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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朝入局,百年踌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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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澜十二年末,南景和北洛在归城交战,史称北洛之战。
北洛胜后,同年皇帝下旨即年起将进入休养生息状态,并下旨加强国内兵部建设,包括添加冷甲火箭,还有边疆最新产出的流魄刀。
流絮年号是新帝第二个年号,休养生息后流絮一年起,北洛兵甲富足,淮河山脉盛产高山春茶,蚕丝畜牧业兴起。
今年流絮一年,皇帝又下旨广纳贤才,破旧迎新,放宽有关女子当官的限制。
流絮一年冬末,北洛京都。
近日京城陆陆续续有侍从从朝家客栈进,又自朝家客栈出。
虽是快入春,但冬季还未过去,甚至不久后还会有倒春寒,冬季货物仍供不应求。
皇帝刚给朝家下达圣旨,商贾之中就有人开始抢朝家账铺的应急物资。
朝家客栈。
“小姐!”
朝若执抬头一看,是她在朝家的婢女,梦梧桐。
朝若执在账铺里账目点清后,还有些余事未清理。
“怎么了梧桐?这么冒冒失失。”
朝若执低眉间目光掠过门后的古铜镜,发现镜中的自己年少妖冶的容颜,已经更胜从前,变得更加精致。
自从她来到朝家当嫡女已经有些日子,闲来无聊时她也会偶尔想到过去那刀尖舔血的日子。
说来奇怪,准备到北洛的时候,她竟然查出以前的朝家长女朝若执刚好和她同名,不过原来的朝家千金已经意外死亡,她刚好能顶替朝家长女的位置。
自北洛前帝实行文官也需武考之后,中都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再出现过女文官。
流絮一年,皇帝放宽女官出身限制,她得以以朝家的身份殿考,并一举得名。
在这里没有人能成为她的阻碍,也没人能识破她的真正身份。
作为御用文朝府的女文官,虽出身微寒朝家,京都本地人却啧啧称奇,称赞朝家终于又出了一位文官,还是一位未见过的闺阁女性。
这样的身份足以掩饰她是两国杀手的身份。
“小姐---你看看这个。”
“小姐,朝家传信,陛下要派你去归城,还有小姐要同肖将军一道去。”
梦梧桐拿出传书递给朝若执,朝若执放下账薄,拿过传书,秀长的凤眸低垂,细细地瞟了一眼,观到某处敛眉,若有所思。
“皇上此报甚为蹊跷……看来,京都里,似乎有人要待不住了呢。”
梧桐有些担忧,面对着朝家如今的当家人,也忐忑地问,“小姐,你会不会有危险?”
“无事,阿桐,我心里已有打算。我去归城的这段时间,你和朝家的女眷就不要跟过来了,哪里也许会很危险。”
“奴婢不怕,虽然我知道有危险,可是小姐……奴婢放心不下您。”
朝若执抬眼,看着梦梧桐秀美的容颜仿佛是多日忧心而显得有些憔悴,闭目刹那一瞬,只好无奈地解释:
“阿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阿桐,那里不是京城,有规矩有管辖,那里是法外之地,稍有不慎便会有危险。那里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听我的,你好好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梧桐眼眸低落了一瞬,只好听进朝若执的吩咐,低下头小声叮嘱:“小姐,如果您有什么事情奴婢可以解决的,一定记得要通知奴婢。奴婢和朝家是你永远的后盾。”
朝若执闻言温柔一笑,火红的琉璃映月繁花广服也随着她许久不见的笑容愈发鲜活。
她如月冷清的气质微微柔和,配上玲珑贵重的发饰显得雍容美丽,一瞬间让梦梧桐看得有些失神。
她行走间步伐平稳,常青色玉靴只有细细的採雪音,经过南景几年做杀手任务时伪扮身份的官场历练,气质也颇具文人风骨。
朝若执顺手把微微发烫的文书墨渣扔到火炉。
朝若执安抚性抱住梧桐,下巴置于颈窝,柔软郑重地回应,“谢谢你梧桐。还有朝家一直以来帮助我的女眷。”
“小姐,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你可是朝家的长女,我的主子,我不宠你宠谁啊。”
“阿桐,此事你先不要与朝家其他人说,我自有打算。”
“梧桐知道,一定不辜负小姐。”
送走梧桐后,朝若执的手指沾上些火炉中的灰烬,仔细看来还有些灰痕残留,薄痕在手中扩散,变成墨碳。
那是制蛊的重要材料。
朝若执虽然是刚来不久的官场新人,却已经在南景官场浸淫一年,又久经生死场心思敏感,也练出了一种敏锐直觉。
归城早年不是北洛统治地区,因物资常年会发生战争,又临近邻国的沿境边界导致了不平衡,这个地方常常发生动乱。
整个中都朝野上下,估计没人能在归城快速扎根,因为那里官场因历史原因而根深蒂固。
归城城主才短短两年就已经入仕,这个新任城主,怕也不会是一般人。
这个圣旨……皇上可真是给她出了个难题啊。
这种麻烦她只在文书里见过,细想不禁有些寒战,可心里那股隐隐的兴奋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
朝若执又忍不住细细去想,皇上此举,到底是在试探什么?或者说,到底是在试探她什么?
文书在烛光在映地鲜红,像一弯鲜血。
………事到如今,她不如放手一搏。
这一年来,她作为朝家家中长女,不仅继承家族衣钵顺利通过文考,成为一名罕见的女文官,还帮助家里账铺疏通银钱。
随着她的荣誉而来的当然还有谣言。
传言她因对肖将军心有敬佩,而上奏请陛下犒赏沿境军队,却被给陛下反驳了回去,便有一些人将流言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竟然如此,她不如将计就计。
像肖宜那样的人,向来遇到这种事不跑才怪,既然这次如此反常,那就一定有什么问题,还是现在的她所不知道的。
而那,究竟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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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城,锦官涯栈道。
灌入客房的风骤起急火,烧开客门,窗帘拉开的瞬间,朝若执与一个人四目相对。
她看出来,那是一个男人。
一炷香前,朝若执听见风声紊乱,对面闪出一个不知来处的人影,大概是因为恐惧,而让受伤的她也有了一股不可匹敌的力量。
朝若执拿起薄刀抵上那个人脖子上那一刻,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力气在这个受伤的状态下还可以这么大,大到不像自己。
“嗤。”
朝若执知道,那是鲜血流出的声音。
“……你是谁?”
那人停下闯进来的脚步,随后双脚便像被钉子定住般,直接被定在原地。
肖宜从客栈外面闯入火海,刚踏进这个房门,脖子就被刀抵住,急火闪烁间脖子一凉,正当他想观察时,已经有一把稳稳的阻力横在脖子上。
朝若执趁机上下其手,终于从那人身上找到了一个令牌,不过令牌已经被火烧了一部分,有些模糊。
因为雾气的原因导致她有些看不清,朝若执还没有等到那个男人的回答,那个人的语气倒像是比她还急:
“你别问----快走。”
朝若执便拉着他,脚下几点跳过火焰,顺着风向轻步,又腾出一只手拽着他,轻功带着两人从缝隙里快速飞出。
客栈外小树林还有浓雾,好在客栈的窗户边还有一片薄雪空地,天空落下月光和星光。
朝若执微微看清了那个人的脸,端的是五官俊逸又轮廓硬朗。
“你是……”
刀刃抵上的那一瞬间已经有一缕缕薄薄的新鲜血水渐渐划落,现在鲜血已经凝成一滴浓红,一瞬滴落在男人衣裳交领缝隙处。
未果,朝若执的手指又执刀抵上脖子,刀风低低擦过肖宜的脖颈,刀刃带着寒凉的光芒,又一动不动地抵在那个男人那已经渗出了血的脖子上。
“你究竟是谁?”
肖宜:……
肖宜沉默着动了动嘴唇,正准备把话说出口,朝若执手中的那把刀却已经又往前抵了一分,来势汹汹:“快说!”
他不得不开口回答:“朝户府,是我,我是跟你一起被派到这儿的肖将军,肖宜。”
客栈窗户外有一片空地,生长着一簇梅花,朝若执低头仔细看那个人时,发现那个人也在低头看她。
“……是你?”
朝若执还想问他怎么来的这里,又听见了另一个匆匆的脚步声,她敛了心神,想着可能是同僚落长卿此刻来救她来了。
随脚步而来的果然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
“若执……你没事吧?”
“……我没事。”
肖宜的手掌已经形成拳头已经隐袖里隐忍不发,脸颊也被迫在火光中披上一层恍惚的暗黄色扭曲阴影,他的脸颊被月光无声笼罩,最角勾起一抹怨笑时,竟显得洒脱不羁。
“咳咳咳……嗯……肖将军……抱歉。我才确认了你的身份,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朝若执松开了刀,望着他们二人有些气喘,端详了几瞬好奇心起来,“你们……怎么会过来这么早?
“我的下属通知我栈道修缮还未完善,近日人马散乱,后果然发现烟气,本想通知下属,想起你刚好来到这里,心下觉得不妥,就通知附近的肖将军一起。”
落长卿一顿,趁机调笑朝若执:“……不然怎么向陛下交代?”
朝若执无奈,他这无赖的性子能不能改改?
“……是是是落长卿,我啊最尊贵了。”
落长卿:“事已至此,不如我们去文朝府外的驿站凑合一夜?”
朝若执:“本知府批准。”
活落,两个人齐刷刷地看向在一旁不插话,甚至有点冷漠的肖宜,同问:“你呢?”
肖宜语气凉薄:“不必。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遗落的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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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文朝府对面,梅花客栈。
“殿下,你猜的没错,归城驿站的花朵果然有问题,经属下调查,它们都被人刻意地种上一种罕见植物毒素,据属下推测,应该还有侠客被毒死的案例,应该都被人给压了下去。殿下,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朝若执的眸色一瞬间狠厉起来。
究竟会是谁?
在她还未进城就想要害她?
朝若执不信有人还能有这么大的胆子,也不信文朝府里的管事如此之严,还能再引起一起火灾。
自从逃离南景的炼狱,便重新规划生长路线,成了大洛国的文臣,早已摸透北洛包括归城的权力结构。
竟然如此,我就让你身败名裂。
你不是最喜欢隐藏吗?
就让你尝尝我的新毒。
她在窗户边洒了些银粉,银粉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可以看见任何人的到来。
朝若执用银粉在钗饰上作了记号,藏进白丝并用鲜花隐藏,最终藏进水袖里缝成鎏金。
她的密法鎏金水袖,是可以护体的护身符。
她忽然想着自己贵为一朝文官,执掌一章文权,可她永远救不了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何为生存?何为权柄?
她专门住在文朝府对面,想看看谁会在她眼皮子底子有动作。
子时三刻,她在花树下飞鸽传书,将一封密信给亲手递向高高的天空。
肖宜……希望你不会让现在的我失望。
既然世事由不得她,那她便要刺破所有的屏障。
既然她不杀人,别人就会来杀她,何不拼一把,赌上一赌,就赌……谁先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