“就在前面。”
“这么巧？我家也在那边，顺路。”许肆心里有点窃喜，其实他家在相反的方向，但他不想就这么和林屿白分开。
林屿白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那太好了，以后我们可以一起走。”
许肆点了点头，心里的喜悦更浓了。他看着身边的林屿白，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脸上，很柔和。许肆突然觉得，或许这个物理竞赛，会成为他高中生活里最难忘的一段经历。
走到梧桐巷口，林屿白停下脚步：“我到了，明天见。”
“明天见。”许肆看着他走进小巷，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虽然要多绕两公里路，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累，心里反而像揣了颗糖，甜甜的。
回到家，许肆把物理竞赛报名表贴在书桌前，然后拿出数学课本，开始认真地复习。他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准备竞赛，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能和林屿白一起，在竞赛中取得好成绩。
夜深了，许肆还在书桌前做题。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书页上。许肆伸了个懒腰，看着书桌前的报名表，想起了林屿白的笑容，嘴角不由得上扬。他拿起手机，给林屿白发了条消息：“今天谢谢你，那道题我懂了。”
没过多久，林屿白就回复了：“不用谢，我们互相帮助。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课。”
许肆看着手机屏幕，笑了笑，回复了句“晚安”，然后放下手机，洗漱睡觉。躺在床上，许肆的脑子里还在回放着今天和林屿白在一起的画面，心里暖暖的，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他梦见自己和林屿白一起参加物理竞赛，两人都取得了好成绩，站在领奖台上，一起笑着面对台下的掌声。阳光很暖，林屿白的笑容也很暖，一切都那么美好。
许肆笑着睁开眼睛，窗外已经亮了。他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起来，洗漱完毕，背上书包，往学校走。走到梧桐巷口时，他看见林屿白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早。”林屿白看见许肆，笑着打招呼。
“早。”许肆走过去，和他并肩往学校走。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梧桐树叶在他们头顶轻轻晃动，蝉鸣声也变得温柔起来。许肆知道，他的高中生活，从这个九月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梧桐巷的撞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