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进村 ...
-
车窗外绿意渐浓，车水马龙的大马路变成一望无际的田野。
刺眼的阳光透过车窗，把座位烤的热烘烘，顾屿蹙着眉的侧脸映在车窗上，随着颠簸的车身微微晃动。
他原在一家广告公司担任创意总监，朝九晚五年复一年，终于灵感枯竭，不顾身边人反对，报名了偏远乡村的志愿者。
地铁换飞机，高铁转大巴。
终于，在这个燥热的午后，坐着摇摇晃晃的老旧巴士驶入山区。
顾屿没因这些打退堂鼓，他心里所有的不满，仅仅来自身体对崎岖山路的反抗——晕车。
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他将头抵住微凉的车窗，大巴车却“嘎吱”一声闷响，彻底停下了。
“青山村到了！最后一站，都下车了奥！”司机嗓门洪亮，站起身朝后面喊道。
顾屿疲惫地站起身，朝周围看了看。
哪有什么其他人，这车上就他一个。
拿好背包，他在司机的注视下从后门下车，踏上久违的土地。
连坐几个小时车，身上的关节像生锈了一般。
顾屿微微活动酸痛的脖子，抬头看向四周，车站旁是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榆树，后边立着一块大石头，上面刻着三个红色的大漆字：青山村。
树荫下，两个四五十岁的汉子站在那里，看到顾屿下车满脸笑意迎上来。
“你就是村长说的志愿者吧？他让俺们在这儿接你嘞！”
打招呼的人皮肤黝黑，头上戴着一顶遮阳的大草帽。
另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锄头，明显是在田里干活临时过来的。
顾屿没想到村长安排这么周到，眼神亮了亮，一脸新奇地伸出手：“你们好，我是顾屿。”
“你好你好，俺是老李，这是老张。”
李叔毫不见外，布满粗糙老茧的手掌一把握住顾屿的手。
坚硬有力的手掌让人莫名心安，顾屿看看周围没有别人，疑惑道：“村长让你们来接我，他人在哪呢？”
“他呀，”李叔嘿嘿一笑，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在田边干活哩！他走不开，俺们带你去见他！”
顾屿点点头，跟在两名村民后面往村里走。
看着两名村民的背影，他脑海里脑补出村长的形象。
大概和李叔张叔一样，四五十岁，皮肤黝黑，身强力壮地在烈日下挥动锄头，笑容淳朴又憨厚……或许他比这两名村民还能干，要不然怎么他是村长呢。
顾屿在心里想着，走过村里弯弯绕绕的小路，来到田里。
“到了，你在这等一等，俺们干活去了。”两位叔打过招呼，扛着锄头回了田里。
风掠过疯长的野草和连片的麦田，像泛着大浪的绿色海洋。田埂上七七八八地插着几个破旧衣物绑成的稻草人，几名农户正在其中除草。
顾屿目光在他们身上掠过，最终停留在一个身穿黑色T恤、沾泥运动裤的年轻人身上。
他站在一张简陋木桌前，手边是几袋刚去壳的小米，此刻正对着架起来的手机，在镜头前比比划划。
是田里打视频？
顾屿没想到这小山村还有这种活动，不由自主挪动脚步向那边走去。
刚走近，他就听到那年轻人清冽的声音。
“有人问我们的小米是自己种的吗？”那人侧身避开镜头，露出身后的场景：“是呀，就是我身后这片田种出来的，而且都是今年现磨得，天然新鲜！”
顾屿停下，原来是直播卖小米的。
“田里的稻草人卖不卖？”年轻人盯着弹幕念出来，不由得笑出声来：“这不卖，还得靠它们吓喜鹊呢。”
直播间听起来不算热闹，年轻人对每条评论有问必答。
说话间，那人抬起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围观的顾屿。
几缕黑色的碎发撒在额前，只是短暂地对视一眼，他眼神又落回直播的屏幕上，继续讲解家乡的特色小米。
仅仅那么一瞬，那张脸却让顾屿印象深刻。
就像是为了直播博眼球而特意挑选的人，不卖货也能靠颜值出圈的那种。
而且年纪轻轻。
按理说，这个年纪的人最应该向往大城市的灯红酒绿，怎么他就回了这落后的山村，做起直播了呢？
是放假回家没事干？还是高考失利没上大学？无数种可能在顾屿脑海里闪过，他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绕到年轻人身后的田埂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李叔从田间走过来，在地头的布袋里拿出家里带过来的水瓶，仰起头大口大口喝起来。
看到顾屿独自坐在那里，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正在直播的人，便主动走到他身边。
他拧上瓶盖，顺着顾屿的目光看过去，憨笑着开口：“村里没几个人会整这个，每天只有村长自己播。”
说完，他又想起什么，语气有些激动：“对了，你是城里来的，肯定也会搞这个。”
顾屿迟疑地点点头，他的确了解一些直播卖货，可以帮忙......
下一秒，猛然意识到村民话里的不对，脸色骤变：“等等，你说这个卖货的是谁？”
“俺们村长呀，”李叔笑着看过去：“大学生哩！”
顾屿愣住了。
村长？
这么年轻的村长？
和自己预想的人设天差地别！
说话间，那人也刚好结束直播。
“谢谢各位家人的观看，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我也要回去了！”镜头前，年轻村长微笑着挥了挥手，伸手关闭了直播间。
转过身，他刚好对上顾屿好奇不解的眼神。
顾屿打量他的目光毫不避讳，这村长在周围村民的衬托下弱不禁风，整个人套在宽大的T恤里，有一种人在衣服里晃的感觉。
唯有那双眉眼，在夕阳的映射下格外深刻。
年轻村长迎着那好奇的目光走向他，伸出手，语气礼貌：“你就是志愿者顾屿吧，你好，我是林野，村里的负责人。”
顾屿回过神，有些迟钝地伸出手：“你好。”
日头西沉，远处的景象慢慢模糊起来，林野擦了擦额间的汗水，看向顾屿：“坐了一天车，你还没吃饭吧，走，我带你去李婶家蹭饭。”
顾屿收回手，心不在焉地点着头。
周围的人收拾好农具，就着傍晚微弱的光线，边走边大声唠嗑，不一会儿就到了李婶家。
院子简陋却很宽敞，一张老旧的木桌上摆满了农家菜：一大盆金黄的小米粥冒着热气，刚蒸好的玉米面馒头堆得像小山，一盘清炒野菜碧绿透亮，还有一小碗色泽诱人的土制辣酱。最中间是一盆炖得烂熟的土鸡，蘑菇和土豆吸饱了汤汁，香气扑鼻。
顾屿看到这饭就饿了。
“城里来的志愿者吧？多吃点，没啥好东西，都是自家种的养的。”李婶热情地给顾屿盛了满满一碗粥。
顾屿双手接过来，因为烫不得不快速地放在桌子上。
“随便坐，别客气，吃什么就自己夹。”李婶看着他拘谨的模样出口提醒。
“小野刚回来的时候也是你这个样子。”看着顾屿，她又回忆道。
顾屿侧头去看饭桌上的林野，对方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正用筷子搅拌着滚烫的小米粥。
察觉到顾屿的视线，他指了指碗里的粥：“是用直播时卖的小米做的，你尝尝。”
顾屿用筷子沾了些吹凉放进嘴里，满嘴原始浓郁的小米香。
饭桌上，村民热络地聊着家常，林野专心地吃饭，偶尔回答两句村民的询问。
李婶时不时给身边的人夹一些菜。顾屿安静地听他们聊天，周围尽是一种专属于农村的烟火气息。
吃完饭，林野独自去一旁打开手机看今天的直播数据，顾屿和村民还不太熟，只好来林野这边坐着。
院子里的灯光不算太亮，屏幕的光映在林野脸上，勾勒出近乎完美无瑕的侧脸。
看着他一脸专注的样子，顾屿凑近些开口：“我是做创意广告的，懂点策划和镜头，直播卖货我也许可以帮忙。”
林野闻言抬起头，眼神亮了些：“对呀，你是做这个的，专业对口。”
意识到这个好消息，林野眉眼弯弯地笑起来：“这样一来，我们明天就能一起播。”
顾屿被他笑的有些发愣，一时间忘了说话你。
林野找出直播的账号，亮着屏幕递给顾屿：“这个是咱们村的账号，你先搜一下看看。”
“……哦！”顾屿回过神，看了一眼ID：青山村土特产。
“好！”他打开搜索栏，把六个字输进去。
账号知名度不是很高，虽然卖得东西货真价实，但因为村里偏远的高额运费，在价格上也没有占太大优势。
顾屿随意地翻看了几个视频，顺手点了关注。
一旁的村民逐个吃完晚饭，说笑着结伴离开。
林野看向一旁还在打量账号的顾屿，想到对方没有住的地方，语气有些内疚：“村子里没有空闲的住所，要不你最近先和我住，凑合凑合。”
比起自己找地方住，和林野一起当然方便不少。
顾屿用力点点头，跟着林野站起身。
村里没几盏好用的路灯，两人摸黑弯弯拐拐走了一会，来到一栋普通的农村瓦房。
外墙是水泥砌的红砖，屋前两三节台阶，开门走进屋，脚下是水泥铺的地面
“现在天气还不冷，咱们先将就住这里，夜里蚊子可能比较多，一会儿我把蚊香点上。”林野边开门边和顾屿介绍。
他又在去隔壁翻了一会，找出一个满是灰尘的袋子，抖了抖，拿出里面全新的行李：“你今天将就一下，明天把这些晒一晒。”
房子简陋却整洁，两个铁架床摆在卧室左右，一个是林野平日里睡的，已经铺的很整齐了。另一个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木头床板，林野正打算亲自把被褥铺上去。
入乡随俗，顾屿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太多，接过林野手里的行李，笑着感谢：“这个就我自己来铺，谢谢了！”
林野把被褥留给他，一个人来到院子的台阶上坐着，点燃的蚊香味随着微风淡淡飘进屋里。
顾屿目光扫过屋子里过于简单的陈设，心下清楚林野平时都是自己住。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进村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