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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被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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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玊御剑悬于百丈高空,垂眸俯瞰脚下这片寸草不生的土地。乱坟嶙峋,尸骸遍野,浓黑的瘴气如墨般翻涌。
这个地方不仅是一个乱坟岗,还是妖界通往人间的唯一一个入口——夜耸十二坟。
连夜耸起的十二座高山十二座拔地而起的奇峰,环环相扣,将乱坟岗箍成一座天然的囚笼,成了妖魔亡魂的埋骨的坟地。
这里长年寸草不生,妖烟缭绕,无人能进,在乱坟岗里躺的不仅仅是妖魔的尸体,还有各路的修仙之人。
十二年前,仙门百家倾尽全力,才将这妖界入口死死封住,换得人间十余年太平。
玉玊望着下方愈发躁动的瘴气,薄唇轻启,低声自语:“结界又不稳了。”
他广袖轻挥,磁蓝色的衣袂在空中划过一道清冽的弧线,朗声道:“天地之灵,听吾号令——封!”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道巨大的金色结界自他脚下凭空生出,如天倾玉璧,轰然坠向地面。沉闷的巨响震得山岗晃动,翻涌的瘴气瞬间被镇压下去,归于沉寂。
玉玊拍了拍袖口,拂去那并不存在的尘埃,心道:这般一来,又能安稳两年,不必再下山奔波了。
夜耸十二坟的结界,每两年便会异动一次。是以每隔两年,冰予峰宗主都会遣他独自下山,加固这道生死屏障。
玉玊操控着脚下的脚下的剑,准备飞回去,但他刚一掉头,就遇到了一群大雁,朝他扑面而来。
雁群来得太过猝不及防,若是此刻再设结界,定会伤了这些生灵。玉玊素来惜生,便敛了灵力,稳立剑脊,任凭雁群从身侧掠过。
当他刚刚稳定身形,雁群的最后一只大雁飞来的时候,不小心戳到了他的侧腰。
他侧腰上的玉佩,就落了下去。
玉玊心头一紧暗叫不好,那块玉佩乃是幻梦留给他的,可不能丢失了!
他急忙抬手欲施法召回,可半空中瘴气缭绕,魔气交织,仙术竟全然无法施展。
玉玊只得收了长剑,纵身跃下,落在了这片死寂的土地上。
妖瘴侵蚀着四肢百骸,刺得毛孔阵阵发麻,吸入鼻腔更是胸闷气短,难受至极。脚下的泥土里,时不时钻出几只通体漆黑的诡异毒虫,令人不寒而栗。
玉玊眉心微蹙,低唤一声:“青云。”
话音刚落,一团洁白的云气自他脚下升腾而起,托着他的身形,稳稳离地数寸,隔绝了地上的污秽与毒虫。
这枚玉佩他佩戴多年,早已染上自身气息。玉玊指尖捻诀,变出一根梨花木细棍,轻轻敲击地面,沉声喝道:“勾丝。”
木棍瞬间化作一缕金丝,如游蛇般钻入瘴气之中,牵引着他去寻那枚玉佩。
玉玊长袖再挥,一道透明结界将周身笼罩,将恼人的瘴气尽数隔绝在外。
脚下的云随着勾丝的指引,找到了玉佩。
勾丝从来不会出错,玉玊一挥袖,自己设的结界瞬间破裂,也把这周围障气给驱散了。
玉玊的玉佩掉落在一个尸体上,玉玊没有下去,只是又说了一句:“青云。”
他的玉佩就被一朵青云轻轻托了起来,盛到了他的面前。
玉玊接过玉佩,重新系牢在腰间,刚要转身离去,却敏锐地捕捉到地下传来一声极轻极微的呻吟。
“嗯……”
玉玊天生异禀,能闻万物之声,纵使是蝼蚁振翅、草芽破土,也逃不过他的耳朵,更何况是这声微弱的气息。
玉玊心里有些疑惑,这里魔烟缭绕周围还有仙门百家,各路弟子常年驻守,应该不会有活人闯进来。
这一刻,玉玊看着躺在地面上的孩童,心想,他是怎么进来的?
“青云。”玉玊又召唤出一朵青云,把地上孩童的那身躯托了起来。
他努力去辨认这个孩童具体长什么样,想去辨认会不会是他认识的人,但以失败告终。
他没有火眼金睛。
暗紫色的障气缠绕在眼前,视线得到了遮挡,根本看不清什么东西。
只能隐约瞧见,这孩童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身上衣衫破烂不堪,脚下的草鞋早已磨穿,露出的双脚满是血泡与伤痕。浑身沾满了泥土与血污,瞧着狼狈至极。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玉玊心中了然,定是这孩子身上受了重伤。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孩童尚有一口气在。
既已遇上,断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跟上。”玉玊淡淡吩咐一声,青云便托着孩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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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玊带着这个孩童来到了一家客栈,玉玊掏出自己的钱袋子,取出了一个金元宝,沉甸甸的元宝放在桌子上还发出了沉闷的响声:“要间上房。”
小二见玉玊出手如此阔绰,身穿的是上好的锦丝布料,腰间挂着青绿翠玉的玉佩,浑身都散发着雍容华贵的气质。一身正气,一看就是修仙之人。但这样富态的人,身后紧紧跟着一团云,云上还拖着一个过于肮脏的小孩,看着有些显得累赘。
店小二连忙拿出房牌,满脸堆笑:“客官,上房在四楼,您里边请!”
玉玊接过房牌,淡淡道:“我自己去便好。”
说罢,他脚尖轻轻一点,身形便如鸿雁般腾空而起,翩然落在四楼的房门前。
楼下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这般出神入化的身手,定是上等修仙者,保不齐还是宗师级别的人物。店小二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窃喜:这下,他这小店可是沾了大光了!
玉玊将孩童轻轻放在柔软的床榻上,垂眸打量。只见孩子除了满身脏污,身上还有不少深浅不一的伤口,有的结痂,有的还在渗着血丝。他的心,竟微微抽痛了一下。
“都忘了多少年没伺候过人了。”玉玊施法将水盆里的水浮到空中,一点一滴的清洗孩童身上的污渍。
待洗净之后,玉玊才算看清了孩童的模样。小脸蜡黄瘦削,几乎脱了形,身上更是没有一块好肉,新旧伤痕交织,触目惊心。
他看着这半大的孩子,心头涌起几分怜惜,索性好人做到底,运起自身灵力,低喝一声:“愈合。”
淡金色的灵光自他指尖流淌而出,落在孩童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结痂。
“你还没回山?”一个巴掌大的纸人,轻飘飘地落在玉玊肩头。
玉玊寻了张椅子坐下,给自己斟了杯热茶,淡淡问道:“你在哪?”
“在山上。”纸人站在他肩头,凑近他耳边低语,“我特地过来,把你前些日子要的东西送来了。”
“劳烦你了。”
“无妨。”
“至缘。”玉玊语气柔和,“我又做出了几件上好灵能法宝,就放在箱子里,你拿回去给冰予峰的弟子们去用吧。”
纸人却固执地摇头:“那些都是他的东西,我不会动的。”
“执拗。”玊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道,“刚刚去乱坟岗加固结界的时候,身上的玉佩掉了。”
“玉佩?”谢至缘的声音陡然拔高,他自然知道,那枚玉佩是幻梦留给他的遗物,“你若是不想要,给我便是,怎能这般不小心弄丢!”
“我并非有意。”玉玊解释道,“玉佩已经寻回来了,我已施法,将它牢牢系在了腰间。”
“哦。”纸人的声音依旧僵硬,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怨气。
玉玊话锋一转:“我在乱坟岗,还捡到了一个活着的孩童。”
“活人怎么可能会在那里?”谢至缘很疑惑,“那里障气缠绕的那么严重,哪怕是上等的修仙弟子,也撑不过两刻钟。”
“应该是趁守卫的弟子不注意,不小心闯了进去,我捡到的时候都已经奄奄一息了,看着甚是可怜。”玉玊向他解释,“我给他治疗过了,没什么异常,他只是一届普通凡人,倒是身体的骨骼不错,适合修仙。”
玉玊观察着躺在床上的孩童,他的脸即便是洗干净了也面如蜡黄,不是很好看。身上弱瘦不堪,看不见几两肉。
玉玊看着孩童心里忍不住叹气,没想到在如今的太平盛世,竟然还会有孩童瘦成这个样子。
谢至缘问:“怎么,你要收他为徒吗?”
“我只是一介闲散人士,根本当不了别人的师傅。”玉玊道,“他资质不错,若是你冰予峰今年开春招收徒弟的话倒是可以把他收了。”
“我们冰予峰今年收满了。”谢至缘轻哼一声,“你若是真的觉得可怜他,那你自己收了便是,不要麻烦我。”话音落下,玉玊肩头的纸人便化作一缕青烟,燃烧殆尽。
看着面前燃烧后的灰烟,玉玊长叹了一口气,都多少年了,还不改,要么不会说话,要么说话就能冲死人。
若是幻梦还在,定不会这般……
念及此处,玉玊猛地晃了晃头。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早该忘了。
“客官。”店小二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您点的吃食,给您端来了。”
玉玊放下茶盏,淡声道:“进来吧。”
店小二将食盘放在桌上,刚要退下,却被玉玊叫住。
“你去取一支笔,一张纸来。”玉玊说着,从荷包里摸出两块银子,放在桌上,“这些,算是赏你的。”
店小二欢喜地接过银子,连忙应道:“得嘞!客官您稍等!”
不多时,纸笔便取来了。玉玊提笔蘸墨,在纸上落下几行清隽的字迹:
桌上有些吃食,醒了你也该饿了就吃了吧。钱袋子里的零钱也是给你的,拿去花。
你资质不错,若是开春时去各路仙门尝试拜师应该能被收留。
但一定要先去冰予峰试试。
——玉玊。
写完,他将纸笺压在糕点之下,以防被风吹走。抬眸望去,床榻上的孩童,眼皮微微颤动,似有醒来的迹象,便一挥袖,直接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孩童悠悠转醒。
他茫然地睁开眼,望着眼前陌生的环境,眼中满是惊恐。雕花木床,轻纱罗帐,桌上还摆着精致的点心,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我这是在哪?”孩童下床四处张望着,这房子里的摆设甚是精美。他若是被他人拐走当奴隶,应该是把他关到柴房里,或者是臭气腐烂的猪圈,而不是这样豪华的房间。
这个房间即便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孩童,也不由地感叹,有些豪华。
床铺柔软而舒坦,床窗纱轻薄透光,房间里还点着似有似无的清香,闻着让人心静。
孩童下床,神经紧绷着观察着房间里的一切。
他看到了桌前的一张纸被一盘糕点给压着,像是以防被风给吹跑。
孩童虽然最先看到的是那张纸,但他没有拿起来去查看。因为他的手不自觉得拿起压在纸上的糕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疯狂塞进自己嘴里。
他已经快三天没有吃饭了,实在是太饿了。那怕是这糕点里有毒,他也要吃。毒死下地,总比饿死鬼下地要强。
等孩童把桌上的所有食物全部给吃完之后他才认真的看着那张纸。
纸上写了两行字写,但奈何他不识字,只冰予峰三个字。
冰予峰乃现如今第一大修仙门派,每年开春招收弟子时,那粘在城墙上的毛纸,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会被人撕掉。
耳熟能详的大门派,被不少人夸,宗门内的宗师也是百姓人人传颂的大善人。
孩童攥紧了拳头,指尖微微颤抖,口中反复默念着那三个字:“冰予峰。”
冰予峰乃是百家修仙门中,神一般的存在。