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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 8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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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下午的会议室，气氛与前两次截然不同。主位上却换了人，顾宏山的缺席。
刘斌坐在了那张象征着最高权力的主位上，身体略微后靠，手臂搭在扶手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光滑的木质表面。以太团队和众星的项目组成员分坐两侧，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新的、有待重新确立的秩序感。
楚萧刚刚用清晰冷静的语调，条理分明地阐述完以太团队基于现场考察后优化的方案核心思路与初步规划要点。他放下激光笔，目光投向主位：“刘总，以上就是我们基于心月岛地块特性和市场研判提出的方向性建议，您觉得如何？”
刘斌闻言，挑了一下眉，身体从微微后仰的姿态缓缓坐直，仿佛刚刚从深思中回神。他没有立刻回答楚萧，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长桌另一侧，那里，顾杰因为被正式任命为项目对接负责人，座位已经从最末端调整到了楚萧的正对面。
“顾经理，”刘斌带着一种刻意的征询心腹意见的腔调，“这个方案，你怎么看？”他将一个看似简单却暗藏机锋的问题抛了过去，既像是在给顾杰表现的机会，又像是在试探他和以太之间的默契程度，以及他是否真的能代表众星的利益。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到顾杰身上。
顾杰感到一阵熟悉的压力，但比起面对父亲时的卑微，这种压力更多是纯粹工作层面的。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掉对面那道沉静却存在感极强的目光，抬起头，迎向刘斌的视线：“刘副总，我认为以太提供的方案，无论是从心月岛本身的自然环境承载力、高端疗养的精准定位，还是与地方政府整体区域发展规划的契合度来看，都极具前瞻性和落地可行性。比我们之前内部讨论的几个方向，都更专业、更系统，风险也更可控。”他的措辞严谨，立场中立，既肯定了以太的工作，也暗示了众星此前方案的不足，但完全出于专业判断。
刘斌听完，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似乎顾杰的回答正好符合他的预期，既展示了众星方的专业判断，又顺势捧高了以太，给足了双方面子。他立刻抬手，“啪啪”地鼓了两下掌：“好！分析得很到位！”他脸上堆起笑容，看向楚萧，“楚经理，看来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那么接下来，我们就抓紧时间，把具体的执行方案和细节规划尽快落实下来！”
楚萧微微颔首，但并没有就此打住。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提出了一个更具体也更具主导性的问题：“刘总，关于具体方案的深化设计，您看是双方团队各自独立完成一份，再进行比选整合？还是…由以太和众星共同组建一个联合项目组，集中优势资源，优先做出一份最优的、代表我们双方共同意志的完整方案？”
刘斌被问得微微一怔，显然楚萧的提议比他预想的更深入也更霸道，这几乎是要将众星团队纳入以太的节奏体系中了。他眼珠转动了一下，迅速权衡利弊，随即脸上又堆起那种圆滑的笑容，巧妙地把问题抛了回去：“呵呵，楚经理经验丰富，您看…哪种方式效率更高、更有利于项目推进呢？”
楚萧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如此反应，他没有丝毫犹豫，清晰而果断地给出了答案，姿态看似谦和，实则每一步都牢牢掌握着节奏：“我的建议是，既然双方目标一致，都希望项目能成功，那么不如集中力量办大事。为了避免信息传递损耗和反复沟通的时间成本，可以由众星面暂时给我们腾出一块独立的区域，我亲自带领我的核心团队过来，与顾经理领导的众星项目组并联合署办公，紧密配合，高效协同，直到拿出双方都认可的最终方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回刘斌脸上，给出了一个让对方无法拒绝的理由：“这样，也省得众星的同事们为了沟通频繁两头跑，节省下来的时间，可以更专注于本地资源的协调和对接。刘总觉得呢？”他的提议听起来完全是从项目效率出发，充满了诚意和便利，几乎堵死了所有拒绝的借口。
更绝的是，他仿佛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彻底敲定了基调：“另外，如果我们今天就能就合作方向和初期工作模式达成共识的话，我们以太的法务总监今天也一同过来了，相关的框架协议或备忘录，可以随时进入起草和磋商流程。”这话轻飘飘的，却带着重量，明确表示：我不是来和你商量细节的，我是来推动项目落地的。
刘斌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瞬，但立刻反应过来。楚萧给出的条件实在太优厚了，以太出人、出方案、甚至主动过来联合办公，姿态放得极低，效率提得极高，而众星几乎只需要出场地和部分本地协调资源，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功劳和业绩，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也根本拒绝不了。
他立刻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几分受宠若惊的笑容，主动向楚萧伸出了手：“哎呀！楚经理真是太周到！太有诚意了！我们众星当然是求之不得！欢迎！热烈欢迎以太的精英团队入驻指导！我们一定全力配合，提供一切便利！”
楚萧也站起身，从容地伸出手与刘斌交握，脸上带着浅笑：“刘总客气了，是合作共赢。”
两只手在空中短暂交握，预示着项目进入了全新的由以太强势引领的阶段。
刘斌握着楚萧的手，目光扫向顾杰：“顾经理！听到了吗？立刻安排下去，把东侧那片最好的临窗办公区整理出来，配齐所有设备，全力保障楚经理团队的办公需求！以后你和你的组员，就全力配合楚经理的工作，项目上的事，多向楚经理请示汇报！”
顾杰立刻站起身，垂眸应道：“是，刘副总。我马上安排。”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一道沉静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会议在一种看似和谐共赢的氛围中结束，众人开始收拾东西离场，顾杰刻意低着头，避免与那道目光有任何接触，快步走向门口，准备立刻去落实办公区的事情。
他只想赶紧逃离这个令人窒息又心跳失序的空间，保持距离…必须保持距离…他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
这合同也签了，以太和众星的团队也要一起共事了，这晚上两个团队就一起聚了个餐。
餐厅选在一处闹中取静的创意园区内，由老厂房改造而成，保留了粗犷的红砖墙和高挑的穹顶，却又巧妙地融入了现代工业风的设计元素。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个绿意盎然的小庭院，暮色四合，暖黄色的串灯和庭院里的地灯渐次亮起。室内灯光设计得很有层次，既不昏暗也不刺眼，很好的营造出了舒适放松的氛围。一张长长的原木餐桌占据中央，桌面上摆放着简单的陶制花瓶，插着几支新鲜的翠雀花。
以太和众星的团队成员们分坐在长桌两侧，人数相当，泾渭分明却又因为共同的目标而隐隐相连。刘斌果然如他所说没有出席，美其名曰“让年轻人自己交流，更放得开”，实则将场面完全交给了顾杰和楚萧。
顾杰和楚萧分别坐在长桌的两端，初始时，气氛确实有些微妙的拘谨，双方团队各自低声交谈，刀叉碰撞盘子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酒水上来后，大家也只是客气地小口啜饮，带着商务场合特有的谨慎和距离感。
然而，几轮菜品上桌后，美食的诱惑和酒精的催化作用开始显现，三杯酒下肚，冰凉的啤酒或是微醺的葡萄酒冲淡了最初的陌生感，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下来，交谈的声音明显增多，音量也渐渐提高，偶尔爆发出几声笑声，打破了之前的隔阂。
就在这时，方同突然站了起来，他脸上因为酒精和激动泛着红光，手里紧紧攥着酒杯，声音异常响亮：“各…各位！我提议！这一杯…我们一起敬顾经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他身上。
方同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眼里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由衷的喜悦：“终于…顾经理终于…！”他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不知该如何表达，最终化为了最朴素的几个字和微微泛红的眼眶，这句话背后，是他们对顾杰多年来默默付出却屡遭打压的心疼，以及此刻看到他终于得到认可、执掌项目的扬眉吐气。
坐在顾杰旁边的刘倩也立刻用力点头，端起酒杯站起身：“方同说得对，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而且一发光就是金光闪闪、亮瞎眼的那种，哥！这杯你必须干了！不许当小趴菜哦！”
众星这边的人纷纷会意地笑起来，带着一种“你懂的”的眼神交流，陆续都端起了酒杯，目光热切地望向顾杰。
顾杰被这突如其来的集体致敬弄得有些措手不及，脸颊微微发热，但心底确实被这股暖流冲刷着。他被他们的笑容和眼神深深感染，常年笼罩在眉宇间的阴郁似乎都淡去了几分。他笑着摇了摇头，那笑容里带着释然和感动，他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站起身，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面孔：“谢谢…谢谢大家。”
此时，坐在另一端的孟胜也微笑着举杯起身，代表以太团队发声，语气沉稳而友好：“我们也一起，希望接下来的合作，一切顺利，愉快圆满！”
“对！合作愉快！”
“一起加油！”
“为了项目顺利！”
两边团队的人纷纷响应，十几只酒杯，无论是玻璃杯、陶瓷杯还是扎啤杯，高高举起，在空中碰到一起，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叮咚”声响。
气氛彻底被点燃了！
接下来的时间，彻底进入了自由交流的热络阶段。员工们开始离开座位，互相敬酒、攀谈。聊工作进展，聊行业八卦，聊兴趣爱好…长桌上美食不断更替，烤肉的滋滋声、开瓶器的响声、欢快的笑声、热烈的讨论声交织在一起。
不断有人走到长桌两端，向顾杰和楚萧敬酒。
“顾经理，以后多多指教！”
“楚经理，久仰大名，以后多多关照！”
“两位经理，合作就看你们的了，我们保证指哪打哪！”
顾杰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耐心地与每一位员工交谈，时而点头，时而拍拍对方的肩膀鼓励几句。他能感觉到自己团队的凝聚力正在空前高涨。
楚萧那边也同样被围住。他虽然依旧保持着那份沉稳的气度，但脸上的线条明显柔和了许多，偶尔还会因为下属一个有趣的笑话而微微勾起唇角。
聚餐渐渐进入后半场，长桌上的气氛依旧热烈融洽，杯盘狼藉间，笑语喧哗不绝于耳，喝得最多的，无疑是两位被轮番敬酒的经理，顾杰感到胃里翻腾，太阳穴也突突直跳，他起身，略带踉跄地走向洗手间。
能一直看着心爱之人，是件隐秘而苦涩的快乐。可一想到，我爱的人，或许也像我这般，将满腔炽热爱意倾注给了另一个人…心口便像是被浸透了柠檬汁，酸涩难言，惆怅万千。此情此景，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漫天秋雨入孤舟。那愁绪，绵延不绝，无处排遣，自那日将一切摊开，楚萧若非必要公事，便再不肯与他多说半句，那刻意的疏离，比任何指责都更令人窒息。
餐厅的卫生间设计得不像功能性场所，更像一个精致的休息区。空间宽敞，灯光柔和，墙面贴着红色的哑光瓷砖，搭配着黄铜质感的龙头和镜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氛，几乎没有寻常洗手间的异味。
顾杰从隔间出来，走到洗手台前，一抬头，却在光洁的镜子里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楚萧。
楚萧正双手撑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边缘，微微俯身，低着头，水流声哗哗作响，水珠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滴落，砸在池中，他额前的碎发被打湿了几缕，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顾杰的心猛地一紧，担忧瞬间盖过了之前的酸楚，毕竟那天他只喝了一罐啤酒就似乎有些晕乎，今晚虽然看似克制，可架不住敬酒的人一拨接一拨…他肯定没少喝。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走了过去，别说楚萧气他，他自己又何尝不气自己？气自己当年的懦弱，气自己如今的痴心妄想，气这阴差阳错、无法挽回的十年。真是此情可待成追忆，怎奈明月迢迢隔星汉。惘然啊，惘然到…一步错，步步错。
“楚萧？你…没事吧？”
楚萧像是被这突然的声音惊扰，撑在台面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他慢慢地、有些迟滞地转过头来，湿漉漉的眼睫颤动了几下，才抬起来看向顾杰。
他的眼神…与平日里那种冷静、锋利、甚至带着疏离感的模样截然不同，此刻，那双眼眸里仿佛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显得有些懵懂有些迷茫，细小的水珠挂在他长长的睫毛上，随着他眨眼的动作微微颤抖，然后滚落。他的脸颊因为酒意泛着红晕，嘴唇也比平时看起来更加湿润柔软。
“嗯…”他发出一个含糊的单音节，声音软乎乎的，带着鼻音，像是从喉咙深处咕哝出来的，“还…好。”语气绵软无力，全然没了平时的冷硬。
顾杰被他这副毫无防备的脆弱模样击中了心脏，心跳骤然失控，砰砰作响，撞得耳膜发疼。好软…看起来好软…好他妈想伸手摸一摸他的头发，擦掉他脸上的水痕…骨子里，他还是十年前那个会对楚萧生出无限占有欲和保护欲的少年。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那两片湿润着微微张开的唇瓣上…看起来…真的好软…吻上去…会是什么感觉？会不会就像那个混乱的梦里一样…
他慌忙收敛心神，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伸手从壁挂式的纸巾盒里抽了两张柔软厚实的纸巾，递了过去，声音有些发干：“给…擦擦吧。”
楚萧目光有些迟缓地落在纸巾上，又缓缓抬起眼看了看顾杰，才慢慢伸出手接过。“…谢谢。”他低声嘟囔着，声音依旧软糯。
他拿着纸巾，动作有些笨拙地擦拭着脸颊和头发上的水珠。
顾杰就站在一旁，看着他，心里像是被猫爪挠过一样，又痒又疼，五味杂陈。
就在顾杰兀自出神之际，楚萧已经擦干了脸，将湿漉漉的纸巾揉成一团，扔进一旁的感应垃圾桶里。他直起身，似乎想往外走，脚步却突然一个虚浮的踉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小心！”顾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迅速伸出手，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你真没事吧？是不是喝太多了？”
楚萧借着他的力道站稳，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想驱散那阵眩晕感。他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带着那种醉后的软糯，却努力想表现出清醒：“没…没事，走吧。”他试图挣脱顾杰的手，自己往前走，但脚步依旧有些虚浮。
顾杰却没有松开手，反而稍稍加重了力道，扶着他：“我扶你出去吧。”他心里泛起一丝近乎可怜的庆幸：虽然从今天见面开始，他就一副不想搭理我的样子，但至少…至少此刻他没有立刻推开我，没有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看我。
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楚萧，慢慢往外走。
然而，顾杰永远不会知道。
就在几分钟前，在他从隔间出来之前的那一刻。
楚萧正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目光清明，哪里有一丝一毫的醉意？他脸上的水珠，是他自己刻意用冷水泼的。他快速拿出手机，飞快地给孟胜发了一条消息：让大家…多敬顾杰几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