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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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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已到了怒发冲冠的地步,进门来扫视殿堂,哼笑道:“那狐狸精呢?”
陆知临眉心一跳,眸色倏然转为暴躁,“太后在说谁?”
早知道太后这样口没遮拦,他就让云笙回窝猫觉了。
内殿的付云笙扶额。虽然她清楚,后宫里不知多少人背地里用狐狸精代指她,但太后这样明明白白骂出来,听着实在不舒坦。
外面的太后就算气疯了,也忘不了儿子发疯会带来怎样的恶果,费力地吞咽一下,色厉内荏:“那个狐媚惑主的东西,先后拿了煜王、崔太妃二十八万两,皇上可知晓?”
拿了钱不算什么,偏偏拿了钱不办事,还吹枕头风让帝王下死手。
托付氏的福,活了大半辈子,她总算见识到比儿子更混账的人了。
“上次关乎真金白银的赏赐,是云笙册封礼之后,朕赏了她总值八万八千两的物件儿,太后可要看旨意、账册?”
也就是说,帝妃两个联手坑了煜王一把,银钱归处过了名录。太后险些咬碎满口牙,“皇上对哀家都不曾这样大方!”
“太后是国母,天下供养,还想怎样?”陆知临话锋一转,“至于是否治崔太妃贿赂云笙的罪,朕正要与太后商量。”
“……她是为了什么?固然是为煜王,也是为崔家,崔家是哀家的母族!”
陆知临哼笑一声,“哪怕您那母族是跗骨之蛆,朕也要留着?”
“什么叫也要留着?”太后冲到他跟前,“没了哀家的母族,且不说哀家过不安生,你的皇位能坐得稳?难道说,崔家这些年对你丝毫功劳苦劳也无?”
陆知临直视着她,“没有。”
“……”太后指着他,手颤抖得厉害。
陆知临的话还没完:“拜崔家所赐,朕的恩师退离官场下落不明;
“拜崔家与您所赐,朕有了一个乌烟瘴气长达三年之久的后宫;
“拜你们处处掣肘所赐,朕隐忍数年,到如今方可做一些该为苍生做的事。”
“你……你竟然这样看待我们……”太后怔怔然落了泪。
陆知临语气冷如坚冰硬如玄铁:“结案之前,太后与朕不需相见,否则,朕一定会让下狱之人全部畏罪自尽。
“您这样的太后,朕孝敬不来,不孝的罪名早已被您再三坐实,还有何罪名是朕不可承担?”
太后哭得妆容都花掉。
陆知临只觉愈发烦躁:“杨无尘,送太后出去!”
杨无尘低声:“奴才遵命。”
付云笙听到这时候,很犯愁:皇帝大人生气了,她该怎么办?委实不擅长宽慰人那一套。
还没愁完,皇帝已快步走进来。
付云笙见他寒着俊脸,连忙下地,行礼之前照旧被他先一步拦下,手被握住。
“去马场,瞧瞧给你驯服的那匹马。”
“……是。”付云笙费解:他那脑筋难道是横着长的?
帝妃两个乘肩舆去了马场。
宫人事先得了吩咐,将那匹通身枣红色的宝马带过来。
付云笙左看右看,都觉得马儿乖顺得不得了,与陆知临分外亲昵,被他带到自己面前,只因着三两个轻抚的手势,便对她丝毫抵触也无。
“真是皇上驯服的?明明特别乖。”她一面说,一面试探着摸了摸马儿的头。
马儿不抗拒,还蹭了蹭她的手。
“诶呀,这是怎么回事?”付云笙惊喜。
“驯马不但是让它不耍性子,还包括让它认主,门道多得很。”陆知临的火气早就跑去了爪哇国,语气十分柔和,“你要是愿意拜师,我才考虑要不要教你。”
大夏天的,谁要整日里在马场折腾?付云笙斜睇他一眼。
陆知临笑笑的,“还没名字,你给取。”
付云笙思忖片刻,“想不出有新意的,叫赤焰如何?”
“确实没新意,你话本子里的好马都叫赤焰。”陆知临毫不嘴软地取笑她。
付云笙掐他的手一下,因着他记得自己写话本偷懒的毛病,心里倒是有些泛暖。
“不过,赤焰这名字的确好,起码用在跟前儿这一个是恰如其分。”陆知临将缰绳交给她,“一起跑几圈儿?”
“……好。”不让她瞧着他犯愁,卖些力气流些汗也认了。
陆知临大抵猜得出她所思所想,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脸儿,“走。”语毕打声呼哨。
下一刻,便有一匹通体全黑的骏马不紧不慢地跑过来,神采活现的,亦是有着骏马之中上上乘的好皮相。
付云笙上马时嘀咕一句:“要是晒黑了,臣妾要在披香殿闷一年。”
陆知临满意于她分外优美利落的上马姿势,失笑于她所计较的。
这日,付云笙在宫里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宝马赤焰,起先想跑一阵了事的是她,跑了一段勾起了策马的瘾不想走的也是她。
二人到未时才离开马场,一起到披香殿用迟了许久的午膳。
*
太后回到慈宁宫之后,号啕大哭。
别说竹漪已经没了尽心服侍的心思,就算有,全程在一旁聆听,也找不出任何可以宽慰的言语。
皇帝已将话说绝、说尽,绝无更改的可能。
不过,竹漪可以肯定的是,太后其实很经得起事:先帝在世时,她也常为一些自以为的大事痛哭不已,完事后也不会怎么样。
再说一句到底的话,谁都认为太后把先帝的宠爱看得跟命一般重,定是爱极了先帝,但先帝驾崩后,太后她老人家至今连场大病都不曾生。
总之,太后很禁得起折腾,谁要把她哭泣抱怨太当回事,才是跟自个儿过不去。
这道理竹漪明白,皇帝也明白,不然怎么会丝毫忧虑也无。
翌日一大早,抵抗着周身倦怠的付云笙,通过竹漪的心腹之口得知了这些,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
早知道是这样,她干嘛还纵着那个土匪呢?
本来每次小日子走了之后,他就特别闹腾,昨夜更是变本加厉,甚至不惜跟她装可怜,摆出人畜无害的德行,要她心疼他一些。
付云笙拢着眉心。
心疼个鬼呦。
他对她有一定的了解,可她对他的了解却太少,往后可得多找机会,跟竹漪这样的老人儿聊聊。
一面处理宫务,一面围绕着皇帝想东想西的时候,季康嫔来了,付云笙忙放下手边的事,亲自将人迎进来。
落座后,喝了两口茶,季康嫔笑道:“你这儿可真舒坦,不单单是凉快的缘故,打一进门心里就更敞亮了些,不怪那些小嫔妃总爱来你这儿串门。”
“这话说的,我以前也是小嫔妃,”付云笙故意歪曲对方的话,开起了玩笑,“季姐姐言下之意是人以群分?”
“数你爱抠字眼儿。”季康嫔笑嗔一句,取出一叠纸张,“我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找你来说说我这儿的正事,你瞧瞧是否可行。”
对于季康嫔手握的巾帽局、内织染局,季家最先发力的自然是后者。此番煞费苦心,针对两种织染工艺研究出了更节省人力物力的章程,一定可行,却犹豫着要不要运用——
“天子服制,越是繁冗,越见工匠的辛苦与敬上之心,我和娘家琢磨出的门路,却等于削减了内织染局的辛苦,皇上大约喜闻乐见,只怕有心人指摘我们投机取巧,意在清除最精良的人手,要是那样,谁脸上都不好看,不过是白费一番心思。”季康嫔如实道出犹豫之处。
“那是什么道理?”付云笙一面阅读一面道,“省下来的人力物力又不是弃之不用,大可用来研制新的织染刺绣工艺,是工艺就没有研究透的一日,姐姐多思多虑了。”
“是心里话?”季康嫔见对方颔首,继续道,“这样我心里就有底了,你放心,到时若能表功,也有你一份儿。”
既然是一起协理六宫,功劳便要一起分,过失倒是可以掰扯出主要过错在于谁。
“见外了不是?真多余用好茶好点心款待你。”付云笙横她一眼,将纸张递回给她,“只管照你们的意思办,谁要是当真不同意,再拉我蹚浑水也不迟。”
季康嫔笑容灿若秋华,“真不怪安嫔那么喜欢你,我也喜欢!”
付云笙笑了一场,随后起身,“我这儿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一起去陈姐姐那里玩儿,好不好?”
“好!”季康嫔欣然点头,起身携了她的手,“午间要蹭饭,睡完午觉再下棋赌输赢,你就只管坐那观棋下注的。”
付云笙不依了,“凭什么?”
季康嫔理直气壮,“棋艺没个准成,要么输得一塌糊涂,要么赢得让输家忒难看,不带你。”
付云笙皱了皱鼻子。
就在此时,皇帝明黄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两女子忙敛衽行礼,“皇上万安。”
“平身。”皇帝停下步子,“要出去?”
“是。”付云笙如实道,“要一起去安嫔姐姐那边玩儿。”
“明日再去,朕还没用早膳,快去小厨房,找些垫补的饭食。”今日有早朝,他刚下朝。
“……是。”付云笙很扫兴。
“……臣妾告退。”季康嫔悻悻然。
皇帝立刻发觉,自己被她们一并嫌弃了。
云笙也罢了,季康嫔这是唱的哪一出?
有病。他在心里数落了季康嫔一句,又跟云笙补一句:“有要紧的事知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