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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跪祠堂 ...

  •   这一声张可把常熙明和罗宁真吓了一跳。
      罗宁真望过去,只见刘婆仍满眼艳羡的看着掌柜手中的步摇,眼中泪流不止,可干巴的嘴却是咧着笑,在那粗糙不堪的脸庞上示出莫名的诡异。
      “总不能是个疯的?”罗宁真狐疑。
      掌柜说:“谁晓得?”
      常熙明不喜见这幅场景。
      幼时她贪玩又对万事好奇,一有机会就溜到内外城的犄角旮旯里转,所谓的平民街、贫民窟她也远远的见过。
      往年京师周边遇上天灾,朝廷的赈灾粮一层一层拨下去,等到百姓手里便所剩无几,内城权贵圈和皇城里的人照样潇洒快活,只留下那些靠手吃饭的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她见过,那些捉襟见肘之人如何艰辛的活过一日又一日,她见过,众孩童为争一个发黄发硬的馒头是如何拳脚相向,她见过,为了活命迫不得已卖出自己孩子的爹娘是如何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刘婆似疯癫之样叫她心中难受得紧,见不得这样的人背后还有成千上万的这样的人,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没想到罗宁真能看出她忧心的思虑,她当着众人的面,用着清亮的语气对常熙明说:“常二小姐,你方在东市做了好事,现今又替我出头要赠我首饰,我喜这西市之物又对刘婆心软,既她想要这玉步摇,你将它买下来赠与刘婆权作赠了我可好?”
      此话一出,众人看向这位装扮土气的姑娘却由衷的敬佩了起来,而从她的言语中,更是将叹许的目光放在了常熙明身上。
      常熙明呆了一下,她没想到罗宁真几句话就能化解这场风波,给了自己美名,又能以应答之事排己忧。
      “你无意便好。”她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递给掌柜的,“再选一支衬这位小姐的。良善之人必有后福。”
      罗宁真听到前半句本想不要的,刚伸手要拿过荷包就听到常熙明后半句,伸出的手就这么悬在半空定住。似是想起什么事来,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二小姐......”她张了张嘴,只能吐出这三个字。
      掌柜的才不管她们内部如何打算,在罗宁真呆滞的片刻,眼疾手快的拿过荷包,笑嘻嘻的:“小姐稍等片刻,小的去拿最好的来给这位姑娘!”
      刚转身把脚踏入店内。忽的想起什么,掌柜的将那手中的玉步摇递给常熙明。
      常熙明接过来,示意罗宁真去送,罗宁真无作她想,在刘婆感激的目光中将玉步摇捏紧。
      这下二人终于看清那步摇的样子,岫玉雕琢,色呈淡绿,细长的挂链串着莹润玉珠,稍有动静,便摇曳生姿 、清脆作响。
      掌柜的还未出来,二人闲来无事也就站在原地,开始端详起刘婆来。
      日头西斜,集市的热闹慢慢散去,稀稀落落几人路过。
      刘婆静静伫立在店铺外,瘦骨嶙峋的手抬起,摩挲着那支步摇。她眼眶泛红,似带着满心的眷恋与怅惘。
      罗宁真有些好奇,想上前探究一二,却又不忍打破她出神的样子。
      掌柜的声音适时传来:“小姐,这是本店最好的银蝶羽钗,整个西市仅此一对,可喜欢?”
      他把两对用手帕垫着的银钗递到罗宁真面前。
      “银蝶……”罗宁真恍惚了下,喃喃。
      见她没什么惊喜的反应,掌柜的心下一沉,怕她不要,刚想说些好话,却被罗宁真先一步拿走。
      只见她快速的将其包裹好就收进袖兜间不再看一眼。
      “多谢掌柜的。”她恢复神情,微微一笑。
      常熙明将这一切都收进眼底,却什么都没说。
      二人刚要走,下了那矮阶,就见那刘婆忽然抬起头来,“啊啊”的喊起来。
      两人扭头看去,只见她走到面前,对罗宁真鞠了一躬,随即面向常熙明,合起双掌,目光注视中指指尖,然后向下哈腰躬身,又双手变换姿势伸于头顶。
      “刘婆?”常熙明慌张道,她没见过这样“诡异”的动作,后退微微避开。
      罗宁真也略略挡在了常熙明前侧,有些疑惑的看着刘婆:“这是……一种感谢吧?”
      “或许。”常熙明说。
      像是没听到二人的话似的,刘婆做完动作站起身就转头离开。
      那脚步一瘸一拐的,动作缓慢又沧桑,可面对着火红的夕子,那余晖将其渡上一层光来,似只为她而来,似要更生。
      回去的路上,常熙明最担忧的便是罗宁真接下来可如何是好,沈家她若还呆着定是要吃不少的苦。
      “二小姐放心。大哥在国子监很得杨祭酒的喜爱,杨先生常说让我兄妹二人留宿杨宅,只不过都被大哥给拒了。”
      罗宁真跟着她大哥一块喊杨祭酒先生喊的格外的顺溜,一点都没有外来的怯懦,“就算表姐记恨着我,我大哥也能护着我,有先生在,沈家会给我们些薄面的。”
      这话倒让常熙明想起出门前二叔的话。
      “杨祭酒不是去了临的府地?”常熙明言简意赅,所以给你们撑腰的人不在京师了,你们可如何是好?
      罗宁真没想到常熙明会知晓于此,略显紧张的摆了摆手,撑起一抹笑来:“不碍事的不碍事的,若我真的受了欺负便来寻你可好?”
      常熙明正满心的疑团,可见到罗宁真的笑容也就不多问了。
      她抿抿唇,将目光放在了罗宁真的袖子上。
      罗宁真方才的低声喃喃她可听到了。
      不论出身如何,又身处何处,人总有往事之念想,银蝶于罗宁真而言是个什么回忆她也不会多想,可是自东市这一出,她整个人都变了似的,像被什么附了魂,言语举止中也不同寻常。
      她的身上……会不会藏着什么秘密?
      常熙明好奇,却不能问。
      “能得祭酒喜爱如此,想必罗大哥满腹经纶,是可塑之才。将来能做状元郎也说不定。”常熙明笑笑。
      罗宁真不以为意,也跟着笑:“上月才秋闱,能不能入都还未知,眼下我便替大哥便借二小姐吉言。来年春闱定做贡士!”
      谈笑间,二人便到了沈府,府门口一如既往,可望着大门里却觉得阴冷。空无一人。
      罗宁真满不在乎的跳下马车跟常熙明告别,随即又垂下头往沈府里头去了。
      见此,常熙明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让马夫转头走了。
      常熙明一回侯府,便敏锐察觉到周遭气氛异样。
      平日里那些见了她便笑脸相迎、热情问候的丫鬟们,此刻却一个个神色慌张,眼神闪躲,只匆匆行个礼便侧身快步离去。
      常熙明心里“咯噔”一下,喊住刚从身边要走开的一婢女,就问:“出了何事?”
      那婢女低着头回答:“二小姐,绿箩姐姐回来后,夫人在正厅发了好大一通火……”
      她的声音越发的小下去,但常熙明却听的越来越清楚,心也渐渐沉下来。
      对她这位母亲,常熙明从来都是有些害怕的,不起缘由,仅仅是感觉。
      母女间像是有什么隐形的东西挡着,不能近身近心。
      以赵湘宜的性子,这件事怕是不好再哄骗过去了。可涉及官场之事……
      旋即,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跟那婢女说:“若是阿爹回来了,同他说我在正厅等他。”
      言罢,她硬着头皮,一步步走进檐廊里。
      刚进厅中,就见赵湘宜正端坐在主位之上,身姿笔挺,面容冷峻,眉眼间笼罩着一层寒霜。
      常熙明心中一紧,强装镇定的微微福身,声音尽量平稳:“阿娘。”
      看着明知事情败露却仍面容沉稳的女儿不卑不亢的看着自己,赵湘宜猛地一拍桌子,“啪”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厅中格外刺耳。
      她直直地盯着常熙明,那眼神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常熙明,什么吃食需要买整整一日?!绿箩和福叔已然回来,你且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常熙明的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大脑飞速运转,想着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阿娘,女儿……女儿只是怕您担心,所以才……”
      “所以才撒谎?”赵湘宜踩下软垫,步步紧逼,“我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要知礼守矩,端庄贤淑,不可有半分差错,你却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为何戒台寺回来的匆忙,为何回来时不成模样?为何整日往外头跑?!今日若不交代清楚,看我如何罚你!”
      常熙明心里七上八下,正欲说出在戒台寺遇到蔡云祥之事。
      恰在此时,刚下值回来还穿着一身官服的常言善的身影就急急的出现在厅门口。
      说来也巧,那婢女前脚刚得了常熙明的令,后脚往府大门去便遇上常言善,她立马把事情告诉了常言善,常言善心道不好,匆匆的往正厅跑去。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如此大的火气。”常言善假呵呵的走进来,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老爷,你来得正好。”赵湘宜转头看向常言善,眼中的怒火丝毫未减,“你且问问你这宝贝女儿,借祈福之由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常言善眸光软了下来,并未看向常熙明,而是对一旁的赵湘宜温和道:“戒台寺此番涉及朝堂,所景书昨日才赶去寻妙仪,昨夜景书都同我说过了,如今他们能平安无事的归来正是最好的结果,夫人该高兴。”
      赵湘宜自然知晓女眷不得涉及朝堂之事,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父子二人所谈及的官场事同她是一句“涉及朝堂”便草草打发过去,同常熙明便是“书房相坐侃侃而谈”。
      同为女眷,她还是自己的嫡亲女儿!
      这么多年的不自由,在常熙明的无拘下也不得不生出不甘来。
      同为女子,为何自己困于宅院,不得问政,而亲女儿小小年纪却能涉足天地,知晓官事。
      赵湘宜越想越是不忿,心底滋生的计较念头在抬眸看到常熙明的脸时猛的钻土而出。
      她厉声打断:“老爷,你莫要袒护她。她一介女子能涉及什么官场事?若被卷了进去日后旁人如何看她?外头人如何议她?今日必须让她把事情说清楚,不然以后还不知要闯出什么大祸来!”
      她倒也想听听,什么场馆之事能让二人如此狼狈的逃回来,又是什么紧要的事是她听不得可常熙明还能涉及到的!
      常熙明无奈,看向常言善,只见常言善叹了口气,想再劝劝,没想到赵湘宜更生气了:“你闭嘴!叫她说!”
      连老爷都不再喊,似是一丝体面不愿留。
      常熙明无法,只得深吸一口气,省略了官驿的事,又将在遇到蔡云祥后的事简短都说了一遍。
      她边说边偷偷观察赵湘宜的脸色,只见赵湘宜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由红转青,眼中的失望之色愈发浓重。
      “荒唐!”赵湘宜听完,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常熙明,“既是如此为何前日不走?还要往戒台寺赶?若非你贪玩何至于此?!”
      常熙明不可思议的看着赵湘宜。
      正当她不服气的要顶嘴时,常言善猛的咳了一声。
      常熙明望过去,只见阿爹收起了笑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微微摇头:“妙仪,此事你确实做得不妥,怎能如此任性而为?做事之前也该多想想后果。”
      常熙明张了张嘴:“?”阿爹你脑子也锈逗了?
      这些事哪里是你躲一躲就能避开的?便是他们全避不出门,想找上来的人就算上天入土也能站在你面前。
      常熙明满心委屈,眼眶瞬间泛红,可爹娘都这么说了,她能怎么办?
      沉默一会,最后只好温声温气道:“阿爹阿娘,妙仪知错了。”
      赵湘宜这才好似熄了些怒火,却仍面容沉肃道:“你这皮性子,今日若再不惩戒,日后必定酿成大错。来人,将二小姐带去祠堂,罚跪一夜,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身!”
      常熙明难以置信地看向母亲。
      常言善都觉得过分,他说:“夫人,不必如此苛责。让妙仪回屋反省便是了。这事本也不是她的错。”
      “不是?”赵湘宜冷哼一声,“不是她,莫非是你说要去戒台寺的?!”
      她像是铁了心一般,背过身去,不再看父女二人,那挺直的脊背仿佛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
      常言善虽有心求情,但见夫人如此坚决,嘴唇动了动,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中满是爱莫能助的神情。
      常熙明看到常言善的样子只好乖乖就范,跟着两个丫鬟就往祠堂走。
      秋风瑟瑟,吹在她滚烫的脸颊上,带来丝丝寒意。
      阿娘平日里再如何同她疏离也不会发怒至此。
      今日真是诸事不顺啊!她在心中叹气。
      踏入祠堂,昏暗的光线让她的心有些沉重。
      祠堂内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四周摆放的牌位火烛仿佛都在注视着她,让她倍感压力。
      她缓缓跪在蒲团上,冰冷的石板透过单薄的衣衫,凉意迅速传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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