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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番外五：秦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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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
见字如面。
此刻我正坐在南窗下，手里捏着你寄来的那支钢笔。笔身被摩挲得发亮，笔帽上的“淮”与“安”早已模糊，却还是能摸到那两道浅浅的刻痕，像我们之间那些没说出口的话，藏在时光里，摸得着，却再也说不分明。
窗外的三角梅开得正艳，紫红色的花瓣落了一地，被风卷着贴在玻璃上，像一封封没写地址的信。护工阿姨说，这花在北方难得见，可我总觉得不如老宅的铃兰。你还记得吗？后院那丛铃兰，每年春末就冒出一串串白玉似的花苞，你总爱蹲在花丛边，说“这花像安安，看着清冷，闻着却甜”。那时我总骂你胡说，却会偷偷把开得最盛的那株移到你窗台下，看你第二天发现时眼睛亮得像星子。
昨天整理画夹，翻到张没画完的素描。纸页已经泛黄，画的是你十七岁生日那天，坐在老槐树下拆礼物的样子。阳光落在你发梢，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噙着笑，手里攥着我送你的那枚铃兰银戒——后来被你弄丢了，你为此懊恼了好久，说要攒钱给我买个金的，我当时笑你傻，其实偷偷在你枕头下塞了片铃兰花瓣，想着等你找到时，就告诉你“花在，戒指就不算丢”。
你说巧不巧？那片花瓣竟被压在了你的日记本里。前阵子收拾行李时翻到的，早就枯成了透明的薄片，却还能看出当年的形状。日记本里记着些幼稚的话，“今天又跟安安吵架了，他冲我翻白眼的样子真好看”“安安说想去南方看海，等我攒够钱，就带他去”“医生说安安的胃不好，以后要少让他吃辣”……原来你早就把我放在心上了，那些被我忽略的细节，被你一笔一划记着，像藏在口袋里的糖，等我发现时，甜得发苦。
前几日去复查，路过医院的花园，看到几株铃兰。护士说这花寓意“幸福归来”，我忽然想起那年你在机场，红着眼说“安安，别走”。那时我总以为，走得越远，就能把过去抛得越干净，却不知有些牵挂，像铃兰的根，扎在土里，哪怕隔着千里，也会在某个深夜，悄悄冒出芽来。
你寄来的药我按时吃着，护工阿姨把药盒上的便利贴都收好了，说“秦先生写的字真好看”。其实她不知道，你写字总爱把“安”字的宝盖头写得特别大，像想把我护在里面。就像小时候，我被隔壁班男生欺负，你明明比他矮半个头，却梗着脖子说“不准碰我家安安”，结果被打得鼻青脸肿，还笑着把偷偷藏的糖塞给我。
秦淮，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不是想念某个具体的场景，是想念你走路时总爱走在我左边，想念你煮面时总多放个蛋，想念你看我画画时，呼吸声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那天护工做了荠菜馄饨，我吃着吃着就想起你妈做的味道，你总说“我妈包的馄饨里放了秘诀”，后来才知道，那秘诀是你偷偷往我碗里多搁的半勺猪油。
画夹里夹着张你送我的纸条，还是高中时的，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写着“别生气啦，放学请你吃冰棍”。那时我总气你粗心，气你不懂我的心思，却在你转身去买冰棍时，偷偷把纸条折成了星星。现在想来，那些被我们挥霍的少年时光，竟成了往后日子里，最暖的念想。
窗外的雨又下了，淅淅沥沥的，像你说话的声音，温温软软的。我把那株新开的铃兰移到了窗台上，护士说它能活过这个冬天，我想等明年春天，它该能开得热闹些。你说，如果那时我还能走得动，要不要回老宅看看？看看那棵老槐树还在不在，看看你当年刻在树干上的“淮安”二字，被岁月磨平了没有。
钢笔快没水了，就写到这里吧。护工阿姨说该吃药了，她总催我，像你以前一样啰嗦。对了，你寄来的书我看了，那本《小王子》，你在“驯养”那页画了个小狐狸，旁边写着“就像我驯养了你”，我在下面补了句“笨狐狸”，等下次见面，你可不许骂我。
风好像停了，月亮出来了。铃兰的花瓣上沾着雨珠，在月光下亮得像碎钻。
秦淮，照顾好自己。
别总熬夜，别吃太多辣，别像以前一样总把心事憋在心里。
如果……我是说如果，等不到春天，你也别太难过。毕竟我们一起看过那么多花开，一起走过那么多路，就像老槐树下的影子，就算被风吹散了，也总在某个瞬间，悄悄叠在一起。
晚安。
祁安
于南国雨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