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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不安惶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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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家别墅,气氛凝重。
时梁脸色铁青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中的拐杖用力杵着地毯。苏晚坐在他身旁,温柔地轻拍他的后背,柔声安抚:“别动那么大气,一会儿好好说,别忘了医生的叮嘱。”
时砚知刚踏进家门,时梁就猛地站起身,拐杖重重一顿:“你!跟我到书房来!”说完,也不看他,沉着脸率先走向书房。
时砚知面色平静地跟了进去,反手轻轻带上门。
书房里,时梁从书桌抽屉里猛地拿出一沓照片,狠狠摔在红木桌面上,纸张四散滑落。“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时砚知目光扫过那些照片——全都是他和贝亦行。在他的酒馆里相视而笑的,在公寓楼下并肩而行的,甚至还有贝亦行独自出门时的侧影......各种角度,显然是长时间刻意跟踪偷拍的。
“我以为你终于懂事了!”时梁情绪激动,胸口剧烈起伏,“我力排众议让你接手核心业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你和你哥平起平坐,甚至给你的权限比他还大!我还亲自出面,给你安排了和安家千金的相亲!安馨哪点不好?你...你是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
时砚知的视线从那些照片上抬起,心里一片雪亮。果然是他。
“怎么?你看不上安馨?”时梁厉声质问,拳头攥得死紧。
“不是。”时砚知回答,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那你是为什么?!”时梁怒极,一拳锤在照片上,震得桌上的笔筒都晃了晃,“安馨是安家的独生女!你要是和她结婚,得到的是她整个家族的鼎力支持!这比你一个人辛苦经营强多少倍你不知道吗?!”
一碗水,始终难以端平。
时梁并非不知道两个儿子私下里的激烈竞争。只是这些年来,出于对时砚知母子的补偿心理,他在工作上或多或少偏袒时砚知,这反而激化了时盛的怨气,让他处处针对这个弟弟。时盛生母的家族背景雄厚,而苏晚和时砚知母子,几乎毫无倚仗。
“我不用和她结婚,同样可以得到安馨和她家族在业务上的助力。”时砚知看向父亲,突然注意到不知何时,父亲的两鬓已经布满了刺眼的白霜,“爸,安馨工作能力出众,我非常欣赏她。但最深度的战略捆绑,未必只有联姻这一条路。”
“我不想听这些生意经!”时梁猛地挥手,将桌上的一个陶瓷茶杯摔在桌面上,“马上和他断了!你别以为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能进我们时家的大门。”
茶杯的碎片落在其中一张照片上。照片上的贝亦行正在吧台调酒,领口未开,脸上挂着只针对客人的笑。
“爸,”时砚知深吸一口气,目光迎上父亲的震怒,没有丝毫闪躲,坚定得近乎执拗,“这件事,我不能答应您。”
“你...你这个......”时梁一口气堵在胸口,猛地剧烈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
苏晚急忙推门进来,连声安慰,轻轻为丈夫顺气:“好了好了,别气坏身子,有事慢慢说,慢慢教......”她一边说着,一边焦急地给时砚知使眼色,让他先离开。
时砚知从书房出来,毫不犹豫地转身,抓起玄关上的车钥匙,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家门。
时盛的别墅在城市最繁华地段的深处。
保镖小吴走出门口,准备下班。就看到时砚知的车猛地停在门前,立即挺直了背脊。
时砚知面无表情的下车,但眼中却凝聚着一场风暴。
“时总正在休息,”小吴下意识伸手阻拦,“您要不要明天......”
时砚知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来,小吴的手臂就僵在了半空。小吴犹豫了片刻,最终转身敲响了厚重的红木门。
“让他进来。”门内的时盛,早已通过监控看到时砚知的车。
小吴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时砚知径直掠过他,带起一阵冷风。
客厅笼罩在昏暗中,只有酒柜上方亮着一盏小小的暖黄射灯,在深色地板上投下一圈微弱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威士忌的醇香和雪茄的余味,混合成一种奢靡而压抑的气息。
时盛坐在酒柜吧台前的高脚凳上,侧对着门口,手中把玩着一个水晶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动。
“什么事?”时盛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他抿了一口酒,“说完快滚。”
时砚知的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自带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么多年了,”时砚知的声音平稳却冰冷,“就这么点手段。”
时盛极轻地“呵”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没有转头的意思。
时砚知不再废话,从大衣内侧掏出一沓文件,猛地摔在吧台面上。
纸张散开,最上面是几张放大拍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校服,扎着马尾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时盛握着杯子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杯中的冰块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脆响。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只是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时砚知拿起时盛刚刚放下的空酒杯,手腕猛地发力。酒杯裹挟着风声,狠狠砸向正对着吧台的那扇紧闭的卧室门!
“砰——哗啦!”
水晶玻璃瞬间炸裂开来,碎片和未化的冰块四溅飞散,酒液在深色的门板上晕开一大片深色的污渍,蜿蜒流下。
“你最好也经得起推敲。”时砚知的声音比碎裂的冰块更冷。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离开。
大门沉重地合上。
几分钟后,小吴沉默而迅速地清理地上的玻璃碎片。
“时总,陈进那边......”小吴低声请示。
“人人都唾弃的狗,死了也和我们没关系。”时盛终于从高脚凳上下来,脚步略显虚浮。他经过小吴身边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透出难得的疲惫,“今天辛苦了,回去吧。”
“是,时总。”小吴躬身,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带上了大门。
时盛在原地站了片刻,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然后才走向那扇刚被酒杯砸过的卧室门。他推开房门,里面是比客厅更深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
他走进去,反手关上门,将房内的不安与惶恐彻底隔绝。
刚出时盛家,夜晚的冷风扑面而来。时砚知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保镖发来的短信:「时总,贝先生去酒吧了。」
下面附带着一个清晰的定位地址。
时砚知点开定位,地图上跳出的名字分明是一家以大胆出位闻名的gay吧。他的下颌线骤然收紧,眼中尚未平息的风暴再次汇聚,甚至更加阴沉。
贝亦行站在那家酒吧门口,炫目的霓虹灯牌在他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彩。他嫌弃地“啧”了一声。
“米蕾真是学坏了,什么地方都敢来。”
从门口望去,店里人潮拥挤,几乎水泄不通。舞池中央的几张高桌上,几个仅穿着亮片短裤、化着精致浓妆的男孩正随着音乐热舞,身体柔韧地扭动,做出各种大胆挑逗的动作。台下围着一圈兴奋尖叫的女客人,手机镜头闪烁成一片星海。
贝亦行没有立刻进去,他先站在门口打电话,视线焦急地在疯狂摇摆的人群中搜索着米蕾的身影。电话响了很久,始终无人接听。
“烦人。”他骂了一声,只得硬着头皮挤进这片喧嚣燥热之中。
他很快就在一群尖叫的女孩中看到了米蕾——她穿着一件极其修身的黑色吊带短裙,裙摆短至腿根,正站在最靠近舞台的桌子边,蹦跳着,举着手机兴奋地拍摄台上热舞的男孩,脸上是肆无忌惮的快乐笑容。
台上的舞者跪坐着,嘴里叼着一支鲜艳的红玫瑰,眼神迷离地扫视着台下,仿佛在挑选今晚最幸运的观众。他的目光穿过无数挥舞的手臂,忽然定格在人群后方——那里站着一个与周围狂热氛围格格不入的男人,穿着整洁的衬衫和长裤,眉头微蹙,正试图挤过来,那份清冷和局促反而异常醒目。
舞者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径直探身,穿过无数渴望的手臂,将那支红玫瑰精准地递到了那个显然不在状态的男人手里,并隔空送了一个暧昧的飞吻。
一瞬间,许多道目光顺着玫瑰的方向齐刷刷地回头。
贝亦行握着那支突如其来、还带着舞者唇温的玫瑰,彻底僵在原地,脸上是纯粹的错愕和茫然。
“哥?你终于来啦!”米蕾这时也看到了他,兴奋地挤过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
这一幕,分毫不差地落入了刚推开酒吧大门、正站在入口处的时砚知眼中。
贝亦行反应过来,顿感头皮发麻,也顾不上多说,一把拉住米蕾的手腕,“快走!”
两人艰难地挤出令人窒息的人群,刚呼吸到门口相对新鲜的空气,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时砚知。
“时砚知?”贝亦行手里还捏着那支碍眼的玫瑰,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在这?”
时砚知的目光像冰冷的刀锋,狠狠剐过他手中的玫瑰,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贝亦行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松开了米蕾,转而推着时砚知的胳膊往外走,“我们快出去,这里吵得我头疼。”
米蕾也跟着出来,平时大大咧咧的她,此刻却异常敏锐地捕捉到了时砚知盯着那支玫瑰时几乎要杀人的眼神。
她立刻举起手,非常识相地主动交代:“哥!我发誓我滴酒未沾!真的!”她飞快地指向贝亦行停在路边的车,“把车钥匙给我,我自己开车回家就好!”
贝亦看着她那身打扮和兴奋未退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闭嘴!老实待着!”
“那我打车!”米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路边一辆出租车的门,钻了进去,“师傅,快开车!”
出租车绝尘而去。贝亦行看着车尾灯,一肚子火没处发,“跑得倒快!”
“我会让司机跟着她。”时砚知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同时伸手,近乎粗暴地抽走他指间那支玫瑰,看也不看就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你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说完,他把贝亦行塞进了副驾驶座。
尽管怒气汹涌,时砚知俯身给他系安全带时,动作却依旧冷静。
贝亦行看着他心脏怦怦直跳,小心翼翼地试探:“你...生气了?”
“对。”时砚知发动车子,目视前方,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你最好想想,一会儿要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