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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薄荷、墨香与心照不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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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空气清新湿润，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阳光穿透云层，将廊檐下的水洼照得粼粼发亮。季舒柠看着江景淮，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和那句轻却无比清晰的话语在耳边回荡。
他记得。他全都记得。
那些他以为独自度过的、安静而平凡的午后，原来在另一个人的记忆里，留下了如此深刻而清晰的烙印。
心脏像是被浸泡在温热的泉水里，酸胀又柔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汹涌地冲刷着四肢百骸。他的脸颊发烫，指尖微微蜷缩，甚至忘了该如何呼吸。
江景淮也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季舒柠，目光里褪去了所有清冷疏离，只剩下一种沉淀已久的、专注的温柔。那温柔像一张细密的网，将季舒柠轻轻包裹。
“咳！”一声刻意加重的咳嗽声猛地打破了这旖旎而静谧的气氛。
季舒柠像是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回过神，慌乱地后退半步，差点踩进身后的水洼。江景淮眼疾手快地扶了一下他的胳膊，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传来，烫得季舒柠一颤。
不远处，夏弈瞪大了眼睛，嘴巴张成O型，一副“我抓住了你们”的激动表情。而他身边，许渚的脸色比刚才下雨时的天空还要阴沉，目光落在江景淮扶着季舒柠的手上，眼神锐利得几乎能戳人。
“那个……雨、雨停了！”季舒柠慌忙站稳，抽回自己的胳膊，语无伦次，“我、我该回家了！”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甚至忘了拿桌上那把属于江景淮的伞。
江景淮看着他一溜烟跑远的背影，没有追。他弯腰，捡起那把被遗忘的黑伞，指尖在伞柄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唇角勾起一个极浅却真实的弧度。
“有情况！绝对有情况！”夏弈兴奋地拽着许渚的胳膊摇晃，“江景淮刚才看舒柠的眼神你看到没有？拉丝了！绝对拉丝了！”
许渚猛地甩开他的手，语气硬邦邦的：“看不到。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背影都透着烦躁。
“哎？你又发什么神经啊！”夏弈嘟囔着，又回头看了眼江景淮，对方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淡漠模样，仿佛刚才那个温柔注视的人只是他的幻觉。
——
接下来的几天，季舒柠处于一种持续的、轻微的恍惚状态。他不敢再轻易看江景淮，偶尔视线相撞，也会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耳根不受控制地泛红。那种被窥破秘密、以及共享了一个巨大秘密的感觉，让他心慌意乱。
但江景淮却似乎毫无变化。他依旧清冷，依旧独来独往，依旧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只是在物理课上，当老师讲到一道极难的题目并目光巡弋寻找解答者时，他会平静地起身，走向讲台，过程里目光不经意般掠过季舒柠的方向。只是在发下的物理作业本里，季舒柠偶尔会发现某道题步骤旁，多了一个极细的、用红笔标注的、更简便的思路或者易错点提醒。只是在某个课间，季舒柠的水杯空了，起身想去接水时，发现原本放在江景淮桌角的、似乎刚开封的瓶装矿泉水，被极其自然地推到了他的桌沿旁边。
这些细微的、几乎不易察觉的举动，像一片片轻柔的羽毛，不断搔刮着季舒柠的心尖。他越来越确定，图书馆的记忆不是终点，而是一个昭然若揭的序幕。
“舒柠，你最近魂不守舍的！”夏弈咬着吸管，凑近他，“老实交代，是不是跟江景淮有关？那天放学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从目睹了廊檐下的一幕，夏弈的八卦之魂就彻底燃烧，几乎每天都要盘问一遍。
季舒柠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段过于私密和惊人的往事。一旁的许渚猛地将篮球重重砸在地上，弹起老高，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吓了两人一跳。
“吵死了。”许渚声音冰冷，额角似乎还有运动后的汗迹，眼神却像结了冰，“能安静点吗？”
夏弈被吼得一愣，随即不满地反驳：“干嘛呀许渚，吃枪药了？我就跟舒柠说说话怎么了？”
“没怎么，”许渚盯着他，语气带着罕见的火药味，“就是嫌吵。影响我休息。”
“你！”夏弈气得脸都鼓了起来，“不可理喻！”他扭过头，不再理许渚，却也没再继续追问季舒柠，只是闷闷地吸着饮料。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季舒柠看着明显反常的许渚，又看看气呼呼的夏弈，隐约感觉到许渚的烦躁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吵闹。
——
周五放学，班主任宣布了一个消息：下周三进行月考，希望大家认真准备。消息一出，教室里一片哀嚎。
季舒柠的心也沉了一下。物理是他的致命伤，上次小测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他愁眉苦脸地收拾书包，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抬起头，恰好对上江景淮看过来的视线。
江景淮朝他极轻地抬了下下巴，示意窗外。然后率先背起书包走了出去。
季舒柠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犹豫了几秒，对还在生闷气的夏弈说了声“我先走了”，便匆匆跟了上去。
夏弈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旁边面无表情收拾东西的许渚，气得踢了一下桌脚：“一个个的，都搞什么啊！”
——
季舒柠跟着江景淮走到教学楼后僻静的林荫道。夕阳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江景淮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月考。”
“嗯……”季舒柠紧张地点头。
“物理，”江景淮言简意赅，“需要系统梳理。”
季舒柠茫然地看着他，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江景淮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递给他。封面是简洁的星空图案。
季舒柠接过，翻开。里面是清晰工整的笔记，分门别类地整理了物理必修二的重点、难点和典型例题，甚至还有几种不同的解题思路标注。字迹一如既往的漂亮有力。
“这……”季舒柠震惊地抬头。
“周末，”江景淮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图书馆。有时间吗？”
季舒柠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跳出胸腔。图书馆…… 那个充满了旧日回忆的地方。
“给你讲一下重点和解题技巧。”江景淮补充道，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耳廓却在夕阳的映照下，透出一点不易察觉的薄红。
季舒柠捏紧了手里崭新的笔记本，纸张的边缘硌着指尖，带来清晰的实感。他看着眼前的人，看着他看似镇定却微红的耳廓，看着他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紧张。
那些慌乱和不确定忽然间就安定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迎上江景淮的目光，轻轻点头。
“有时间的。”
江景淮的眼底，仿佛有星光瞬间亮起，柔和了他整张脸的轮廓。
“好。”他应道，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轻快的语调，“老地方。明天上午九点。”
他说，老地方。
季舒柠的心尖像是被薄荷糖擦过，清凉又甜蜜。
“嗯。”他低下头，掩饰不住嘴角扬起的弧度。
——
不远处，一棵大树后，夏弈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尖叫出声。他激动地抓着身边许渚的胳膊，用气声疯狂输出：“图书馆！单独约会！补习！嗷嗷嗷！江景淮太会了！”
许渚任由他抓着，脸色却比刚才更加难看。他看着林荫道上那两人之间流淌的、旁人无法介入的默契氛围，看着季舒柠微红的脸颊和江景淮柔和的侧脸，眼神沉暗，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他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臂，转身就走。
“哎？许渚你又去哪儿？”夏弈一愣，赶紧追上去。
许渚没有回答，只是脚步更快了，背影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郁躁和……失落。
夏弈看着他的背影，又回头看看林荫道尽头即将分别的江景淮和季舒柠，忽然间，好像有点明白了什么。
他眨了眨圆眼睛，脸上兴奋的八卦神色慢慢褪去，染上了一丝若有所思的担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