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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番外六:祁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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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
见字如面。
收到你那封信时,我正在整理旧物,指尖刚触到那个铁皮饼干盒——就是你总说“装糖太浪费”的那个,里面藏着你高中时画的速写,有张背面还写着“秦淮是笨蛋”。拆开信封时,饼干盒差点脱手掉在地上,信纸边缘被我捏出了褶皱,像我此刻乱糟糟的心。
你说医院花园的铃兰开了,我立刻托人去买了些花籽,就在后院那片空地上撒了。园丁说这花喜阴,我特意在旁边搭了个木棚,像你当年为了护着那丛铃兰,在旁边插了圈竹篱笆。你总笑我笨,说“哪有篱笆插得歪歪扭扭的”,可那时你不知道,我是怕太整齐的篱笆会挡着你从窗台上看它。
你提到那枚银戒,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没弄丢。那天吵架,你气呼呼把戒指扔在地上,我趁你转身就捡起来了,现在就放在饼干盒里,和你的速写在一起。戒圈内侧被我刻了个小小的“安”字,你总嫌它磨手,其实是我刻得太糙。等你回来,我找老银匠重打一个,这次一定磨得光溜溜的,让你戴一辈子都舒服。
护士说你爱吃荠菜馄饨,我让张阿姨每周包好冻在冰箱里,等你回来,我每天给你煮。你总说“放半勺猪油太腻”,可每次都把汤喝得干干净净。还记得高三那年冬天,你发着烧画考前冲刺图,我蹲在你画室门口煮馄饨,你隔着窗户喊“太香了”,声音带着鼻音,像只撒娇的猫。那天你吃了两碗,说“秦淮煮的馄饨比医院的药还管用”,我当时在厨房偷偷笑了好久,锅铲都差点掉锅里。
那本《小王子》我翻了无数遍,看到你补的“笨狐狸”时,眼泪差点滴在书页上。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哪是被我驯养的玫瑰,你是扎人的小刺猬,却总在我面前把刺收得软软的。上次去你画室,看到你新画的星空,角落里画了只小狐狸,尾巴卷着颗星星,像极了我送你的第一支画笔——你说“笔杆太粗”,却用了整整三年。
你说想回老宅看看,我已经请人把屋顶的瓦片换了新的,木窗也刷了漆,就等你回来。老槐树长得更粗了,当年刻的“淮安”二字被岁月磨得浅了,我找木工师傅重新描了遍,这次刻得深,能管到我们头发发白的时候。对了,你以前总抱怨院里的石凳太凉,我铺了层软垫,以后我们可以坐在那里晒太阳,你画你的画,我读我的书,像退休的老头似的。
前几天整理你的画夹,发现张没完成的素描,画的是我趴在课桌上睡觉的样子,嘴角还沾着口水。你总说“画得不像”,可那线条软乎乎的,比任何画像都像我。我把它装了框,挂在床头,这样每天醒来就能看见——就像你还在我身边,用笔杆戳我后背,说“秦淮别睡了,老师过来了”。
你说“如果等不到春天”,这话我不爱听。那天去寺庙,我捐了盏长明灯,和尚说“心诚则灵”。我跟佛祖保证了,以后戒烟戒酒,每周去爬山,把身体练得棒棒的,等你回来就背你上老宅后面的山坡,看你最爱看的日落。你可别想耍赖,当年你说“等考上大学,就去山顶看日出”,这约定可还作数。
饼干盒里又多了些东西:你落在我这儿的蓝色橡皮,高三运动会你跑八百米时掉的发绳,还有我偷偷攒的糖纸——都是你爱吃的橘子味。等你回来,我们就把糖纸一张张铺开,在阳光下看,像不像你画里那些闪着光的星星?
张阿姨刚来说,后院的铃兰籽发了芽,细细的绿苗顶着水珠,像你刚学画画时握不稳笔的样子。她说这花要等明年春天才开,我想,我们一定能等到。
不多写了,医生说你要多休息,下次给你寄些新的颜料,是你上次念叨的那个牌子,我跑了三家店才找到。对了,画室的窗户我擦干净了,阳光能照进整个房间,等你回来,坐在窗边画画时,光影一定特别好看。
等你回家。
秦淮
于老宅雨夜
(附:饼干盒里的糖记得每天吃一颗,不准偷偷留给我,不然下次见面,我就挠你痒痒,像小时候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